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成为漫长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雾霭之中,周围的景致寂静的仿佛连空气都不会流动。
安忆一行人走在这个神秘而未知的世界,清冷的氛围里只有脚步声在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波涛声阵阵传来。
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安忆一行人艰难的走到河岸。
河岸两侧大片大片冰蓝色的花朵绽放着,那一团团妖艳雅致的花朵散发出毒酒般的唯美。
黑紫色的河水急速流淌,翻滚的浪花咆哮着拍打河岸,不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声响。
“我们真能回去吗?”牵着导盲犬的星宫爱淡淡的问。
“别放弃,这点困难不算什么。比这更恶劣的环境我都经历过,相信我。”布兰克大叔站在河边遥望,他的眼神坚定,就像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
“再找不到食物,我们一定会饿死的。可恶!”陆子豪坐在地上,饥饿让他感到整个身体被掏空,焦虑与恐惧令他心神不宁。
“就是就是。得先找点吃的。”何所依喘着粗气附和。
“这些花,不知道能不能吃。啊!好痛!”安忆蹲在花丛旁,试图用手触碰其中一朵,似乎是感知到危险,翻卷的花瓣突然变成尖锐的长刺,划破安忆的手指。
“食物不是眼前就有吗。喂,把你那只狗宰了吧!”吉米盯着星宫爱的导盲犬冷冷的说。
“不!不行!!贝贝不是一般的狗,它是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杀它的!”星宫爱牵着爱犬边说边后退几步。
“不就是只狗吗?狗的命哪有人重要,等你回去再养一只不就行了。”何所依饥肠辘辘的说。
“不行!绝对不行!!”星宫爱大声吼道。
“我也觉得不太好。众生平等,任何生灵都有活着的权利。”安忆站起来,认真的说。
“幼稚!世间万物永远不可能平等,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物种之间也不平等,优胜劣汰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陆子豪站起来表明态度。
“但是....”
安忆还想说什么,却被布兰克打断:“既然如此,我们就投票解决吧。少数服从多数。我也认为人类的生命权始终高于一切。”
“我同意。”吉米说。
“我也同意。”何所依附和。
“我反对。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是多数人的暴政。”星宫爱愤怒的说。
“我也反对。现在还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安忆表明立场。
七人中只有塞西利雅一言不发。
塞西利雅看着众人,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人类的生命权高于一切吗?呵呵,那也要你们打的过才行啊!喂,小姑娘,把狗绳解开吧。”
“诶?!”星宫爱紧张的握着狗绳。
“首先,我声明,我弃权。本人对狗过敏。不过我同意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物种之间有竞争才能进化。想吃狗肉的人就自己去杀,同时狗也有捍卫自己生命的权利。适者生存,你们说呢?”塞西利雅事不关己的说。
“没问题。不过只有参与者才能分食物。不劳者不得食。”布兰克说。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星宫爱祈求着,周围一片死寂。
那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冰冷而又无情,人性在饥饿面前荡然无存。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如果他们吃完狗以后,还没找到其他食物呢?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在安忆脑海里,人会吃人吗?
“你们会后悔的。”星宫爱深吸口气,解开狗绳的同时,将狗脖子上的项圈也解开了。
“贝贝,绝对不能死在我前面,为此,我允许你做任何事。”星宫爱抱着贝贝,在它耳边低语。
“呜呜...”仿佛是听懂了主人的语言,贝贝发出了低沉的吠声。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安忆看着即将上演的厮杀,忧心的问。
“你想加入吗?”塞西利雅反问。
“不。”
“那就乖乖站在一边。过分的善良就是虚伪,生存本就是建立的牺牲之上的。”
安忆扶着星宫爱站在塞西利雅身边。
寂寥的冷风中蕴藏着点滴的苦涩。
人类与动物之间相互残杀,人类与人类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杀戮的土地,阴霾的天空,污染的海洋。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
没有人去聆听自然的哭泣。
杀戮,或者被杀。
胜利,或者毁灭。
人类自以为跨越和创造了历史。
殊不知,历史其实一直在现世中重复性的轮回。
解开项圈的贝贝凝视着眼前的目标,它的体型比一般的大型犬还要大上一圈,通体浓密的毛发呈红棕色,光滑且略带卷曲。
那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此时散发出一种嗜血的野性。
何所依有点畏惧的后退几步,但饥饿战胜了恐惧,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
不就是只狗吗,我们这边有好几个人呢,她心想。
陆子豪从公事包里掏出一把裁纸刀。
吉米将还在直播的手机放在一处有利位置,以便于拍摄。
自己则打算用双拳迎战。
完全出人意料的还是布兰克,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战争一触即发。
砰!
子弹划破长空,贝贝一跃而起,骤然间,仿佛是一头从深渊走出的猛兽。
吉米凭借自身的狩猎经验,快速冲向猎物,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贝贝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它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越吉米的想象。
砰!砰!
布兰克又开了两枪。
贝贝的身影宛如一道闪电,它的目光锐利,强而有力的身躯瞬间扑向何所依。
还没等何所依做出反应,巨大的冲撞力将她狠狠摔入蓝色花海。
蓝色花海有一部分被碾碎,有一部分则顺流而下。
何所依全身被尖锐的长刺穿透,顿时鲜血四溅。
陆子豪看着眼前的场景惊恐的动弹不得。
贝贝看准时机扑向陆子豪,在扑倒他的瞬间锋利的尖牙精准刺入颈动脉。
吉米没有放过这个间隙,快速冲上去抓住贝贝开始挥拳击打。
砰!砰!砰!
布兰克射出最后三发子弹。
贝贝痛苦的嘶吼,用力挣脱吉米的束缚,强力的惯性将吉米甩出两米左右。
黑红的血液顺着贝贝的毛发流淌,即使全身伤痕累累,它也没有丝毫退缩,宛如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救....救救....我....”陆子豪蜷缩在地上捂着脖子呻吟,此时他的颈动脉已破裂,鲜血喷涌而出,生命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吉米和布兰克虽然还在对峙,但气势大不如前。
无形之中,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经对调。
“它是第几届?”塞西利雅看着星宫爱问。
星宫爱迟疑片刻后回答:“529。”
“嗯....比我小很多呢,不过表现不错。”塞西利雅笑着说。
“诶?!你们在说什么?”安忆疑惑的看着两个人。
“半兽?基因改造?你没听过吗?”塞西利雅平静的问。
“啊!它是半兽吗?”
“不,但是基因被强化过。”星宫爱淡淡的回答。
时光追溯到3000年前,人类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
为了防止悲剧重演,为了实现大同世界,人们放弃了重型武器,军队和国界的设定。
没有种族之分,没有歧视,人们齐心协力的建造一个又一个城市。
同时在科技上,人类文明也在探索中不断进化。
为了破译基因密码,人们不断尝试,在基因强化的同时不断将人类与动物细胞混合起来制造生物,最终诞生出这个世界上新的物种——半兽。
拥有人类与动物基因的半兽们经过千年的演化,形成了显性与隐性两种。
显性是在外表上还可以看出某些动物的特征。
隐性则完全看不出,但是却能在动物和人形之间转化。
不过不论是显性还是隐性的半兽在智力和力量方面都比人类优秀。
他们有的已经进行自然繁衍并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落,有的仍然诞生于人类的实验室并终身为人类提供服务。
塞西利雅就属于后者,诞生于未央医院的第423届实验体,即使在现役猎人中排名NO.6,她也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不,应该说她为了某个人主动放弃了。
卷起杀意的漩涡在空气中肆虐。
一番缠斗之下,吉米和布兰克已经体力不支。
“我们放弃了,让它停止吧。”布兰克喘着粗气说。
“我也投降。”吉米也举起双手。
“形势有利的时候就斩尽杀绝,形势不利的时候就委曲求全,人类还真是狡猾呢。”塞西利雅嘲讽道。
“已经死两个人了,再战斗下去也没有意义。你们也不想看着我们和那只狗同归于尽吧。”布兰克说。
“算了,到此为止吧。贝贝!”星宫爱迟疑片刻后喊出爱犬的名字。
贝贝停止对峙,飞奔到星宫爱身边。
星宫爱抱着贝贝,泪水悄然滑落。
布兰克和吉米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总是莫名其妙的卷入这种不该涉足的领域。
是体质问题吗?
安忆看着眼前的状况,叹口气。
该说出来吗?
自己曾来过这个地方,那个红发女人,还有时馆。
但是,眼前的人可以信任吗?
或者说他们是人类吗?
借着月光,安忆曾发现,七个人中只有四人有影子。
那两个人死后,现在只剩下自己和星宫爱了。
这时,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啊,有新鲜的食物?你们不吃吗?”
循着声音望去,走来的是一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你是谁?”布兰克问。
“丹尼尔。”流浪汉回答。
流浪汉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深褐色的卷发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瞬间某个记忆的片段苏醒了。
安忆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你怎么了?”塞西利雅敏锐的问。
“不,没什么。”
流浪汉走到陆子豪身边,掏出一把匕首,他先将陆子豪的头颅割下,然后开始娴熟的肢解尸体。
当他把切割下来的肉放进嘴里时,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这个场景已经完全颠覆了人类的认知。
“你怎么能....”距离最近的布兰克干呕起来。
“吃人吗?人,为什么不能吃人呢?”丹尼尔冷冷的回答,还未凝固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
“人吃了人以后还能被称之为人吗?”安忆回想起记忆中那一幕,不禁感慨。
“任何社会都是人吃人,世界是如此,因为人性如此。我不过是为了生存将它具象化罢了。小鬼,你还太嫩了。”丹尼尔嘲讽道。
“喂,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啊!!!”陆子豪站在自己头颅的位置惊叫,因为他看到眼前的流浪汉正在吃自己的身体。
“我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了?!”何所依也一样站在自己尸体旁不知所措。
“你们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们只是亡灵而已。”流浪汉无情的说。
“我死了。不可能!”
“是啊,我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的!”
陆子豪与何所依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的死亡,语无伦次的说。
“真是啰嗦。”丹尼尔抓起一把沙砾朝两人扬去。
沙砾洒落到他们身上,伴随着冰蓝色的月光,他们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同时身体也在不断消散,最后化为沙砾。
布兰克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注意到丹尼尔已经攥着沙砾来到自己身边。
“你也一样,想再死一次吗?”丹尼尔恐吓道。
“我也死了吗?别,别杀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我有很多钱。求求你,别杀我!”布兰克祈求着,之前那一副坚毅的态度荡然无存。
“再多的钱在这都没用。死亡面前,万物平等。不过,你要是听话,可以放你一马。”丹尼尔冷笑。
“我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别杀我!求求你!”布兰克跪地求饶,浑身颤抖不止。
“真是废物。都死过了,还这么怕死。对面还有两个活人,先把他们解决吧。”丹尼尔说着走到吉米身边。
“那只狗和那个女人,很麻烦的。”吉米站起来指着塞西利雅和贝贝。
“那个女人不也是亡灵吗?”丹尼尔走到塞西利雅面前扬了一捧沙。
塞西利雅迅速闪避,沙砾一部分扬在安忆身上,一部分从半空坠落。
“就算我是亡灵,也没那么容易杀的。”
塞西利雅邪魅一笑,那个笑容再次让安忆想起那个人。
“我说过,那个女人很麻烦的。交给这些家伙吧。”吉米将吊坠解下埋入沙砾。
周围刮起一股股不明的旋风。
旋风的力度不大,但足以将地面的沙砾卷起。
卷起的沙砾借着风势旋转,逐渐塑形,演化,最后成为一个个亡灵。
那些亡灵目光呆滞,显然已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你们先走吧。”塞西利雅背对着安忆低沉的说,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银色短刀。
“我们会朝着月亮的方向走。我有一个同学和你长的很像,等你追上来我就告诉你她的名字。”安忆扶着星宫爱从塞西利雅身后走过时,留下这句话。
塞西利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个笑容流露出几分不羁与自信。
然后她手持短刀冲入亡灵群,开启新一轮狩猎。
冰蓝色的圆月高悬在夜空之上,月色弥漫开来,仿佛将黑暗中的一切都温柔的拽入一场诡异的梦。
安忆和星宫爱不知走了多久。
路途中安忆说出自己之前那段遭遇。
“也就是说我们找到时馆就能回家。”星宫爱问。
“嗯,可惜那张名片已经不在了。如果遇到那个红发女人就好了。”
安忆说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哥哥。”
那是一个甜美的童声。
安忆回头发现那是一个7,8岁的小女孩,女孩穿着青色和服,光着脚,黑色的头发用一只红色的蝴蝶结扎起一个羊角辫。
“你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安忆快速在脑海里搜索女孩的名字。
“惠美,铃木惠美。”女孩笑着说。
“啊。惠美。”那段忧伤的歌声在脑海回响,原来是她。
“大哥哥,你说过会陪我一起找姐姐的。”女孩眨着眼睛。
“嗯,但是....”安忆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
“安忆,是你认识的人吗?”星宫爱站在旁边疑惑的问。
“是的,就是我上次来这里遇到的孩子。”安忆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那她也是....”星宫爱意识到女孩不是人类,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哥哥,你不会骗我吧。”女孩失望的看着安忆。
“我也想带你去找姐姐,可是....”你已经死了这句话安忆无论如何也说不口。
“对不起。”安忆愧疚的说。
果然不应该轻易许诺。
兑现不了的诺言就是谎言。
“大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女孩的声音哽咽,让人怜悯。
安忆愧疚的半蹲下身,将女孩揽入怀中。
女孩抱紧安忆,她的身体冰冷,所以试图在安忆身上寻找一丝温暖。
虚假的谎言,痛苦而又无助的情感折磨着她。
怨念油然而生。
噗——
血液从安忆的腹部渗出,剧痛随之而来。
女孩将裁纸刀刺入,那把裁纸刀正是陆子豪的。
为什么会在她手里?
安忆来不及多想,痛感就已迅速撕裂神经。
“贝贝。”星宫爱虽然看不见,但察觉出异样的她松开狗绳。
贝贝猛扑上去,女孩在它的撕咬下很快化做沙砾消散。
“安忆!你怎么样?!”星宫爱摸索着走到安忆身边。
“我恐怕走不了了。你走吧。”安忆捂着腹部忍痛说道。
“撑着点。谁来救救我们!拜托。有没有人,谁来救救我们!”星宫爱在这个死寂的世界一声声呼喊。
氤氲的雾气里,一个女人的身影隐约出现。
女人的年龄推测二十余岁,她穿着深蓝色制服,茶色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细细的眉宇配上冷淡的瞳,看上去温文尔雅。
女人看着面前的场景,诧异的问: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