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不好啦,方丈大师傅,如真被驴牵跑啦!”这边海尘也是一头钻进殿来,大喊大叫着,殿内众人听的一头雾水。
“放肆!当着各位师叔伯的面,怎能如此无礼!”真广踏前一步喝住海尘,逐又问:“如真把驴牵跑做什么?”
海尘喘了口气才道:“不……不是师兄把驴牵跑了,是驴把师兄牵跑了。”
“啊!你莫不是无言乱语?”真广心想这海尘平日里脑子就不灵光,也不知又在胡说些什么,问道:“细细说道,别胡说妄语。”
海尘急忙道:“不行,不行,细说就来不及了。师兄被绑在驴子身后拽跑啦!”
“什么?!”真广心细侄子安危忙,急问:“在哪里?快说。”海尘指了指跑来的方向,说道:“在柴房那边的院子里。”
真广急忙朝柴房奔去,一众人闻言面面相窥也一并跟出了大殿。来到柴院前,只听见院内不时传来“嗯昂嗯昂”的驴叫声,还夹杂着“呜呜”的细微呻吟声。真广一把踹开院门,众人这才瞧得仔细,只见院内一头大驴蒙着双眼正满院子乱窜。驴子身后拽着一个大麻布袋子,不知被什么人绑在了驴尾根处,袋子里像是装着一个人,正疼地不断挣扎。不过他一挣扎,扯痛了驴尾,驴子便又拽着他乱窜,柱子、石凳满院子到处磕碰,如此周而复始,眼瞅着袋子里面慢慢就要没了动静。真广当即冲上前去,使力牵住驴子,才解了绳索,放下了麻袋。没想麻袋口子被人拿绳子绑了个大死结,真广又废了好大力气,这才把人从麻布袋子里放了出来。一瞧正是胖和尚如真,只是鼻青脸肿,嘴里塞了快破布,本就肥大的身躯又浮肿了一圈,险些让人辨认不出。此时刚一得救,一把就扑抱在真广身上,鼻涕眼泪齐飞,抽掉口中的布团,嘶喊道:“哇,叔父!呜…呜…痛死我了。”真广眼见亲侄子变成这副模样,登时大怒,咬牙道:“是谁把你绑上的。”可如真这会只顾得疼痛了,哪还能言语其他。真广转睛又瞪向了来报信的海尘,海尘吓的连忙躲到清原方丈身后,不敢言语。
傅彦生见状嬉笑道:“别找啦,大丈夫敢作敢当,就是小爷我绑的。”
真广大怒,纵身朝傅彦生扑去,口中喊道:“小贼,我打死你!”傅彦生做了一个鬼脸,躲在了净悟身后。真广盛怒之下,也不做分辨,伸手便打,不料这一掌由如排在了坚石上,真广一呆,这才发现自己一掌竟然拍在净悟身上。清原方丈一旁喝道:“真广,你做什么?”真广一时怒火攻心才失了方寸,听清原方丈一声呵斥,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回神冷静下来,不过仍旧怒意不止,双手紧握说道:“这个小……师弟,害得门下弟子如此惨状,小僧一时气愤不过,这才……”清原眉头微皱,转身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尘你细细说来。”见方丈大师问话,海尘这才低头解释道:“弟子同如真师兄带着这位师……”他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傅彦生,一想真广也喊他师弟,忙改口道:“……师叔,一起来到柴院。后来如真师兄让弟子去前头拿斋饭。弟子回来的时候就见师……师叔从院子里跑出来。再进门一瞧,没看见如真师兄,只见一个大麻袋像是装着个人,绑在驴子身后。料想必是如真师兄被绑在里面,正要去帮忙解开,袋子突然有了动静,扯疼了驴子,驴子就到处乱跑,弟子气力不够,拉不住驴子,这才跑到大殿求救。”
原来,先前真广抓住傅彦生后,就把他绑在柴院,让如真好生看管,自己跑去大殿请师傅净禅。如真在寺门外被傅彦生摔了个狗啃屎,见傅彦生被绑置于石磨边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哪还不好好报复一番。上来一脚就把傅彦生踹倒在地上,正复再出脚,却被一旁的海尘给拉住了,喊道:“师兄怎么能随便出手打人呢!”如真两眼一瞪,骂道:“让开,我要好好审问审问这个小贼,看看他还有没有同党。怎么着?难道你也是他的同党!”海尘生来胆小,被如真一瞪就吓的瑟瑟发抖,不过双手还是拉着如真的僧衣不放,口中弱弱地说道:“方丈大师傅常说十恶中身有三恶‘杀、盗、淫’,师傅说打人也是杀生,师兄犯了戒律的,会被师傅责罚的。”如真半路出家,占着叔父本就守不住佛门清规戒律,哪还听的进海尘这番经文道理的念叨,正不耐烦,忽转念一想,海尘素来得清原方丈的亲近,自己要当着他的面再动手,日后他要是在方丈面前提起,就算叔父宠他,也免不得一番皮肉惩罚。得想个法支开他,思及此,如真眼珠一转溜就说道:“阿弥陀佛,师弟教训的是。师兄也是一时心急,无非是想抓紧审问下这小贼来历,师兄保证不会再动手。”
海尘慢慢松开双手,狐疑道:“真的?”
“自然,出家人不打妄语。”动脚就不算了,如真暗笑道:“那个海尘呀,你看折腾这半天了,师兄晚膳还未用,师傅让师兄我守着这小贼不方便离开,你去给师兄打份斋饭来,你看就算师兄不吃,这个小贼想必也饿坏了,你也一并打一份来,出家人慈悲为怀嘛。”
海尘闻言这才放心,又想起傅彦生刚刚在寺外狼吞虎咽的模样,天真无邪地笑道:“好的,我这就给你们拿饭去。”说着一溜烟往院外跑去。
傅彦生手脚被困动弹不得,心里暗暗叫苦,小沙弥不知是天真还是傻,还真是好骗,这胖和尚一脸坏笑,一看就憋着一肚子坏水。傅彦生心想这下要遭罪了,正转着脑筋想注意。那边如真见碍事的海尘不在了,抬腿又是一脚,正踹得傅彦生在地上打了个滚。嘴里还碎碎骂道:“让你摔我,敢打你佛爷,看佛爷如来神脚……”说着又连踹两脚。只见这次傅彦生翻了个身,仰趟着,两眼翻白,一下没了动静。这一下可把如真吓坏了,虽说他为人下作些,也常犯些清规戒条,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本就不是个大恶之人,更不用说犯杀戒了,这要打出了人命来该如何是好。
“喂…喂,小贼,起…起来,别装了。小…小贼?”如真颤颤栗栗地慢慢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探向傅彦生的鼻孔,结果这一探却探出了祸事来了,眼见傅彦生没了鼻息,吓得如真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嘴里胡乱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来找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傅彦生哪是真死了过去,只不过使计屏住呼息吓他一吓。见一计得成,又假装发出呻吟。
“呜…呜…”如真一听傅彦生有了动静,如劫后余生一般,心中一喜连忙爬上前去,见傅彦生表情痛苦地两眼不断翻白,嘴里含着破布发不出声,不住同他点头示意,如真忙把破布团抽了出来,傅彦生才大口喘气道:“我……我要死了。等…等我到了佛主面前,一定禀报他老人家,是你把我活活打死的。到时候佛主一定罚你下十八层地狱,将你拔舌!抽筋!下油锅!……。”傅彦生每说一词,如真心里就咯噔一下,圆脸瞬间煞白,忙辩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胡乱踢两脚,怎么可能就把你踢死了。一定是你在骗我。”
傅彦生假装咳嗽两声又胡乱编道:“一定是你那两脚胡乱踢,不小心踢到我的死穴了,让我全身经脉逆转,气血逆流,马上就要爆炸而亡,呜……我死的好惨,我一定会来找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如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忙问道。
傅彦生道:“除非,你马上帮我把死穴解了,我还有救,不然我死定了。到时候就是你犯了杀戒,一定会下地狱的!”心里暗想,解穴自己都不曾学会,料这个胖和尚草包一个,也一定不会。果然,如真闻言手足无措:“解穴?我不会呀,怎么办……”傅彦生又道:“那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来,我可以自己解,这样我就死不了啦。”“哦,好…好。”如真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下来:“不行,帮你解开了,你就跑了。”傅彦生顿时大叫:“我就要死了,怎么跑得掉?佛主呀您老人家看清楚,就是这个死胖和尚害死我的,我要死啦,要死啦!”说着说着竟然满脸抽搐,开始口吐白沫。如真见状哪还疑有假,急急忙忙帮傅彦生解了手脚的绳索,道:“快,块,你赶紧给自己解穴。”
“好,好,好,我这就解。嘻嘻。叫你刚刚踹我!”说话见,只觉一道脚影袭来,如真已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再看傅彦生哪还有刚刚那副立死将亡的模样,正松动着双手,一脸笑嘻嘻地望着他。如真才惊呼上当,不过为时已晚,连忙爬起身来要往外面跑。却被傅彦生一把按住肩膀,无论他怎么使劲也动弹不得。“‘佛爷’?哪去呀。”傅彦生嬉笑着,将如真扳过身来,问道:“小子给佛爷松松筋骨可好?”如真哭丧着脸挤出一丝丝笑容:“佛,您是佛爷,您是佛爷。不用松,不用松,小僧的筋骨很软。”傅彦生笑道:“那不成,刚刚你踹我踹的很舒坦,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子也侍候侍候您。不过您这身福气,小子的腿脚怕是使不上劲,等我给你找个好家伙。”说着他四处寻摸着,要找根称手棍棒。眼瞅这顿打跑不掉,如真称傅彦生一不留神,赶忙大叫:“来人啦,贼人跑了!来……呜呜呜。”话音刚要响亮,就被傅彦生拿布团一把塞住了嘴巴,说道:“老实点,要再乱动就揍你。”接着再顺势扳过如真的手脚,要将他绑起来。没想到,如真当真是身宽体胖,刚刚那一圈的绳索竟然还不够绑上他。傅彦生正愁着呢,忽然见驴圈旁散落着几个装草料的大麻布袋子,嘻嘻一笑,抓起一个麻袋就把如真给套了进去,塞的满满当当,临了还打了个死结,也亏如真害怕被打,老老实实地配合,不然那么大个块头,傅彦生还要废不少力气。完事后傅彦生拍着手正要回头找净悟呢,“嗯昂嗯昂”一声驴叫又把他拉了回来,瞧见那头大驴不停甩动的大尾巴,傅彦生恶搞的心思又起,拉起袋口的绳头就在驴子的尾巴根处绑了个结实。
没想到,刚一绑上,驴子就疼得跑起来,见闹出这么大动静,傅彦生心虚,慌忙跑出门来,见寺内屋舍林立,又不识来路,胡乱跑动生怕再被僧人抓了去,只瞧见一条石径直通那最大的一座庙楼,心想净悟一定进得寺来,爬到那楼上也好找寻净悟的踪迹,寻思着就一路朝大殿跑去。刚好海尘端着斋饭一路小跑过来,看见傅彦生向外跑去,再进柴院一瞧,不见了如真的身影,四下无人,只瞧见院内一个大麻布袋子鼓鼓囊囊被绑在驴子身后,刚一动静,驴子就被扯得生疼,满院子乱窜。海尘心惊:“莫不是如真师兄被装在里边了?”有心想帮忙解开,但海尘不过是八九岁的半大小子,又不曾习武,哪有力气拉住疼痛撒泼的驴子。当下急忙关了院门,免得驴跑到外边去,才又匆忙追着傅彦生跑去大殿求救。
这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也亏得如真体重非常人,驴子跑几圈便累的歇息好一会,换做常人这不停歇的跑下来,估计早魂归西天极乐了。一众人等听完前因后果,看了看古灵精怪抓耳饶腮的傅彦生,再一瞧浑身青肿的如真。有忍俊不禁的僧人,都捂着嘴巴窃笑不已。也不知谁先笑出声来,渐渐得众人一个个都捧腹大笑,身后有不知缘故者见状也纷纷跟着大笑不已。唯独真广看了看一旁呻吟不止的如真,又气又恨又想笑,气傅彦生的可恶,又恨自家子侄的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