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是命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雅坐下默默地吃了起来。
她近来身子虚的很,对于这些糕点也不似以前那么馋了。她吃的很慢……她在等着王意衍说话。
哪料王意衍还真只是跟她聊一些旁的,半句没有提到近来陈家事,又没有提到王家事。
仿佛就是回到了小时候,她们像是寻常朋友那般吃喝玩乐,讨论一下今天这个糕点的火候,或者是糖放的不够多,不甜。
那会儿总是喜欢吃甜的,到如今却觉得齁得慌。
“子衍,你说为什么小孩子都那么喜欢甜食啊?”
“你现在不喜欢了吗?”王意衍见她只是吃了几口就把那甜品放下,眼里划过几丝失意,“还是说陪你吃的人不对,这糕点也都不对胃口了?我可是听人说,你最是喜欢……”
“是这身子,吃不住了。”
周雅端起小茶杯,小口的喝着,淡淡的茶香充斥在鼻端,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把目光落在王意衍身上的时候,却是满眼的释然。
“惠妃的事,你应当听说了吧。”
“嗯。”
王意衍点点头,“没想到齐征会对惠妃出手,那次五皇子在宫宴上羞辱你,他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说,怎的这次竟然……”
王意衍话音还未落,街上马队行来,为首的人赫然是五皇子。
“还真是巧……”
周雅瞧着那马队最前的人,曾经是那么的自信狂妄,而今整个人都瘦削了,再也没有了壮硕的感觉。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抬起头来朝着周雅看过来,这一眼便是恨极了。
“停——”
五皇子抬了抬手,旋即下马。
周雅淡然的喝着茶,直到见了五皇子的人出现在她和王意衍的包厢里,都没有半点儿的惊讶。
“喝一杯再走吧。”
周雅拿了一个小茶杯,抬手给五皇子倒了一杯茶。
五皇子眉眼深沉,一甩衣襟倒是直接坐了下来。
周雅和五皇子都不发声,两人默默地喝着茶,一旁的王意衍看着两人,眼里尽是探究。
终于,一杯茶喝完,五皇子站起来的瞬间,周雅才缓缓的开口。
“北境苦寒之地,五皇子别忘了添些衣物。”
“我能否到北境,还是未知。就算勉强到了北境,齐衡之会给我活路?”
北境有齐家的人,哪怕到了现在,齐家的那些人都还未有动作,可到底是齐家的旧部。
“是死路,又何尝不是活路,陛下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让我死?”
五皇子瘦削到几乎凹陷进去的眼里尽是讽刺,“他怕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
他犯的可是谋逆的罪。
周雅摇头,“他是最不希望你死的。”
周雅看向五皇子的眼里,写满了真诚,她不是在开玩笑,更没有蔑视等情绪。
五皇子看着这样的周雅,那满是青色胡茬的脸,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动容。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才问:“此话怎讲?”
“在陛下眼里,北境是齐家的地盘……”
“呵,整个北国,谁人不知?”
齐家就是北境苦寒之地起家的,一路到了北国第二大世家,比任何一个大家族都难。
北境的条件极差,环境极苦。
那个地方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一步步的走出来。
那需要多少人不惜一切的努力啊。
“就是因为谁都知道,你就更不能死在北境啊。你一定觉得,到了北境衡之会对你下杀手,最后让你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知道他很有可能会那么做,他在算计你那一刻,也是那样想的,可我不能让你死啊……你死了,陛下睡在卧榻之上,便更会不安稳。齐家即便是多年不曾联系那些旧部,也会再次引起陛下怀疑的……”
“你不让我死?”
五皇子听完周雅的话,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周雅,如今最巴不得我死的人,是你吧?”
五皇子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雅,“你说话气若游丝,那药必然已经伤及了你的根本,要不然齐衡之也不会恨的想要我命。”
“都是命,怨不得你。”
周雅语气极淡,看开了也就没多大的情绪了,哪怕是面对这个给她下药的人,也可以做到很平静。
如果说还有谁能让她心有挂念,除了她的母亲,大概也只有衡之了。
“你真不怨我?”
五皇子微微的压低身子,他几乎贴着周雅的脸,想要从那双平静的眼底里看到一丝丝的隐藏情绪,可他失望了。
那双眼里,除了平静,只有漠视。
是对于生命的淡漠。
“我的身子,即便是没有你,也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否则我又何必越发的深居简出,我这双腿早就快要废了……”
周雅又斟了一杯茶水,她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无所谓。
可就是这般的淡然平静,却让五皇子看着她的眼睛越发的深邃。
“你倘若能为我效命,我必不惜一切为你寻了这天下最好的大夫……”
“药医有缘人,能不能活下去,是我的命。五皇子大概就是我命里注定要过的一劫。阎王爷想要收我,请五皇子帮了个忙罢了。”
周雅喝着茶,谈笑风生,看不出半点大病之人的忧愁。
要不是她拿着小小茶盏的手不停的在抖,倏地手重重的下垂,眼看手臂要磕在桌上,五皇子猛地一接……握上周雅手臂的那刻,五皇子才察觉周雅手臂寒凉的不像是活人,如此寒凉不说,竟然还满是冷汗。
“你……”
五皇子眼里尽是震惊。
“无妨。”
周雅又重新拿了茶盏,五皇子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方才那触之冰凉的感觉还在,似乎是顺着他的手直接凉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也跟着冷的发颤。
“今日能与五皇子相遇,也算是缘分。仅有发簪一枚,便赠与五皇子,算是替你送行了。”周雅素手抽出发簪,长发瞬间散落。
微风从窗子吹进,发丝轻扬,轻轻的搔弄着脸颊,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婉慵懒和俏皮。
周雅丝毫不介意她散了发是否有失体面,她只是把发簪放在五皇子空置还未收回去的手心里,“发簪上刻有我的闺名,是衡之亲手刻的,他的字迹齐家人都认得,关键时刻或许可保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