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驾马追赶着元无香,无奈出了城郭道路上积雪更厚,马儿迈不开长蹄,竟还不如双足奔跑来的快速,就见前方元无香施展轻功,踏于林木的积雪之上,宛如仙人踏云而行,好不飘逸自如。卯越追越觉的不对劲,元无香明明能轻松离去,自己却总能在将丢未丢之际赶上。就见前方一席红衣在白雪中掠过,卯越想越不对劲,忽然勒马惊呼道:“不好,调虎离山!”刚欲回头,复又想道:“不若这样将计就计也好,那小子身边没了她就更好对付了。”当下唤来一个兵丁,小声吩咐一番,便领着余下兵卒继续追赶。
这边傅彦生道别众人冒着大雪继续行路,沿途见兵卒众多纷纷往南城调派,心想定是阿姐已经引着官兵往南行去,只好心中祈祷保佑阿姐平安。正要继续赶路,身后忽然有元兵喝道:“那边那小子,过来,说的就是你。”傅彦生紧握双拳,心思如何应对,就见身旁与自己形态仿佛的男子不情愿地朝兵卒走去,他连忙闪身躲入一旁的巷子中,探头观望。只见那兵卒拿着画像仔细与那男子比对一番,才挥手让他离去,复又继续沿途查看。他心中大惊:“阿姐的计策怕是已被识破。”发现市镇街道上兵卒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拦着路人盘问。他心下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瞥见巷内一户人家院子里晒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裳,顿时心生一计。
城门关卡处,一众兵丁正在盘查过完人群,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牵着头毛驴,驴上坐着个蒙着半张脸的小媳妇。兵丁甲喝道:“站住。去哪的?”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军,军爷,家,家媳妇有孕想娘了,要xi回乡下。”兵丁抓着小伙子的脸颊仔细端详,只见其还算是个半大孩子,脸上冬的红扑扑的,比对了一番画像感觉不像,嘴里骂骂咧咧道:“这穷娃子都有媳妇了,老子还得一个人睡冷炕,他娘的。”旁边的兵丁乙嬉笑道:“得了吧,你要是少上几次红楼,把银钱省下来,不早娶上媳妇了。哟,这小娘子还挺白净的。”那兵丁乙掀开驴上的女子脸上的布巾,就见其脸上白粉粉的,挺着个大肚子,端坐在驴上。那兵丁伸手揩了点油,调戏道:“小娘子挺俊俏,怎么就跟了个傻小子呢。”女子张着嘴巴:“啊吧,啊吧!”地叫唤着,小伙子忙解释道:“军爷,阿花她,她从小就是个哑巴。”说着话从兜里掏了几个铜钱,塞到兵丁手里,苦笑道:“家里穷,就这些个小子,请军爷喝口热茶。”那兵丁掂了掂手里的铜子,见其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嫌弃道:“走吧,走吧,尽是些穷鬼。”一边催促着小伙子赶紧拉着驴滚蛋,一边继续喊住往来的商客。
那小伙子牵着驴走到人烟稀少处,这才停下脚步。就见驴子上的小媳妇忽然哈哈一笑,翻身下来,取下脸上的布巾随手将脸上的面粉抹去,露出傅彦生狡黠的笑容,又脱了那一身花衣裳,从肚子里掏出个小包袱,对小伙子谢道:“小兄弟,多谢了!这驴就归你了,快些走吧。”原来适才在城里,他往人家院子偷了几件衣裳,伴成一个小媳妇的模样,学着先前元无香的办法,往肚子里塞了个小包袱,装成孕妇模样。就在集市处买了头老驴,又在路边请了个穷小子,许诺他如果成功出城,驴就归他了。看着穷小子高兴地牵着老驴蹦跶地走远,傅彦生转眼望向远处城郭,直望到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之间就只他一人而已。
傅彦生高声长笑,心思:“现在又是孑然一身,阿姐为自己一人引敌,我可不能令她失望。还是抓紧上路,早日赶完金陵,找到和尚。”心中主意已定,登时精神大增,将花布衣裳胡乱一丢,背起小包袱,大步朝远处走去。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连下了三天,傅彦生轻装上路,一路跋涉这日又来到一座城郭,城关处大大石碑处刻有“郭县”二字。这郭县临近金陵城,却又不属金陵管辖,是即偏僻又安稳的地方,上无上峰管辖,下又无匪徒作乱,这边的县令好色贪财,全无心管事,只想着一心捞钱克扣粮饷,所以兵丁懒散无心做事,什么指令到此都是敷衍了事。傅彦生远远见到门口处贴着他与阿姐两人的画像,还在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混入城中,就见守城的兵丁懒懒散散缩在路旁喝酒聊天,也不管来往人员。心道:“看来,这里的元兵并未为仔细检查,偷偷摸摸的反倒可以,不如就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当下拉了拉面巾,稍作蒙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城内走去。
傅彦生就这么明晃晃地走到城内,才发现四处竟也都张贴着他与阿姐的画像,只是这里街面上也无多少兵丁巡察,偶有一两位当面而过,也全不在意他,依旧自顾自打闹聊天。几番下来,也不见有人认真查看,傅彦生才放下心来,索性也不遮遮掩掩,沿路寻了个客栈,准备住店,刚要迈进去,就见一人匆匆忙忙地从身后冲进店里,喊着:“陈叔,找到小姐了。”傅彦生只觉得眼熟,跟进屋一看,见大堂里已经围着一圈人,坐在首上的正是前几日路上偶遇的陆丰镖局的陈丰。他刚要上前打招呼,又想起这陈丰先前就不喜自己,怕自己与阿姐两人连累镖队,现在自己更是被四处张贴榜文,还是不要上去自讨没趣了。便悄悄寻了个角落坐下,听他们几人交谈。
只见刚刚冲进大堂里的小哥,喘着粗气喊道:“陈叔,我找到小姐了。我刚刚在街上,小姐早上去的那些地方,统统使了些银钱问那街上的商贩,有个本地人偷偷跟我说,是那日看见府衙的人将小姐给绑走了。”陈丰惊立起道:“什么!怎么会是府衙的人?”他还只以为是这地界道上的人干的,没想到竟然是官府中人。一个镖师忽然说道:“会不会是那日入城时没使够银钱?”镖局规矩每过一处,都会缴纳过路费,不论黑白两道都有一份礼奉上,这样虽然少赚了不少银两,但省去不少麻烦。陆丰镖局向来规矩,使得银钱也是同行中最多的,按理说不该还有这事发生。陈丰摇头道:“镖局规矩像是去交两分,归纳一分,我们向来归去都是交两分礼。在这江南地界多少也是有些名头。”又听那手下道:“听地方上的人说,这郭县县令是个元人,没读过什么书,却又喜爱汉人的学识,所以也取了个汉人名字叫朱大常,底下人人都称他是猪大肠。此人刚上任没两日,就已经弄的地方上怨声哀悼了。听说他十分贪财好色,不仅私下里将朝廷的各种税又提了两成,还……还听说……”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又结巴起来,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陈丰急道:“还听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怕什么?”那人顿了顿,缓过神才道:“还听说他喜好童色。刚上任没几日就已经各家各户搜刮十三四岁的美女,说是要招女纳妾。弄的附近百姓都连夜把闺女送出城去了。”陈丰气的直摔杯骂道:“狗官!”底下众人纷纷道:“陈叔这可怎么办?小姐不得有失呀。”陈丰低头长思沉声道:“小四,你送镖局的拜贴去县府走一趟。等下,再带一份大礼一起带去。”一清秀汉子呐道:“是。陈叔,我这就去。”
傅彦生在不远处听得心惊:“陆丫头竟然被人抓了!?想到陆丫头古灵精怪,虽然老是与自己斗嘴,但为人仗义,还是个小女孩,就不输一般男子气魄。自己对她也如妹妹一般亲近疼爱,又听几人说是本地府衙县令搞得鬼,当下心中大怒。这一路上他被元兵追赶,阿姐也因此与自己分开,心里本就有气,现下又听陆瑶箐被元人县令掳走,更是怒从心中起,见陈丰几人还守在原地,就悄悄跑出门外,一路尾随那小四来到府衙门口,乘小四正与衙役沟通之时,就悄悄绕到院后,稍一使力便翻身落到院子内,四处摸索开。
此刻天色渐暗,傅彦生绕了几圈,实在分不清去路,便随手敲晕一个落单的衙役,将他拖到假山中,再换上他的衣服,正准备继续寻找陆丫头,就听有衙役走来,他刚要转身避开,只听身后喊到:“那谁,你,过来。”傅彦生听他唤自己,不得已只好转过身来,双拳紧握,随时准备反击。只是还未开口,对方就塞了个盘子过来,口中说道:“你帮我把晚饭送给那疯婆娘一下。兄弟我,可是被闹怕……哦不是,兄弟我突然肚子不舒服,要去解个手。”见傅彦生一脸呆滞还傻愣在原地,又道:“怎么,还不快去?。你跟谁的这么不懂规矩。”傅彦生转眼赔笑道:“大哥,小弟我这不是刚来吗,不知道您说的那什么婆娘在哪呀。”
那兵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疑有他,反而笑道:“新来的呀,那更好。兄弟我这是便宜你。”说着伸手搭在傅彦生肩上,假装近乎道:“那婆娘就是猪大肠早上刚刚弄进府的那女人。跟你说,猪大肠是看上这姑娘了,说是今晚就要入洞房,哥可是好事便宜你了。你呢把饭给她送去,伺候好了,兴许猪大肠高兴了,还能赏你不少银子。”傅彦生哪能相信他的胡话,只是一听他说是那缺德县令刚抓进府里女子,就心想莫不是就是陆瑶箐那丫头,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假装感激装傻道:“真得?哥哥你人真好,小弟初来乍到,还望你多多关照呢。”兵丁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道:“嗯,不错,快去吧,送到西厢房那边去。”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方向,心道:“总算骗了个傻子送饭。那疯婆娘可真可怕,年纪看着不大,闹起来真凶,那猪大肠又不让碰她,中午一起送饭的那兄弟就被砸的头破血流了,搞得晚上都没人敢一起去了。”嘴上却笑嘻嘻道:“要不是兄弟我闹肚子,这好事可轮不到你。”傅彦生也跟着傻笑道:“是是是,小弟一定不会忘记哥哥的好的。”说完端着胖子一溜烟就往西厢房那边跑去。
才到西厢房附近,还想着怎么去寻陆瑶箐,就听见一间厢房附近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还伴着陆瑶箐的大嗓门:“狗官,快放我出去。……”
傅彦生轻轻地刚推开房门,就见一道黑影袭来,连忙侧身闪开,只听“啪嚓”一声,竟是一张方凳,被摔的粉碎。再看陆瑶箐又四处寻摸东西,准备继续砸过来。傅彦生连忙喊道:“丫头,别丢了,是我。”
陆瑶箐又举起个盆子正要丢,一听傅彦生熟悉的声音,顿时呆住了。丢了手上的盆,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楚,傅彦生打扮的衙役。这下再也控制不住,哇得一声哭出声来,“傅小子,你怎么在这。”飞身就朝傅彦生扑去。只是跑到一半就被一道铁链扯住再也进不了一步。
傅彦生走近一看,才发现陆瑶箐脚上栓着挑铁链,一直绑到柱子上。难怪四下无人看守,陆丫头也没跑掉。陆瑶箐待傅彦生走近了,一把紧紧抱住他不放,嘴里叫着:“傅小子,我怕……”傅彦生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我这就救你出去,别哭了。”陆瑶箐哽咽道:“你怎么会在这。”傅彦生一边摆弄着她脚上的锁链一边答道:“我路过客栈,碰巧遇上你们镖局的人,正说你被人绑走的事情呢,就一路跟人过来,想着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没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