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才茂指着张志远无奈地笑了笑道:“志远啊,这官场就和打麻将,你虽不知道对方胡什么牌,但至少要记住他打过什么牌,通过他打的牌来推出他手中有那些牌,如果这么一分析,你心中的那张牌就是对方要胡的。你看看白厅长是不是胡五八筒?”
张志远侧着身子一看,发展白宗峰果然胡五八筒,而自己手里的五八筒正好是废牌准备要打,对徐才茂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道:“徐主任,恕学生愚钝,今后还希望多加指点和提携。”
徐才茂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十分到位。比如说笑,他可以控制脸皮发生轻微变化,从而带动其他器官发生变化,拿捏得十分到位,这没几十年的功力绝对做不到。有些领导在下属面前喜欢摆出一副威严,自然得到想要的东西,却失去了找不回的东西,至少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真话。而徐才茂的表情,既威严可惧,又平易近人,实在搞不懂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徐才茂微微点头,将藏在手心里的五筒扔到麻将桌上,道:“领导嘛,自然要玩高雅,玩艺术,要是普通人能看懂,那就不叫领导水平了。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拿这次北州市领导班子调整而言,是一次高智慧的逐力。”
张志远和陆一伟对望了一眼,屏住呼吸接着往下听。徐才茂点燃一支烟,翘着二郎腿道:“先说说金柱同志吧,到西州市当个市长,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很不错了,可他却看不到背后的危险,反而对省委的决定有些不满,好在谭老一直在保他,要不然他这个市长都没得了!”
张志远后背一凉,浑身发汗。不管怎么说,郭金柱都算自己的领路人,他的升迁也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他能留到北州市,对自己的仕途自然大大有利。
徐才茂继续道:“金柱性子直,得罪了不少人,我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在推荐的时候,没有几个常委愿意投赞成票,这就是现实。北州市再不齐也是西江省的第三大城市,这个位子不是他想坐就能坐的,这是其一。还有一点,金柱同志因为侯永志同志的去世,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他就地提拔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得而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度衡之下,采取稳妥之策,实为上策。让金柱同志去西州锻炼下也好,要是真能做出成绩,也不枉省委黄书记的重托了。”
说完郭金柱,徐才茂又把问题回到田春秋身上,道:“田春秋这个人呢,就好比我手中这把牌,十三幺看似好打,实则很难。如果你选对了,可以胡十三张,如果运气不好,只能胡一张。假如你胡的这张牌刚好对方抓成了一对,基本上你就无望了,除非出现奇迹。胡十三张,在哲学上就是十只手指弹钢琴,懂得顾前顾后,思左盼右。你要是单吊一张,那就是剑走偏锋咯。”
“很显然,田春秋是麻将高手,他看懂了其中的奥妙,哪怕错胡五把牌,也要胡一把十三幺。正因为他是抓大放小,懂得规则的人,才聪明反比聪明误,曲解了上层领导的意思,导致越滑越远,最后作茧自缚。你们知道导火索在哪?”
“不知!”张志远和陆一伟连连摇头道。
“还记得侯永志同志的追悼会吗?”徐才茂问道。
“记得啊,省委黄书记还亲自到场了。”张志远道。
“嗯,问题就出现追悼会上。”徐才茂道:“我听说侯永志的妻子在追悼会现场为丈夫喊冤,有这回事吗?”
张志远不假思虑,点头道:“确实有,我就站在不远处,也听到了。”
徐才茂脸色一沉,眉头一挑,身子一倾,移到张志远身边道:“田春秋这下犯了大忌啊!要知道黄书记最不喜欢说谎之人,而田春秋做了,而且彻彻底底愚弄了黄书记一把,实在罪有余辜。”
“啊?”张志远大呼,不知徐才茂所指,身子压低,继续往下听。
徐才茂接着道:“田春秋向黄书记汇报说,侯永志是因公负伤,因此黄书记还亲自做出批示,大张旗鼓地搞宣传,甚至还报到了中央,为他争取烈士了。可侯永志妻子却声称是冤死的,黄书记能容忍吗?绝对不能容忍!当然,这件事是导火索,更直接的是,派了一个专案组秘密下去调查,这一查,问题就都出来了。首当其冲的,是通过侯永志牵扯出来的二宝煤矿以及李虎刚。”
“后面的可能你也知道了,由省公丨安丨厅直接下到你们南阳县,将案犯带走。涉及到李虎刚,还查出很多问题,调离是缓兵之计,是为了更直接地取证调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李虎刚就秘密双规,锒铛入狱了。”
“啊!”张志远再次惊呼,没想到他一直在努力的事,最后由省委书记黄继阳直接给办成了,简直是老天开眼,助自己一臂之力啊。要是真如徐才茂所说,那么二宝煤矿不费吹灰之力就回来了,为下一步开展工作清除了一切障碍。
徐才茂面无表情道:“今晚给你们透漏的秘密也够多了,已经犯了大忌。有些事不是靠打听,而是靠敏锐的嗅觉去领悟,靠灵敏的味觉去感触,这样得到的结论要比从别处讨要的真实的多,不是吗?”
张志远尴尬无比,无言以对。
“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徐才茂继续道:“事关重大机密的事,没几个人能猜透。我也是一半听人说,一半猜的。不过,我觉得**不离十,不信你等着瞧!”
“我当然相信了,我不信您,还能信谁呢?”张志远忙道。
徐才茂听后很是满足,对这位小兄弟他还是乐意拉一把的。对于徐才茂说,现在缺得不是钱,而是人。手握招投标和审批大权,随便那个工程那个项目都轻而易举,还在乎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的那点钱?简直不值得一提!倒是他手底下没有几个踏实的人,选来选去看准了张志远的高学历,为人实诚,值得培养,于是乐意领他上路。
张志远心中还有一个疙瘩,又问道:“那田春秋调离前提拔的那批领导干部算数不?”
“这个嘛……”徐才茂也拿不准,道:“具体如何,那就等下一任市委书记来后定夺了。”
“下一任可能是谁?”张志远急切地问道。
徐才茂诡谲一笑,道:“志远啊,我刚刚教了你一招,怎么转眼就忘了。你要用心去琢磨。就好比蒸一锅土豆,蒸得时间短了,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硬的。你必须把它给蒸透了,蒸烂了,味道才香嘛!谁来出任,你既然确定不了是谁,完全可以用排除法嘛!”
张志远想到了市长林海锋,他道:“我敢肯定不是林海锋,林海锋虽有魄力,但心胸狭隘,不成大器。”
“嗯,上道了!”徐才茂夸奖道:“这人哪,只要抓住他的弱点,就是你制胜的法宝。你能看出林海锋此人心胸狭窄,就是很大的进步嘛。”
“谁心胸狭窄了?”这时,白宗峰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气色红润,甚至能闻到李春妮身上的香水味。
李春妮紧接着就进来了,完全不避讳在场的人怎么想。不过这次换了个行头,披上了外套,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徐才茂笑着道:“我和志远说笑呢。老白,马上到年底了,你这位副厅长怎么也得支持下志远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