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薰看着窗外风入万竿碧竹之势,一时颇为震撼。
回首时,他问道:“青峦之地是怎样的风土?也似松榆一般吗?姑娘说家乡遭变,究竟是怎样的变故呢?”
“那青峦之地,倒是比起这里人丁兴旺许多。这一带虽然仍在中原王朝管辖之内,但总是太过边缘,少人问津,地方官员也懒得理会。青峦为李氏一族盘踞之地,据传他们是帝羲之子蛟的后代,世代在那里繁衍生息,颇有一地诸侯之势。公子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我对青峦知之甚少。”
“原来如此。”青儿浅笑道:“我看公子似是对青峦之地颇有兴趣,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我与青峦并无任何关系。只是,我在稷阳有位故友,与青峦有些渊源。在我出发南行之时,嘱托了我一二而已。”
言语间,子薰掏出映雪曾交予他的那块玉佩:“姑娘来自青峦,可识得这枚玉佩?此玉佩是我故友之物,据说也是出自青峦。”
青儿接过去,细细端详一番,道:“这玉佩我倒是并未见过。只是,此物一看便是世间罕物,非王侯贵族不能拥有。依我之见,若真是出自青峦之地,定是与那青峦李氏有些关联。”
说罢,又将玉佩递回给子薰。
“对了,青儿刚刚说早年家乡遭变,想是那青峦之地遭了什么变故吗?”
“这倒没有。只是家中发生些事情,父母无奈,只好出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母亲本是出自医家,所以青儿自幼便识得些许草药。父母过世后,青儿便以此作为谋生之道,经常自山中采些草药,拿去附近的市集或药铺换些银两为生。”
子薰自方才开始,面色便有些变化。他若有所思道:“青儿姑娘独自一人,在这竹林深处,如隐居一般的生活,想来也是不易。”
青儿只是浅笑,伸手来接子薰刚刚喝完药的陶碗。
只是,子薰将那碗置于半空之中,并未递与她,却又放回桌上。
“那么,姑娘现在可否告诉子薰了。”子薰抬眼,正色道:“那日与我一起同行之人,姑娘是如何处置的?”
青儿怔了一怔,道:“青儿不明白子薰何意。”
片刻沉默,子薰道:“我虽迂腐,但也不蠢。姑娘这两三日并未加害于我,而是悉心照料,子薰心中感激是真。然而,姑娘并未以实情相告。姑娘独自一人幽居此地数年,先不说这林中野兽恶匪应当时有出没,单单听闻姑娘凭一己之力,靠采药卖药为生,想来就颇为蹊跷。子薰这一路走来,也多为银两盘缠之事困扰,了解民生之艰,生存不易。即使真如姑娘所言,姑娘所采之药也必是稀世之珍,非常人所能采得。如此一来,姑娘或许当真能够以此为生。”
青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子薰。
“与我同行之人,莫名中毒,又莫名消失,而子薰却几乎是毫发无损,这样不合情理。思来想去,此事定是与姑娘脱不了干系。能够如此轻松将他二人处理得不露痕迹,又能独自一人安心居住在此地,姑娘绝非普通人,定是位高人才对。姑娘究竟是何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这样做?”
他正问间,突然觉得头脑开始昏沉,眼前之景也开始模糊起来。
只是一瞬间,眼前一黑,青儿的身影便暗淡下去了。
醒来时,头脑仍然不甚清醒,感觉身上手脚,似是被人绑缚起来了。睁眼定睛看时,果不其然。
他心下了然,再抬头时,便见青儿立在窗前,正笑眼弯弯地瞧着他。
“你醒啦?刚刚看你说得那么痛快,实在不忍心打断你。”
“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何人不重要。不过,此前发生种种,我倒是可以为你答疑解惑。”她依旧浅笑,只是笑容却不似先前那般淡然,而是灵动中多了一丝邪气。
“本来我也是偶然路过,碰巧听到你那两位同行之人在一处密谋要加害于你,想抢你身上的贴身宝物。我当时就好奇,这是哪个倒霉蛋被人算计,命不久矣。还有,什么稀罕的宝物值得他们不惜杀人去取。”
她拿着一个小药盅,慢慢往里头添加不同的药材。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看你长得不错,又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觉得挺有些意思。再后来,我就在你们的面食中加了些更有意思的东西,想着半道上趁你们都趴下了,截个财,再顺便截个色。”
子薰见她此时话语间皆透着无赖,全然不似先前给人的感觉,无奈道:“你一个姑娘家,如此说话,成何体统?”
“你现下在我手中,是死是活皆在我一念之间,还有心情管我体统不体统,你这人也真是古怪。不过,我确实在你身上寻着了一件东西,这东西也算是救了你的命。”
“你是说那块玉佩?”子薰道:“你既是青峦之人,必是因着它而决定不杀我。”
“对啊。不过,我刚才已经知道啦。你与那玉佩,并无半点关系。”
“所以呢?”
“所以,你若是想要活命,就老实告诉我,那赠你玉佩之人,究竟是谁?身在何处?”
“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啊?”她奇道。
“你这女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我若现在告诉你,你还不马上将我杀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你又怎么知道那两人已经被杀了?”
“莫非他们还活着?”子薰睁大双眼。
“当然啦。我杀他们做什么?白白污了我的手。”
“那他们现下究竟在何处?”
“我不知道啊。反正疯癫之人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谁又知道呢?”她满不在乎道,一边细细地将药盅里的药叶捣碎。
“你将他们毒疯了?”
“是又如何?你光说我心狠手辣,那两人要取你性命,你反倒想得开。你所谓的是非善恶,难道是以结果来定度的?”
子薰一时无从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