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l凌晨0点3分,普利茅斯海港。
黑川浩屠杀了阿莱克斯所带领的后勤部队,然而,他自己却并不知道这件事——此刻,意志信号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不知何时才会终止。
一切的一切,都出现了。
黑川浩第一次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来自日本的黑川世家,早年日本黑道的领袖家族。他的爷爷黑川正雄,英国黑暗历史的缔造者。他的父亲黑川内武,世界战争的发动者。
黑川世家霸占日本黑道百年有余,却在黑川内武那一代没落了——四十八年前的敌英战争中,黑川正雄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导致黑川内武被罗斯塔曼夺走,从那之后,日本黑道迅速没落,如今已寥寥无几人了。而另一处,黑川内武脱离流浪者后没有选择回到故乡,而是定居澳大利亚,也就是在那里,黑川浩出生了。
2151年,黑川浩在澳大利亚出生,他一出生就被鉴定为地球意志人,但继承的地球意志却并非来自于父亲,而是来自他的母亲——一个中国女人。
黑川浩的诞生,可以说是家族必然,却并非家族遗传——黑川世家与迈思琳家族不同,并非传统的意志人家族,世世代代都难以出现地球意志人。但黑川正雄和黑川内武都不是甘于平凡的人,他们渴求力量的野心一代更甚于一代。
四十八年前,黑川正雄一手策划了庞大的黑暗降生计划,成功夺取了杰莉斯特·迈思琳体内的极金意志能量。而二十一年前,黑川内武带领澳大利亚联军进攻了流浪者——杀死卢正军的妻子,夺走卢西安和卢千雪的同时,他还带回了一名中国女人。而那名中国女人,正是黑川浩的母亲,秦洁。
当年,秦洁还只是流浪者的一个普通护士,却被黑川内武发现了——她体内蕴含着可遗传的地球意志,而黑川内武,就是要找这样一个女人来为自己诞生后代。他带着秦洁回到澳大利亚,仅一周就与其结为夫妻。虽然秦洁极力反抗,但战争确实由不得她。最后,她也只能将错就错,将黑川浩生了下来。
黑川浩是一名纯正的意志人婴儿,这让黑川内武很满意,他小心地呵护着儿子,并未将其直接投入命运钟,而是等着他长大,他要让卢西安和黑川浩在特定的年龄相逢,那将更有利他的计划。另一方面,黑川内武对秦洁的态度骤变——对他来说,秦洁本来就是他抢来的生育机器,毫无情感可言。秦洁也不是个软弱的女人,她像黑川内武一样爱着黑川浩,却每每与黑川内武本人发生矛盾。
这是一场两厢不愿的婚姻,失败是注定的结局。
八岁那年,黑川浩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那天黑川内武大醉,失手杀掉了秦洁。年龄尚小的黑川浩,并不懂得什么是仇恨,但黑川内武却不敢再留儿子在现世——他担心黑川浩的心智受到影响,甚至对自己产生仇恨。
他提前将黑川浩投入了命运钟,也就是在那年,卢西安和黑川浩在虚拟的折叠世界中相遇,记忆被清空,再次相遇,又被清空,两人反复接受着命运钟的重铸,长达十三年。黑川浩也渐渐只记得母亲的死,而不记得其死法,更不记得凶手。
浑浑噩噩中,时间来到了2172年。卢西安终于以太阳神力震碎命运钟,连带黑川浩的折叠世界也一并震碎。黑川内武才不得已发动了战争,带着黑川浩前往美国五角大楼进行联军,这期间,黑川浩醒来过一次,但又很快失去了意识。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恩怨之战了。这让黑川浩感到极端的痛苦——自己的父亲就是凶手,杀死母亲的凶手,普利茅斯这座海港小城,就是被他摧毁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就是由他一手发动的。而黑川浩自己,却没能在当时摆脱精神控制链,进而成了战争的帮凶。
第一轮意志信号灌入了黑川浩的脑海,黑川浩捂着头,头疼欲裂——他自以为捂着头。实际上,那是意志信号的幻象。真实世界的他正沿着普利茅斯海岸行走,行尸走肉一般。
第二轮意志信号开始传输,像先前一样的乱流在脑海中荡开——却混杂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某种奇怪的东西进来了,是什么?黑川浩惊恐,他无法看见那东西,仅仅觉得似曾相识,是什么?
一瞬间,黑川浩双眼上翻,整个人绷直了立在原地——精神控制链!黑川内武的精神控制链再次闯入了他的脑海。黑川浩很清楚这种感觉,他没有猜错,但无法摆脱,那股意志信号迅速退散,退散,再退散,被精神控制链挤压在一个角落。
通过命运钟建立的精神控制链太过强大,那股来自中国的意志信号根本不是敌手。黑川浩的身体被黑川内武完全控制。他的意识也在渐渐衰弱,像是进入了一个永远封闭的铁盒,四壁正在不断收缩。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为什么,母亲
意志信号被完全压灭,黑川浩就此堕入傀儡,再也没有自我意识。
托贝近海,鲸号主舱室。
黑川内武闭着眼坐在指挥总台,竭力维持着精神控制链——他感受到了黑川浩的反抗,那股意志信号的能量十分强大,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太叛逆,太难以掌握了。但最终,还是精神控制链占了上风——黑川内武不是个好赌之人,但他却在不久前押下了人生中最大的赌注——自己以及澳美联军所有士兵的生命。
身处普利茅斯海港的黑川浩被他完全控制了——是完全。
而这,就是黑川内武的赌博。
先前,他只是隐藏了黑川浩的意志能量,是一种“弱精神控制”。而他现在要赌的,就是黑川浩可以被“强精神控制”。没错,黑川内武成功了,他成功将几座城市之外的黑川浩变成自己的傀儡,而他的目的,就是要引黑川浩与二四分队相遇——他始终认为,澳美联军要想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须握有两位赞王的其中一位。他选择了黑川浩,如果黑川浩能顺利回到托贝海港,澳美联军的战术便能有更多选择,甚至存在一击必胜的可能性。
此时,澳美联军的二四分队已经从海路接近普利茅斯,中途并未遇到什么阻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英国的侦察部队跟踪着。而黑川浩正在离开普利茅斯,二者呈对冲之势,以黑川内武的估计,他们很快就能相遇。届时,二四分队将直接掉头,带着黑川浩返回托贝海港。
黑川内武的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无数条巨蛇在游动,全身都被汗水淋透了——强精神控制是极度消耗精力的,再加上黑川浩距离太过遥远,黑川内武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做这样一个赌博。
他腾不出一点空隙来执行其他事务,包括重启开弗拉,连结卢千雪,甚至连最基础的战术调整都无法继续进行——二四分队和三五六分队都是不配备侦察视野的分队,他们只能依靠一分队的汇报和黑川内武的命令来调整战术——一分队与鬼火部队遭遇,全军覆灭。而黑川内武正全力专注于强精神控制,连眼皮都无法睁开,更遑论调整战术,他甚至不知道一分队已经全灭。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黑川浩身上,他的儿子,黑川浩。
没有战争指令和侦察视野,二四分队和三五六分队就像是两只蛮牛,他们会一直朝着普利茅斯和佩恩顿推进,如果中途遇到大规模伏击,必然来不及调整,那将是一场惨重的损失
另一处,托贝内陆。
深黑的夜幕下,澳美联军的三五六分队正浩荡而又孤独地向前开进着,扬起的沙尘仿佛滚滚雷霆,所过之处只留下浓重的车辙,一切障碍物都被碾杀。但是,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收到一分队发回的侦察报告了,他们转向黑川内武发起请求通路,也没有一条是接通的——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不妙,仿佛在这场庞大的战争中,三五六分队被搁置在一个孤岛上,失去了前线和总部的指引。
此次重返英国,澳美联军的主力部队皆聚于此了——领头的是五分队,一百二十辆豹式坦克前后分为三组,作为主力推进部队行进在整支大部队的最前方。现代战争中,豹式坦克已经很少见了——它已是百年前的老式军用坦克,是“豹系列”坦克车的初代车种,在当时的主要优点是驱动力强悍,且抗压抗震能力一流。但在现代战争中,各国已经普遍使用“豹系列”坦克车的四代车种——猎豹坦克。
猎豹坦克的各项功能都远超初代的豹式坦克,是当今世界陆行速度最快的重型坦克——英国的后方大部队几乎全部由猎豹坦克组成。如果二者发生战斗,澳美联军的初代豹式坦克全无还手之力。
但澳美联军还是选择了豹式,而且是美国总统克勒利斯·雷蒙亲口下达的命令——豹式坦克,胜在轻便。
世界上,所有“衍生系列”的战争载具都无法回避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同样让美国超时代武器研究中心头疼不已——吨位。诸如霍克-8之于霍克-7轰炸机,剑鱼艇之于鱼雷艇,就连鲸号也比他的前代波塞冬号重了不止一个量级。这些战争载具在一代又一代的改造中不断强化,重量和吨位也不断攀升,以适应现代战争瞬息万变的战局。猎豹和豹式只是其中之一,它们的前后对比尤为明显。
美国超时代武器研究中心曾统计过——一辆猎豹坦克的重量在124吨左右,其在豹式坦克的基础上加装了大量炮击设备和防护装甲,甚至连履带都采用了更为柔韧和坚硬的软钢制造。而豹式作为该系列的初代坦克,履带仍采用最古老的橡胶履带,除了一支主炮,没有任何其他炮击设备,防护装甲更是寥寥,一层钛钢车体而已,平均重量在40到61吨之间不等——重量只有猎豹坦克的一半不到,战斗力也颇弱。
这也正是澳美联军最终选用它的原因——这场战争,只求快,不求战。
使用豹式坦克而不使用猎豹坦克这个战略,最先是由克勒利斯·雷蒙提出的。他认为——鲸号此次重返英国,载重量是必须优先考虑的。所有随行的战争载具大部分时间都收在鲸号的军用舱内部,只有登陆托贝海岸上的时候才会启用,而且——作为主力战斗部队的雷神坦克群已经占用了大量载重,鲸号再负担不起猎豹坦克的加入了。
雷蒙就是考虑到这个,才要求投入豹式坦克——这样可以大大给鲸号减负。当时,有不少人还是认为应该投入猎豹坦克,雷蒙以这样一段话回应——“当年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你们知道他带了什么去?舰队和脑子!武器不重要,你们以为当年他带了多少大炮?不还是开拓了新大陆吗?我不是自比哥伦布,但鲸号是一定拖不动那些铁乌龟的,就算它拖着那些铁乌龟到了英国,英国佬也不是印第安人,本来就是一场奇袭,载具当然是越轻越好。”
雷蒙说完这样一段话,直接没人再反对了。豹式坦克也就成了澳美联军此次重返英国的主力坦克群之一。
另一支坦克部队就是六分队,重炮分队,它们由四十辆雷神坦克组成——这四十辆坦克比五分队一百二十辆豹式坦克还要沉重。每一辆雷神坦克都是近两百吨的超重型坦克,但体积却其小,甚至不如豹式坦克的一半大。它们的每一寸车体都经过极致的压缩,金属结合密度相当之高,重量尤其之大,车体非常之坚硬,开动起来有如雷神滚地,但这却不是它们得名的真正原因。
雷神之所为雷神,是因为它们搭载了两项炮击系统,这在世界战争史上也是相当罕见的——一项是重炮击,另一项是电扰炮击。重炮击的威力极强,通常配以贫轴穿甲弹或犀牛榴弹,一击足以从头至尾洞穿一座现代大厦,爆炸的火焰最大可以覆盖方圆九十米,气浪更是无法阻挡,爆炸附近的所有物体不是被烧毁,就是被掀飞。电扰炮击则是澳美联军常用的战术炮击,配以新型电流干扰弹,谓之“雷神”,这种干扰弹一旦命中,会在敌军阵中形成连锁反应,可以迅速瘫痪一支大型部队。也正因为炮击系统的强大与复杂,雷神坦克的炮管尤其长,几乎是其本体的两倍。整支六分队因为重量巨大,行进颇为缓慢,跟在整支澳美联军大部队的后方。
三支分队中,战斗力最弱的当属三分队——六十一辆装甲车被六分队和五分队包在中间,装甲车中运载了大量意志人研究专家,他们的战力力极弱,几乎没有什么战场生存技能。但这场战争,最不能缺少的恰恰就是他们——只有他们懂得该如何压制三四号实验体。六十一辆装甲车中不仅运载了大量压制设备,还带了几座命运钟来,黑川浩和卢千雪都是受过命运钟重铸的意志人,除了黑川内武本人,命运钟本身也可以与其产生共鸣,达到剥夺其意识的战争企图。“只要五、六分队能给三分队创造合适的时机,压制三四号实验体应该没有问题。”是黑川内武的原话。
三支分队又由三名军官分别领袖,此时距离阿廖莎林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并不能看到那边烧天的暗紫色火焰。前方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朦胧,那里的天空被一团颇不寻常的青烟包裹着,仿佛刚刚经过剧烈的燃烧。五分队作为推进分队,行进在整支大部队的最前方,是三支分队中速度最快、视野最开阔的分队,也是最先察觉异常的分队。
五分队的军官反扭视听传播设备,开启了三支分队的共享频道。
“那是什么?”他问。
“什么?”三六分队军官不解。
五分队的推进速度过快,扬起的沙尘遮蔽了后方三六分队的视野,后二者并不能察觉什么异常。
“前方森林似乎经历过大规模的燃烧,就在不久之前!”五分队军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此话一出,整支大部队警觉起来——其实,很多士兵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以一分队的推进速度,他们此时可能正推进到那片异常的天空下,那所谓的“青烟”,可能就是一分队的葬身之所。
一时间,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想被植入三五六分队士兵的心里——一分队可能已经被某种绝对的力量抹杀,甚至连求救信号都来不及发出。
但是战争就是战争,恐惧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澳美联军大部队不敢放慢推进速度。
夜幕下,引擎声愈发沉重了,沙尘如滚雷般沸腾,三五六分队的推进速度再度拔高,直刺向那个既定的目标——佩恩顿南部林场。
失去了前线和总部的指引,澳美联军大部队已然成为一座孤岛,战争的岩浆在他们周围滚滚翻腾。从他们想要逃离的那一刻起,死神之镰就已经劈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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