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群金府家丁将自己二人围住,苏大苏三反而心神镇定,大松一口气。冷眼扫视周围一圈,苏大示意苏三将腰刀收起,自己朝金世昌缓缓走去。
“站住!”护院领着家丁挡在他身前,喝道:“大胆贼人,竟敢来金府捣乱,看我将你拿办送官。”
苏大站定在几人面前,不惧反笑,轻蔑道:“送官?呵呵,在下便是官!看你们谁敢?”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单手高举,郎声道:“他们这些小家伙不识泰山,金老爷总该认识吧。”
金世昌这边正包着厚毯直打摆子,闻言望去,只见火光之中,那黑衣人高举一块铁令牌,令牌上隐约刻着蒙古文,他不由凑近细瞧,惊道:“保义校尉!”他在这金元治下经商为生,自然识得蒙文,也知得这保义校尉是何官何职,虽是散职,但却是都指挥使乌哈塔账下,这金陵城内属他这个元人最大,当下不敢大意,忙推开人群,来到苏大身前,定睛观看。苏大笑道:“金老爷果然好眼力。怎得,还要拿我兄弟俩去见官么?”
“看来是那夜丫头惹的祸事,想来是那破户太岁使得鬼,现在找上门来了。”金世昌误以为是那日刘垢使的坏,心道:“金陵城里那汉人知府见到乌哈塔就跟见到爷爷似的,我还拉着你们见什么官,你们自己就是官了,我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脸上神色一连三变,几息之后又换上笑脸,连忙上前赔笑道:“小民不敢,小民哪敢。不知这位校尉大人大驾光临金府,有何贵干?可是小民有何错误之处?”又见家丁们个个严阵以待,假意喝道:“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棍棒都收了?”
苏大郎声道:“本校尉收到消息,一伙贼人夜入金陵城图谋不轨,金府作为金陵城最大的商家,指挥使大人当心贼人会对金老爷你不利,特派我俩来贵府上探查一番,又说如有意外让我们兄弟二人护上一二。”他转眼看了看一旁拾鞘归剑的傅彦生,后怕之余又说道:“没想到贵府已有高手在侧,倒是我兄弟俩瞎操心了,金老爷果真是广结天下英豪。”
金世昌连忙拱手作揖,谢道:“哪里哪里,只是江湖中人抬爱。多谢指挥使大人关心,更有劳二位费心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请入府上用些酒菜。刘管家,刘管家!快备菜。”苏大摆手说道:“不用了。既然无事,金老爷又有高手在侧,我们兄弟二人便赶回去复命了。山水有相逢,告辞!对了你那管家正在柴房绑着呢。”说罢回身冲傅彦生拱手,冷眼一扫,领着苏三就在众人目视之下离去。
金世昌见二人离去,匆忙跑到傅彦生面前,谢道:“多谢贤侄出手相助。”心思:“看来那太岁是盯上自己了,光弃车是保不了帅了。这小子功夫高强,还是当多倚仗才好。”傅彦生不知他心里所思,点头客气道:“金先生是客气了,贫僧在贵府叨扰多日,理当也要维护周全,这是应该做的。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告辞了。”他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却一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说罢就告辞回房歇息。
这边刘管家被下人解救出来,一路小跑而来,还未到金世昌跟前就大哭大喊道:“呜……老爷,小心有贼人。”金世昌今晚被折腾惨了,心中有气,更见不得人哭丧,骂道:“哭什么哭。什么贼人,早走了。老爷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一个个的,平日里,吹牛在行。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结果呢?现在都被人摸上门来了,今晚要不是傅小子,老爷我都要被人掳了去。”他还只道苏大二人是冲自己来的,心中后怕不已,这要是让两人掳了去可如何是好。
刘管家哭得稀里哗啦,见金世昌脸上带气,忙收了愁容,上前问道:“老爷,这是伙什么贼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上咱们金府闹事?”
金世昌冷哼道:“什么贼人?呵,这是伙阎王老子。”他为商多年,心知官府难缠,这元人的官府更难缠,一个弄不好就是家破人亡,叹道:“祸事了。”说罢屏退家丁,拉着管家便进屋商讨。
刘管家在金府几十载,他自然信得过,进屋来,便一五一十地把心中担忧与他细说,还望他能拿些注意。刘管家眉头紧皱,问道:“这么说是冲小姐来的?”见他点头又说道:“听说指挥使颇为中意那破户太岁的姐姐,还专门在西郊大营附近安置了套宅子,如果真是指挥使从中安排的,老爷……这事怕是难办了。老爷为何刚刚不直接……”他在脖子上比划一下,示意为何不杀人灭口。
“不行,全府上下那么多家丁看着,刚刚他就是故意喊给这些人听的。要是哪个传出只言片语,金府就真的完了。”金世昌转而又道:“刘垢那破落户,老爷倒是不怕,只是那指挥使也是个贪财好色之辈,怕就怕是他看上丫头了。”
“不如就将小姐许给他?”刘管家还未讲完,他一脚踹过去,骂道:“说什么呢,老爷我踢死你个老奴才。”刘管家自知不该,站在让他撒完气又道:“老奴多嘴,只是现下该如何是好?不如老爷多送些金银?”
金世昌沉声道:“只怕这硕大的金府都填补不下他的胃口。那指挥使自打来金陵起,就对我们金家心存觊觎。”刘管家忽然道:“老爷在江湖同道之间从来不吝啬钱财,江湖人士但有周转不济,老爷都倾囊相助,那乌哈塔忌讳老爷在江湖上的声望。老爷何不广纳英雄贴,同邀天下豪杰,办一个英雄宴呢?”
“英雄宴?”金世昌细思之间,刘管家又道:“对,英雄宴,这一来嘛也可以震慑下那乌将军,二来,小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何不乘此机会,寻一个英雄佳婿呢?也绝了那乌将军的心思,实在一举两得。”金世昌闻听,大善,笑道:“妙,果然妙,就这么办,你赶紧派人连夜制那拜帖,送往各大门派。”
“是!老爷。”
不提刘管家抓紧使人派送英雄帖,这边苏大苏三利用校尉令牌从容离去,一路直奔西郊大营。却不知金世昌误会乌哈塔要对付他,便决定开个英雄大宴。二人入大营军帐,见乌哈塔等候已久,忙下拜道:“给将军请安。”乌哈塔示意二人免礼,说道:“怎么样,查探如何?”
苏大上前一步,回禀道:“属下幸不辱命,应是见到了将军所述的那柄宝剑。”“当真!”他激动地站起身,问道:“可看清楚了?”苏大答道:“乌木剑鞘,属下看得真切,还与持剑之人交上了手,此人功夫不弱。”他点点头,高兴道:“很好,看来王将军所寻那人就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把这消息传过去,王将军定有重赏。”这乌哈塔虽然已经是正四品的兵马都指挥使,却还一心想往上爬,只愁朝中无人,这会有机会与自己上司搭上关系,自然兴奋不已。连忙吩咐道:“你们两个赶紧连夜将这消息送道郭县,王将军正在那里暂留。放心,事成之后,本将军定好好赏你们。”“谢将军栽培。”……
二月二龙抬头,金陵金府召开英雄大宴,为女招亲,一时间群英汇聚,各路豪杰来了六百余人,大小门派三四十家,各地青年才俊更是数不胜数,只为能拔得头筹,赢得美人归。
金府这日张灯结彩,这些江湖豪客大多都是喜闹饮酒之辈,大宴期间个个拼酒对饮,待酒酣处,便寻一两位熟悉之人讨教武功,热闹非凡。
金世昌独有一女,江湖中人所皆知,待他百年之后,这偌大的金家也尽数归金奕裳所有。娶了金家大小姐,就等于娶了万贯家财,哪怕是母夜叉也是要硬得头皮迎回家中供着,更何况金奕裳姿色不凡,是故群雄纷纷意动,不请自来者繁多。
金奕裳自从知道自己爹爹,要办英雄宴,实则是想把自己许出去,就生气至今,赌气不出。独自一个人所在房中,连荷香采莲也不许进,只道让金世昌自己去嫁给这些英雄客,说是反正他们这些人娶的也不是人,只是贪图金府富贵,是男是女无所谓。
金世昌这边一连三日在府门外迎陆续到来的江湖客,回头对刘管家说道:“丫头还是不愿出来?你再去叫叫?”刘管家道:“喊过了,大小姐正在气头上,所什么也不愿意出来。”他气道:“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刘管家道:“大小姐只是一时没想清楚,老爷多去劝劝就好了,这两日已经好了许多了,也让荷香与采莲进房相陪了,老奴已经交代她二人,多劝劝大小姐。”
“不行,我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你且在这好生招呼着。”金世昌正要离去,忽然听到下人远处跑来,口中高声喊道:“洛神剑庄少庄主到!”这洛神剑庄是金陵境内第一大门派,庄主李永年一手洛神剑法闻名江湖,他儿子李毅深的他的真传,在江湖中也有小洛神之名。往日也多有帮衬金府,没想到李毅也会亲自登门参宴,此等人物金世昌自然要亲自接待。
不到片刻只见不远处行来一众紫衣客,为首一青年头顶金冠,五官清秀,剑眉上扬,身披锦绣紫袍,左右有抱剑侍童两名,怀抱黑白两柄长剑紧随。李毅见金世昌在府门处候着,老远处便拱手郎声道:“洛神剑庄李毅代父前来拜会金伯父。”
金世昌笑面迎上,笑道:“快快请进,贤侄太客气了,怎么不遣人来知会一声,我也好亲自去迎接。”李毅吩咐属下将礼物献上,随同金世昌一起入府,问道:“怎不见奕裳妹子?”洛神剑庄与金府关系不错,金奕裳从小就爱缠他,只是那时候她不过三四岁,一脸的鼻涕邋遢,李毅自然看不上,不怎么理会,没想到不过几年,就出落的亭亭玉立,反倒是李毅一心想追求金奕裳却频遭冷落,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所以这次一听说金府设宴要给金奕裳招亲,他连忙领人赶来。
金世昌脸红道:“丫头最近在闹脾气,实在是金某教女无方。”李毅笑道:“无妨,奕裳妹子她是青春灿烂,哄哄就好。伯父你且忙你的,待我去看看她。”拱手与金世昌告离,便独自一人穿过长廊往金奕裳厢房走去,他自小在金府中借宿几回,熟门熟路,不过一会便来到金奕裳厢房前,离门丈许,便听到金奕裳道:“荷香,叫人再送几坛子酒来,本小姐要喝它个天荒地老。”荷香正劝着,只听她又道:“怕什么,反正那老家伙一心只想把我送出去,本小姐喝死自己,看他送什么。”
李毅来到门前,往门缝中张去,只见金奕裳闺房中酒菜满桌,四处碎瓶破烂一地,想是她使脾气摔碎的,弄得屋内一片狼藉。那金奕裳也不坐椅上,直接盘坐在绣毯上,抱着坛子说着胡话,两丫鬟立于两边,采莲实是看不下去,又出声劝道:“小姐何苦如此糟蹋自己呢?那和尚看不上你,是他眼瞎……”还未说完,金奕裳就嚷嚷道:“谁说本小姐是因为他了,我才不喜欢他。”只是说话间又把手中的坛子重重摔向一旁,一时酒水四溅。
采莲又道:“那小姐何不出去看看,跟你说这两天咱们府上可热闹了,小姐不是最喜欢热闹嘛?”见金奕裳有点意动,采莲连忙示意荷香接话道:“是是,采莲姐说的对,而且还有好多青年才俊,一个个看上去聪悟俊朗,天才英发。这可都是为了小姐你来的呢。”她二人都是金奕裳贴身丫鬟,自然自己到自家小姐喜好什么,一言一语间让金奕裳渐渐心动,眼见就要息了怒气,出门寻那热闹,忽听门外拍门声响起,“奕裳妹子,开门,是我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