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请跟小的来。”
那人影躬身朝顾心行了个礼。他站在月光暗淡的黑影里，巷子左近无人，这场面真挺吓人的。
顾心反手把门关好，低声问那人：“你是谁？”
“小人的主子是宋四爷，正在那边等您。”
“怎么证明你是宋四爷的人？”
那人抬头看了看顾心，暗道主子选的姑娘不错，还算有点戒心。念头只是一闪，他立刻恭敬地道：“前几日主子送来一件东西，净重十五斤，加上箱子十七斤半，出京路上那段是小的负责，进了直水才交给小单的人。小单就是这边人称的单先生。”
这就差不多了，见他说出眉目，顾心才点了点头，跟他走。
那人头前带路，出了这片民房巷子区，又转了一条街，来到一间不起眼的米粮店。
从米粮店正门进去，一直穿过后屋后院，又从后门出去，这就是另一片巷子了。
进入巷子里面，一座小小的双扇黑漆木门，干净雅致却不起眼，引路的那人将门环扣了三下，然后推开了门。
“顾小姐，请进，小的在外面留守，回头再引您出去。”
顾心这一路其实还挺紧张的，搞不懂宋四爷见个面弄这么神秘干什么，又不是特务接头。
从米粮店里通过的时候，她还趁人不注意，从一堆米面袋子上头顺手拿了一个秤砣。
很沉的东西，实心的铁疙瘩，她藏在袖子的宽口里，万一遇到危险好当作武器，砸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宋四爷在哪？”顾心捏着秤砣，往半开的黑漆木门里头看了一眼。
院子里面没有灯，黑乎乎的怪渗人的。
顾心有点不敢进去。
引她过来的那人却不答话了，鞠了个躬，就低头守在门口。
门里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有个听起来很和气的声音响起：“顾小姐，请随老奴来。”
一盏小小的灯笼，照亮了门内方寸之地，来者是个布衣布裙的老妇人，脸上有些皱纹，笑起来很慈祥。
就是眼睛眯缝得厉害，顾心都怀疑她能不能看清路。
但有了光亮和老妇人，总算不那么让人紧张了，顾心这才迈进门里。
是个二进的小院子，顾心跟着老妇人穿过头一进房屋，进了里头院子，看见三间上房有光亮，窗纸是柔柔的晕黄颜色。
“四爷在里面，请顾小姐进去吧。老奴去照看茶炉子，有什么事您尽管喊我吩咐。”
老妇人提着灯笼给顾心照亮台阶，帮她掀开了帘子，并没有进屋。
顾心跨过门槛，迎头看见堂屋里挂着一幅观音莲花图，其余桌椅板凳都是日常人家的模样。
左右两间屋子，都挂着碎花布门帘，却没有宋四爷宋恒的身影。
顾心原地站了会，把袖子里秤砣捏得死紧。
见个面，搞这么玄乎干什么。
到底是不是宋恒要见她？不会是歹人要拐骗她，冒宋恒的名吧？
她竖起耳朵认真听屋里屋外的动静，打算稍有不妥就冲出去跳墙逃跑，跑不了也要拿秤砣狠狠砸几个人。
“怎么不进来？”
陡然东间屋声音响起，顾心精神紧张之下一个激灵，差点把秤砣隔着帘子丢进去！
“谁！”她低声喝问。
屋里宋恒就觉得很奇怪。
还能是谁，下人不是说了么，“四爷在里面”，难道她听不懂？
面前茶香袅袅，等顾心的时候，宋恒摆了盘棋局，正在自己跟自己黑白对弈，桌边还有一只茶碗，那是给顾心准备的。
宋恒想着等顾心进来，让她入座，他会亲手给她倒一杯茶。
然后两个人喝喝茶聊聊天。
若是推开了窗，还能看见天上的月亮星星，那场景一定很美。
但是没想到一开始顾心就跟他想的有出入。
她竟然待在门口不进来，听呼吸还透着紧张，她紧张个什么呢？尤其是他喊她进来，还把她吓着了？
费解的宋恒想了一瞬，没想明白，只好站起身亲自去迎接。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迎接过女孩子。
掀开门帘，他朝顾心点了点头。
“……宋四爷。”
顾心紧张地咽口唾沫。
看见宋恒那张极美却极清淡的脸，她的害怕并没有减少多少，只是换个害怕方式而已。
陌生的歹人和宋四爷哪个更恐怖？
一时她也说不清。
宋恒点了点头就转身进屋了。
顾心捏紧秤砣，要跟他进去吗？
外面是堂屋，里面会不会是卧室……
大晚上跟他进卧室？
迟疑着，她的脚步迈不出去。
宋恒就感到更奇怪了。
怎么他亲自迎接了，顾心还不进屋？这是为什么？
宋恒站在里屋困惑。
顾心站在外间踌躇。
两个人隔着一道家常气息很浓的棉布碎花门帘，各自思量，同时沉默。
外面，老妇人站在台阶下轻声询问：“爷，水开了，要添茶吗？”
宋恒让她进来。
老妇人提着一个扁嘴铜壶进门，低声讶异：“顾小姐，您怎么不进屋？您会下棋吗，四爷摆了棋局呢。”
老妇人笑眯眯引着顾心进屋，给她撩开帘子。
有老妇人在，顾心的紧张松缓一些，又听见说棋局什么的，感觉应该没有太大危险，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老妇人添了热水就退下了。
宋恒坐在那里倒茶，朝顾心点头：“坐。”
顾心就在靠墙的小凳子上斜着身子坐了，挤个笑出来：“四爷好。”
“坐过来。”
宋恒示意自己对面的座位。
“四爷，呵呵……”顾心干笑两声，“我就坐这里挺好的。”
“你喜欢那边？”
“……嗯。”
顾心暗道，我不是喜欢这边，我是喜欢离你远一点。
谁知宋恒点点头，把桌子搬到了顾心面前，然后把自己的椅子也搬过来，和顾心坐对面。
顾心背后是墙，面前一张桌子，躲也没处躲，只能保持微笑。
宋恒给顾心倒了一杯茶，亲手放在她跟前，“尝尝，我喜欢。”
顾心奉命喝茶。
“很好喝。”礼貌夸赞。
宋恒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
像是仲春时节掠过柳梢的风，软软的。
自从认识他，顾心就没见过他这么和缓的表情。
就算心里还是紧张，也不由暗自感叹了一声：他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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