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路伯忽然笑了。
赛默琳停顿的那几秒内,已足以让他明白很多东西。
“我去那里找一个柜子。”基路伯说,“你可以帮助我吗,里德小姐。”
赛莫琳,或者说……赛莫琳·里德无奈的笑了一下:“我开始有点害怕你了……基路伯先生。”
基路伯没有再次让赛莫琳改掉对他的称呼,而是不咸不淡地回道:“有很多人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是这样。”
赛莫琳捋了一下耳边的秀发,“我来带你去找吧。最近我的家人正在为我的父亲置办葬礼,一般不接见外人,我带你去的话或许会好得多。”
兴许是谈论到了自己的家庭,赛莫琳变得更沉默了许多,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不失她阳光时的美丽。基路伯跟在赛莫琳的后面,走了几分钟后,突然拢住了她的长发,赛莫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基路伯说道:“你的头发扎起来会更方便吧,不然会影响后面的人看路。”
赛莫琳开始惊讶了一小会后还抱有点期待,现在听到基路伯这么说,心里面的期待都一扫而空,随后有气无力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基路伯帮她把长发捋好,看了眼后者的表情便能猜到她的小心思。基路伯身为一个全能型的天使,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他都高的一匹,除了公务需要,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随意展现出那种超高的情商的。
刚才的小插曲没有让赛莫琳出现变化,她只是轻哼着小曲,轻车熟路地带着基路伯绕过数个街道。往前走的花丛似乎更浓密了许多,但这并不能令那位姑娘停下脚步,也不能为她舒缓心情,这一簇簇花所能做的,只是带来赏心悦目而已。
基路伯突然想起了天堂的事情,他估计这时候发现自己偷跑下来的撒拉弗已经暴跳如雷,要不是有人拉着这家伙,撒拉弗已经火速冲下来和基路伯扭打起来了。基路伯一向喜欢清静,而撒拉弗喜欢彰显自己的强大,所以能挑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实属不易。
当然,这一切也在基路伯的预料之中。
这时,在前面领路的赛莫琳停了下来,“到了。”
基路伯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面前的宏伟建筑,心里和天堂上的会议室对比了一下,觉得大天使长那群家伙太浪费资源,追求奢华了。
他和赛莫琳前脚刚踏进大门,三名守卫就冲上来拦住了基路伯。这三名守卫都有着保镖的强烈既视感,也就是成套的西装,一个墨镜,一幅高大威猛的身材和永远深不可测的身手。
赛莫琳眉头微撅,“他是我带来的人,没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名守卫说:“虽说这样,但我们还要例行检查一下,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就是我们的失责了。”
赛莫琳觉得守卫说得没错,而且现在也是家族上下忙碌紧张的时刻,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恐怕这三名守卫都要家破人亡。赛莫琳思考了一会儿,向基路伯询问道:“方便吗?”
基路伯点了点头,任由一名守卫来搜身,片刻后,确认基路伯没带什么危险物品的守卫便退回到了其同伴身旁。
基路伯整了整被翻乱的衣领,看着守卫离开的背影随意地说:“你的父亲目前正处在苟延残喘的阶段吧,对外放出人已经去世的消息顺理成章的举办葬礼,难道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吗?”
“嗯,是啊……”赛莫琳似乎已经习惯了基路伯随口就能说出一个秘密,“他老人家现在还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赛莫琳隐约听见基路伯低笑了一声,然后对她说:“能带我去找你的父亲吗,我想他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赛莫琳对身旁的这个男人充满了疑惑,他不知从何而来,却目的十分明确,话中总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还有一点惊人的聪慧。赛莫琳想询问关于这个男人的秘密,而不是被动等待其揭开自己的伤疤,但她不能这么做,在潜意识中,她应该是个高傲又聪明的女人。
赛莫琳沉默不语,她领着基路伯绕过了大群的保镖、守卫和亲戚,进入院子中一栋宽敞的别墅中,最终在三楼长廊里的最后一间房内找到了她那病卧不起的父亲。
令基路伯略感惊讶的是,赛莫琳的父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些,也就是四十上下的样子。基路伯可以判断出来这位收藏家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而且通过寥寥几眼来看,后者死后进入天堂的几率可能还有点大。
这是个可以满心欢喜的事情,比起地狱来,天堂的人口简直稀疏的不得了,目前登记死亡后升入天堂这一职业异常的抢手。
基路伯思索了片刻,决定借这个人升入天堂的事情来抵挡撒拉弗对他的不满。
赛莫琳走到床边,轻声呼唤道:“父亲,我带了一位先生过来,他是来找东西的。”
床上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因病痛折磨而活生生成了一名垂暮的老人,没有一点身为世家贵族的样子,传闻中风流倜傥的收藏家埃德加·里德,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他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然后颤颤巍巍地握住了赛莫琳的手,几不可闻地说:“琳啊,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孩,我想把财产权的大半和收藏品都留给你,到时你再定夺。”
赛莫琳听后几乎脱口而出:“可是财产的分配权已经被哥哥们分完了……”她说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闭上了嘴。
要不是现在不合时宜,基路伯已经笑出声来了。
垂暮的中年人沉默了片刻,他是活成了个风中残烛,但耳朵还大好使,一听就明白了自己这些家人们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赛莫琳垂下眼,听到父亲用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的语气说:“你去把纸和笔拿来。”
赛莫琳一怔,随即便明白父亲想干什么。作为家里的次女,她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毕竟这时候女轻男重,就算慷慨地分割这些财产,能在她手里的只有七零八落,所以对赛莫琳来说,保全自身就足够了。
现在这么大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赛莫琳胆大包天的想:为什么我不独霸这些财产?随着这念头一出,她都快要惊出了冷汗。赛莫琳很清楚自己那些家人们都不是个好人,为了抢夺财产干出杀人之类的事情也不奇怪。
可是,她的父亲再一次严肃地说:“把纸和笔拿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嘶哑,但并不缺少那种慑人的傲气。
赛莫琳很快拿定了主意,就在她想继续辩解时,一只白暂的手把纸笔递到了埃德加的手里。
埃德加诧异地转动了他那没什么用处的眼珠,看到基路伯时重重地怔住了一下,但不大会儿就艰难地支起了半个身体。赛莫琳想去帮他,却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执着。
看着埃德加一笔一划地写起了遗嘱,基路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将死之人可能看见不同的东西,他刚刚反应那么大,该不会正好撞大运看见我的真身了吧。”
基路伯说的没错,埃德加的确在那时候看见了一片金色的光芒和六翼,但并没有看清基路伯的长相。
赛莫琳的心脏随埃德加每个字的落笔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她回想起了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每次都把父亲珍贵的收藏品摔得稀巴烂,然后被罚站在墙角一天不吃饭,哥哥们却总会偷偷带东西来,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哥哥们为了自身利益而奔波官场,不择手段,变得冷漠而不近人情。赛莫琳曾多次认为,力量薄弱的自己总有一天会丧生在那种看待猎物的眼光下,所以她每天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游荡在一簇一簇的花中。。
赛莫琳幻想着未来,看到了一片黑暗和血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一个好端端的人,偏要变得麻木不仁,自私自利,独善其身。
随着一张遗嘱的末段结束,她恍然大悟地意识到,罪恶的对立面并不是正义,而是一个人社会地位和价值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