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风尘仆仆,数日加紧赶路,公子茂一行人终于到了稷阳城。
入得府中,子茂依礼制要先去宫中拜过父王。
父子相见,虽然都知对方心中记着连麒之事,但又都对此事缄默不语。公子茂这边,他刚回到稷阳,一切前因后果还不清楚,此时不敢贸然向擎礼提及连麒之事。而擎礼那边,也只问了些子茂此行的所见所闻,便打发他回府了。
待他退下,擎礼目视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承认,自己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子。但要说到与连麒有何勾结,子茂应该还不至于。而且,这几年来子茂意在山水奇趣之事,远离朝政,想来此时只是忧思于连麒的安危。
子茂回到府中,把南城主仆安顿下来,交代了底下人对他们好生招待,稍事休整之后,便急步出门,去探寻连麒的消息了。
连麒与公子茂虽然只是表舅侄关系,但子茂自幼就得着连麒多方照顾。在他记忆中,舅舅是与他最亲之人。只是在人前,舅舅一直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自知在此时万万不可亲自去问父王,便径直去了禁卫军统领冯冲府上。那冯冲年少时也是个风流潇洒之人,仗义好疏,又喜云游,与子茂志趣相投,两人颇有些交情。
入得冯府,向冯冲一问之下,才知道连麒尚在大牢之中,暂时没有生死威胁。
子茂闻之,顿时轻松了些许。
谁知冯冲接下来道:“贤弟切莫宽心得太早,依我看来,情况并不好。”
“此话怎讲?”
“陛下虽然没有治连将军死罪,但是通敌叛国如此重的罪名,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提及具体何时审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子茂思之,确实不明:“那依兄台之见?”
“我也不知晓其中蹊跷,但看陛下那个意思,只怕是要不了了之,一直这么拖下去。”
子茂惊道:“莫非父王是想让舅舅老死牢中?”
冯冲不语,半晌,道:“贤弟,此事你还得从长计议。你若此时出头,不但帮不了连将军,还会将自己卷入是非。你向来寄情四海,不就是想要远离是非中心吗?”
子茂虽然心下知道冯冲所言极是,但依然苦于救连麒无门,无法释怀。他此时也无他计,便只能拜别冯冲,沮丧而归。
冯冲见子茂离去之情状,叹了口气,入到内庭,便听到下人来报,说老爷有请。
此时冯翊正坐在朝阳的屋子前方,一边晒着秋日的太阳,一边看着院子里的老榆树。
“父亲您找我?”
“嗯。”冯翊朝着太阳眯了眯眼睛:“方才,公子茂来了?”
“是。子茂来问连将军的状况。”冯冲如实说道。等了片刻,见父亲不置一词,便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说?”
冯翊摆手,缓缓道:“在这种时候,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多想。”
冯冲松了口气,道:“我本以为,父亲要让我少和子茂来往。”
“你之前同公子茂如何交往,此时便如何交往。借连麒之事,陛下一定在密切留意所有人现下的态度。你与公子茂素有交往,难道陛下不知?此时,刻意回避,反而会引起猜忌。你只当守中持正,体恤其愁苦,但切忌为他出谋划策。”
“孩儿谨遵父亲教导。”
冯冲今夜有都城防卫之责,便先暂别了父亲。
见冯冲行了出去,冯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长生珠,一边思索开来。
说来,他与连麒也算是旧识,当时,先帝白少尚在位,连麒还是镇北将军之时,冯翊就是禁卫军统领。只是,自从擎礼即位以后,他便常常称病,渐渐远离军中,赋闲在家了。是以,这十年来,他与连麒交往甚少。
他深知擎礼为人,当初禁卫军统领一职空缺了一段时间,他也从未向擎礼推介过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世事往往如此,想要取之,如若不争,反而能得到个好结果。
他的处事原则,就是任何关乎帝王之事,不到最后关头,皆不应表露过多的态度。知进退,就没有破绽。
此时他又想起多年前那件与擎礼,连麒一起谋划的旧事。
连麒,你本以君子自居,却行了小人之事,所以才会如此苦恼纠结,无法释怀。
而他冯翊这一生,也遇到过很多次生死抉择。现在有人身陷囹圄,而他还能在这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因为他知道把握时机与节奏。
这边,公子茂回到府中,一派颓然之态。南城自知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便去再三询问他。
南城主仆二人,初到稷阳之地,一切皆觉新鲜。只因子茂逢此情形,他们也不便在此时将他独自留在府中,自己到处转悠。是以,南城这几日都在府中陪子茂下棋。子茂心中有事,棋下得甚是混乱,南城便只当陪着他打发时间。
不想,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宫中却突然传来御旨,说是擎礼听闻公子茂不远万里去到苍侯请来了一位异士,一时好奇,想要一见。
公子茂心里一惊。他并未与父亲提起南城之事,所以完全没有意料到擎礼会召他入宫。看来,父亲对他与何人交往了如指掌。
转念思之,子茂又想起另一件事,心下更是无措。他此前问过南城有关谁人能得王位之事,若是被父王知道,会不会认为他有不臣之心?
南城初到稷阳,对于擎礼之为人全然不了解。而子茂近日由于忧思连麒之境遇,也完全没有心思与南城聊及都城之事。
宫里的来人此时就立在眼前,一副马上就要领着南城进宫的样子,不由得他二人有片刻时间嘱咐言语。
子茂心下焦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城跟着来人去了。
一切变数来得太快,来不及斟酌反应。
南城这边,倒是显得轻松许多。是福是祸,去了才知。更何况,他暂时还并不担心自己。
到得宫门,入得宫中。他四下环视,心中道:原来这就是启阳殿。昔日我始祖轩帝在轩辕台上血尽而亡,而他那柄神剑,现如今应当就在这启阳殿中。
轩辕剑,你果然是件有天地灵气的神剑。我不来寻你,你倒是将我召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