用完午饭,安醒和大嫂又重新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把那个还剩下半壶水的水壶留给了王柱三人。
回去的时候,她一路上提心吊胆,倒是没再碰上主动来搭讪的人了。
张燕看她一副紧张的模样,笑了一下道,“长得标致,烦恼也是多。”
像她们这种的,混在人堆里,大概就找不到了。
安醒不好意思得笑笑,想着要不是在这山里头,她也不至于这样一惊一乍的,外面不管如何,最多也只是回头看一眼,绝不会这般盯着不放。
两人边聊天边回家,等回到家的时候,倒是熟识了不少。
张燕还说,“今天和你说的话,都抵得上前两年的了。”
安醒回想一下也是,原身被王柱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跟以前的大家闺秀。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从屋里陡然传来一声尖叫!
幺妹!
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了过去,看到的便是幺妹被小孩双手扯住了手臂咬着,上面还隐约见着一点血迹。
“你个小瘪三!给我放掉!放掉!”幺妹被咬的那只手猛甩,另一只手用力推着小孩的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小孩没去理会推自己的手,两只小手跟龙虾的小钳子似的,牙齿用力,哪怕一嘴的血腥味也不松口。
“小宝!”安醒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抱住了小孩瘦小的身体,然后说,“快松口!”
大嫂也上前帮忙,不让幺妹乱动。越动反而越会扯到伤口。
“大嫂,我好疼啊!”幺妹到底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哪怕再早熟,此时也痛得哭了一脸的鼻涕泪水。
小孩大概是嫌恶心,终于在安醒的急声中松口了嘴巴。
露出底下被咬得狰狞的手臂。
恢复自由的幺妹捂着受伤的伤口,恨恨得看着安醒怀里的小孩,或者说是抱着小孩的安醒,“狐狸精!不要脸!就是买来的小瘪三也不是个好东西!等我三哥回来了,我要告诉他,叫他把你扔去后山喂狼!”
“幺妹!”张燕皱着眉喊了一声。
“大嫂~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你看我的手!”
才过去了那么一会,幺妹那伤口就鲜血淋漓的,足可以看出小孩刚刚咬得有多用力。
但是安醒知道,小孩的态度已经有一点点的软化了,绝不会主动去招惹人的,而且这是她和王柱的房间,所以她说,“幺妹,你来这里干嘛?”
“小宝他身体不好,我们走的时候还乖乖得在睡觉,别人不去吵他,他肯定不会那么快醒的。”
“你什么意思啊!”幺妹从小在山里长大,小时候也是当男娃子养的,脾气尤其泼辣,当即就大吵了起来,“把我咬成这样你不给我道歉,你还怪我吵醒了这小瘪三了是不是?”
“不是……”安醒被她吵得有些手足无措。
别说和人吵架了,就是看,她也没看过这样的吵架场面的。
“不是什么!你刚刚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幺妹不依不饶,倒显得安醒无理取闹,气势微弱。
张燕扯了扯幺妹的手,示意她别闹了,却被幺妹一手甩开。
“幺妹,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安醒将小孩重新放进被子里后,自己才转身面对炮仗一样的幺妹,她说话还是柔柔弱弱的,“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
后者被她似水柔情的眸子看着,气焰也稍低,嘴角微撇,声音轻了一点,“我不过就是看柴房里这小子没在急了点,后来看见他在这里,这才……”
说到这,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站理,就不说话了。
安醒从她的话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早上她发现小孩生病将他抱过来时,幺妹已经不在了,自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再后来她回家,发现本该在柴房的人居然躺在这里,自然急了,甚至可能想重新将小孩带回柴房去。
当然了,小孩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最后,就演变成她看到的场景了。
安醒猜到后,即使知道这事是幺妹自己引起的,但是当她看见十几岁的女孩手上那深刻的牙齿印,到底心里也觉得过不去。
她已经将自己完美代入小孩的妈妈了。
“大嫂,你先带幺妹去处理下伤口吧,涂点药膏,不然说不定要留疤。”她上前仔细看了看幺妹的手臂,后者脸朝外,却没有躲开。
“行。”张燕应声。
“我替小宝道个歉,他不是故意的。”安醒看完伤口后抬起头说道,想了想又揉揉幺妹的发顶。
小女孩似乎没被人揉过脑袋,脚下立马后退了一步,警惕又疏远得看着她,“用不着你假惺惺!”
说完,她转身离开,心里对于安醒这个三嫂,却有了稍微一点的改观。
母亲是为了生她难产死了,她是被阿爹和三个哥哥养大的,几个男人,虽然不至于让她吃苦,但是总有很多顾及不到的地方。她也早早得就当家,给四个男人准备衣食住行。
一双本该娇嫩的手,因为家务活,过早得生出老茧,变得粗糙。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大嫂,二嫂。
大嫂忠厚,但是又太过死板,只会埋头干活,不会主动关心她。
二嫂更别说了,一天憋不出个好话,有时候她出去了,回来了还要被说两句。
这个三嫂,她本来是看不起的,一点用都没有,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光有一张标致的脸有什么用,根本就不是个好婆娘。
她三哥长得是不够俊,但也周正,还干活拼命,会赚钱,周围山上山下的几个村子,也有好几个姑娘看中了他。
可现在,想起对方那双柔软的手轻轻得抚摸过自己的头顶,让幺妹想起来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张燕从外面的井里打出一桶水,用毛巾沾了水,将她手臂上的血都洗干净了,然后才拿着又一罐药膏。
这个药膏和她早上给安醒的是同一款,她也不管有没有功效,就一股脑得涂上去了。
幺妹劈柴做菜,上山采蘑菇野菜,会受伤的地方多了去,刚刚被咬着她才气急败坏,现在过去了不少时间,倒也没觉得多痛了。
她朝安醒和小孩的房间望了眼,偷偷地问张燕,“大嫂,你有没有觉得三嫂好像哪里变了?”
张燕想了想说,“我也觉得。”
幺妹看大嫂认同自己的观点,像是受了鼓励。一双眼睛都有些发光,“大嫂,你说她会不会是恢复记忆了?”
“不会吧?”张燕不太相信,“我看阿秀就是比以前会说话了,大概是因为有了狗蛋。”
她有大娃之前和有大娃之后,变化也挺多的。
“哦,那也有可能。”幺妹若有所思得又朝安醒和王柱的破房间看了眼,心里已经埋下了一个疑惑,想着等三哥王柱回来了,要跟他提一嘴。
别到时候婆娘和儿子一个都捞不到才好。
房间内。
安醒和小孩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还是安醒先开口道,“没受伤吧?身体好些了没有?”
“为什么道歉。”小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丢出一个问题,他的语气里含着不悦,小小年纪眼神却让安醒不敢与之对视,“我没错。”
“可是你咬人了。”安醒说,“到时候你长大了,可不能再这样咬人了。”
“知道了。”小孩淡淡得应了一声。
心里却嗤笑,等他长大了,还至于去咬人反抗吗。
傍晚日落西山,天边的晚霞华丽绚烂,红得极致,宛若红墨被泼在湛蓝色的天空,作出的一副无与伦比的美景。
山脊蜿蜒,隐在夕阳的余晖中,男人们踩着最后的一丝光亮,回到家中。
王柱中途和大哥二哥分开,改道去了一趟三婶家。
家里那个买的小崽子不省心,他还是希望和秀儿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样才有了双重保障。
哪怕以后秀儿恢复记忆,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留下来。至于孩子,更是不会舍下他这个亲爹的。
王柱算盘打得极好,看到三婶时,也是摆着笑脸的,“婶儿,我来拿药草。”
“柱子来了啊。”三婶见着他,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你要进来坐会不?三婶给你去拿。”
“不用了婶儿,我拿了就走,不早了。”
“也是,晚上走路不安全。”三婶边说边进门,很快的,就拿了一大袋药草出来,“每天晚上给你婆娘煮着喝,记着啊,别让她吐出来。”
“我记着了。”王柱接过那一大袋药草,然后递了一条鱼过去。
鱼是他自己刚刚从河里捕来的,老半天也就得了这一条,还活蹦乱跳得紧,尾巴蹦跶间,泛起许多的水珠。
三婶没要鱼,而是推着他往外走,“这鱼婶不要,你拿回去给你婆娘补补,她那身子骨一看就弱,风吹了就要倒一样。”
“我婆娘的我会再捕的,婶儿这条你先收着。”王柱固执得要将鱼给她,最后更是直接一扔,人就走了。
弄得后面的三婶哭笑不得,只能从那泥地里捡起还跳着的鱼,念叨一声,“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