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荣奎依然没有好脸色,看了看里面道:“老白在吗?”
“在。”
范荣奎没搭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陆一伟带着诸多疑惑回到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无法猜透范荣奎今天来干什么,难道和自己有关吗?他不敢往下想。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石晓曼已经打进来了,他没有停留,下楼前往谷未区。
白宗峰办公室,范荣奎与其坐在沙发上对面而坐,白宗峰递上烟笑着道:“老范,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是不是有喜事?”
俩人以前关系一般,只是点头之交,后来因为陆一伟让彼此相识。还有,他以市委书记的身份加入了徐才茂的圈子,彼此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们的圈子不像别的派系有名称,什么同乡会,同学会,南山帮,大东会之类的,因为人员成分比较杂,没有规律可寻,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相互提携。不过他们经常在东湖会所聚会,别人给他们扣了一个“东湖会”的帽子。
东湖会原先的领军人物是谭良年,曾担任过北州市市委书记,后提拔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最后在省委副书记位置上退休。他担任省委组织部长期间,提拔了不少领导干部,郭金柱,徐才茂,白宗峰,甚至后来的范荣奎,许寿松都在他手里提拔的。就好比一棵大树,慢慢地枝繁叶茂,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所向披靡。
谭良年现如今已不过问西江事务,安心在青岛疗养身体,他退出后东湖会的领军人物落到了郭金柱头上。而后来的张志远,陆一伟,都是通过他这艘大船进入这个圈子的。现在看来,东湖会的发展势头迅猛,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范荣奎和白宗峰是老熟人了,开玩笑地道:“我能有什么喜事,应该是老弟你有喜事了。章书记把这么大的肥差交给你,真要拿下来,我看,下一步很有可能进常委,哈哈。”
白宗峰连忙摆手道:“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你以为我愿意干啊。干好了是省委的功劳,干不好是你的责任,两头不讨好,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范荣奎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道:“这种事嘛,说不好干就不好干,说好干也好干,就看你怎么把握了。要知道,借着大形势为你腾土地,将来这可是往几十倍疯长的熟地啊。配合将来的旧城改造,等全部拿下来顺顺当当进常委。”
白宗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当官的图了什么,不就是一点一点熬着往上爬嘛,和打怪升级一个道理,每个阶段阶层考虑得角度不同而已。但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表达出来。道:“我倒没想那么远,配合省委干完这项工作,死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赶紧挪挪位置,让我去个轻松的部门担任个闲职就足够了。”
官场语言之所以丰富,是因为每句话都需要别人去揣摩。即便在亲近的人都不愿意表达真实想法,万一传出去传到省领导耳朵里,犯了官场大忌。白宗峰如此说,范荣奎当然不相信,凑上前道:“老白,我觉得吧,你从京城下来这么多年了,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应该趁着年轻赶紧回中央,回去镀镀金,将来一外放最起码也是省部级。”
白宗峰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待着啊,有些事急不得,慢慢来吧。你呢?”
提及他的事,范荣奎同样愁眉苦脸,摇头道:“江东市不好干,西州也是一个烂摊子。基础薄弱且没有资源,想要发展经济靠什么,啥都不行,只能在土地上做文章。恰好赶上西部大开发,章书记又提出了城镇化建设,明年我打算启动旧城改造,先把城市面貌改变一下再说。”
“嗯。”
白宗峰若有所思道:“这个思路和省委保持高度一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边没什么钱,可以和老徐化化缘,他家底厚。”
范荣奎笑着道:“就知道你要说这句话,我不管,到时候你多多少少得资助我点。”
白宗峰一脸无奈道:“好吧,到时候再说,你今天不是来和我化缘吧?”
范荣奎随即脸色一沉,抽着烟半天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一下一伟的事。”
“哦?一伟表现挺不错啊。就在刚才我们还聊了许多,这个年轻人有想法,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是个靠得住的人。”
范荣奎淡然一笑反问道:“你真觉得他靠得住?”
白宗峰一脸茫然道:“怎么,连你女婿都不信任?”
范荣奎掐灭烟头面无表情道:“老白,你是为了工作而赏识他,而我是为了家庭挽救他。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家的事已经公开化了,不怕你笑话。在别人眼里,他很优秀甚至完美,可在家里呢,对我女儿实施冷暴力……悔不当初啊。”
“既然到这份上了,我不会让他们离婚的。但是,这样下去对我女儿不公平。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希望看到她成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所以,在事业和家庭面前,我选择后者。我不希望他将来能成龙变虎,只要安安心心和芳芳过日子,这是我最大的心愿。老白,你务必的帮我一把啊。”
白宗峰茫然困惑,不明所以。
关于陆一伟的私事他略知一二,但万万没想到如此严重。范荣奎舍下老脸亲自登门拜访,而且毫不避嫌谈论家事,可见,家庭内部矛盾已经趋向病态。以他对陆一伟的了解,各方面都非常优秀,而且异常聪慧,不可能傻到放弃这么大的靠山自作虐吧。
另外,范荣奎此人性格有缺陷,为官做人颇为霸气,且心眼小气量不足,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容易钻牛角尖,可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直接关系。参加工作就在省部委,起点高但仕途不顺,几十年的老板凳,一直熬到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从来没当过一把手。谁都以为他在这个位置退休了,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没想到意外捞到了地市级一把手的实缺肥差,心境发生了巨大改变,整个人都变化非常之大。以前见了谁都客客气气,现在趾高气昂,觉得别人都不如他。就跟范进中举似的,得意忘形,昂起的头颅再也低不下来了。
与这样的人相处,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容易得罪他。一旦得罪了他,迟早要报复的。和外人如此,难道和自己家人也这样吗。无法想象陆一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白宗峰不为所动,稳如泰山淡定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范荣奎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还记得三年前苏启明的女儿去世的事吗?”
白宗峰点点头道:“记得啊。”
范荣奎继续道:“别的先放下不说,老苏失去女儿值得同情,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伟居然和他女儿有过一段恋情。这也不在乎,谁没有过去呢,过去的就过去吧。而一伟呢,别人还没站出来他冷不丁地站了出来,放弃了遴选的机会,置妻儿不顾,奋不顾身决毅前去营救,你能起得了什么作用,结果呢,他在全省出了名了,谁都知道我范家的女婿为别的女人跪灵守魂,把我老范家的脸都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