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卧室将门反锁,又用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将沙发推到门口将门抵着。
钻进浴室,将浴缸放满水,趟下去,毫不犹豫地将刀按在手腕的血管上划了下去。
我想,我只有死了才会解脱,才能赎清我这辈子欠下的罪孽。
刀刃划过后,血瞬间冒了出来,在水中慢慢地散开,这样的画面慢慢跟我记忆里的重合。
大脑突然开始飞速旋转。
一男一女满身是血……
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躺在托盘里……
“啊……”
满脑子都是!
我捂着头,阻止那些画面涌出来,可是他们不听使唤,拼了命地往外冒。
手腕上的血越流越多,整个浴缸都染成了红色。
我越来越害怕,那种时长出现在梦境里的画面就跟放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地在我的眼前出现。
脑子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
实在受不住这种煎熬。
我站起来铆足了劲,往墙上撞过去。
同时我们听到浴室的门被人撞开。
但,下一秒,我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耳边不时传来呼喊声。
“小初,小初,你睁开眼看看我,你别吓我,好不好……”
“太太……太太……”
“云初!云初!你给我起来!”
说实话,刀刃划破血管和头撞在墙上的时候,是真的疼,但那种疼很快就转换了解脱的快感。
我命运多舛,十五六岁的时候家破人亡,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却被人强了,后来爱上那个强了我的人,跟他结婚生子,却被小三打破了平静。而今,逼上梁山再婚,却又被人拿走了孩子。
多灾多难的小半生,如果就此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我生来命苦,现在连死都有人不成全。
一边是江嬴。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都快陷入我的肉里了,他对我嘶吼着,“云初,你给我醒过来!你要是敢睡,敢离开,我就把你在乎的东西在乎的人一件一件的毁掉,你不是为了救你哥哥不惜跟我离婚也要报答江奕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哥哥刚长进肉里的肾再取出来,剁碎了喂狗!你给我醒过来,你不要以为我是吓你的,我说到做到!”
另一边还有江奕。
“小初,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你想要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生多少,好不好,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如果你走了,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此生为你而生,为你而死,你要是真的走了,一定要在奈何桥等我,这辈子我们夫妻的日子太短,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你等我,下辈子我们再一起做,好吗?”
氧气罩套在我的脸上。
输血管插进我的手臂里。
我好想把这些东西拔掉,好想张开嘴求他们放过我,但没人成全放过我。
就连我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来跟我讨债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昏迷前在我身边呼天抢地的,我醒来想最看到的人,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没有一个出现在我的面前。
反而是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病房。
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刚好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束百合,“小初,我来看你。”
“母亲,谢谢你。”
我心里再不愿意看见她,起码的长幼尊卑还得有。
她慢条斯理地将花拆开,一根一根地插进床头柜的花瓶里。
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故意放慢了节奏,折磨着我的意志。
直到最后一根插插进去,她才悠悠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不是江奕吗?”
为什么?
本能地想起,上次江奕为了替我出头被打进icu的事。
“母亲,江奕他,是出什么事了么?”
我问的小心翼翼,心里忐忑不安,生怕再听到让我承受不起的话。
她转身朝我走过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缠着纱布的额头,我一激灵,哆嗦了一下。
“小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的命,你的一切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了,你是阿奕的命,你要是磕着碰着,痛的不是你,是他!你要是伤了或者死了,那就是要他的命!”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拿起我那只割了动脉的手,上下翻看了一遍,“多么秀气好看的一只手,可惜了,以后恐怕再也画不了画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那个情种儿子,被你迷的神五神六的,就算你残了废了他也会要你,也会护你养你一辈子!你以为你孩子没了阿奕不难受?那不止是你的孩子,更是阿奕的,更是江家的孩子,他没了阿奕比谁都难过,可是他怕你难受,所以才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流露出的惋惜的眼神,好像她很在乎这个孩子似的,但我知道她并非良善之人。
“拿掉你孩子这事老大确实做的不对,但你该知道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即使他不爱你,但曾经跟过他的女人转身就跟了别人,还立马怀了孩子,你让他的脸往哪隔?所以,你也别怪他们。凡是看开点,对谁都好。你若是真想替阿奕生个孩子,就打起精神把身子养好,你们未来的日子还长。”
呵呵……
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苦衷。
而我就是活该,我的孩子就活该?
还再生?
我能吗?
能怀上吗?
心里纵使已经千涛万浪,但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听她说。
“其实,无论是阿赢还是阿奕,心里都有你,他们也都是真疼你,可是……”说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阴狠起来,“可是你看看你把他们兄弟俩害成什么样了?他们兄弟俩,一人带了几十号人,聚众闹事,伤了七人,死了一人。有人报了警,闹到局子里,本来那些人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要求私了做好家属赔偿就好了,但这次死的是阿奕的人,他咬死不松口,他们兄弟俩就都杠在了警局,他们俩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蹲局子,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以后在商场上还怎么服人?”
所以,这一切又都算是我的错?
我一直都是那个罪魁祸首?
简直哭笑不得了。
欺负我无父无母,身后无人吗?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才发现,一直以来她都在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她不停地抓住人性的弱点,一旦出手,必然一招毙命。
红着眼睛,如鲠在喉,“母亲,我把爷爷那30%的股份转到您名下,您让我离开好吗?我什么都不要,求您放我走,好吗?”
“小初,”她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嘲笑,“你以为老爷子把股份放在你名下,会让你有机会转给别人,恐怕你还不知道,老爷子的遗嘱明确写了你只享受这30%股权的终身使用权,你没有任何权利转让!等你死了,这些股份会自动捐给福利院!”
原来,这才是容安靖逼着我和江奕结婚的目的。
她要掌控我,操纵我手里这些股权的使用权!
“母亲。”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这个女人。
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不再跟她有任何接触。
“您希望我怎么做,才肯让我走?”
“你孩子没了,现在手又废了,这个时候你觉得阿奕会让你一个人离开吗?”她总是将我逼往绝境。
我绝望地望着她,“那您希望我怎么做?”
“跟阿奕离开。”她红唇微启吐出五个字。
字字锋利如刀。
不是不想跟江奕一起离开,而是不想让我这个天煞孤星再连累任何人。
“现在你孩子没了,还成了这副模样,老大肯定会因为愧疚不会再在你的移民手续上做手脚,你只需要劝阿奕不要跟他大哥计较,然后跟他去美国就可以了。至于你手里的股份,到时候律师会跟你对接具体怎么操作。”
这才是她知道我孩子没了,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因吧?让江嬴愧疚,让他不得不放我离开。
“好,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我真的好累。
脑子一直发麻,就像有星星在跳。
然后整个人的意识飘飘摇摇,恍惚不清。
我不知道容安靖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说完那句话我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隐约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妈妈。’
他的小手拉着我的食指,“妈妈,你醒醒,南南要抱抱。”
“南南……我的好孩子……”
刚伸手去抱他,却扑了个空。
“南南……南南……”
猛然惊醒。
原来一切都是梦,我该又有三四个月没见到他了吧。
相信宋阿姨会把他照顾的很好,可是,她终究不是他的母亲。
还有姬允儿,她住在东海会善待他吗?
越想心里越荒凉,越来越不知道所措。
伸手按床头铃。
很快护士就过来,关切地问,“云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你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过于慌张,小护士手忙脚乱地在口袋乱摸一通才找出手机递给我。
记得宋阿姨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很久,那边才接通。
“宋阿姨,是我。”
“太太?”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南南在你旁边吗?能让他跟我说说话吗?”这是我此刻最迫切想做的事情。
“太太,小少爷他……”电话那头的人开始支支吾吾。
我慌了,手不由地捏紧电话,“宋阿姨,南南他怎么了?”
“太太,你别担心,小少爷很好,他就是……”
“就是什么?”我咄咄逼人。
“小少爷他被姬小姐带出去了,等下才回来。”
姬允儿?
她为什么要带走南南?
“宋阿姨,姬允儿把南南带走江嬴知道吗?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她把南南带走?万一她伤害——”
“太太,您放心,姬小姐只是带小少爷去找先生。您也别担心,我看得出姬小姐他对小少爷很好,并不会伤害他的。先生也是看她是真心待小少爷的,才放心她……”她似乎察觉自己说错什么了,突然就收了声。
但她那些没说完的话,却被我脑补出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画面。
我的儿子忘记了他的亲生母亲,现在跟他生母最讨厌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
我到底是有多悲哀,无父无母,唯一的血脉骨肉环绕他人膝旁。
绝望地挂了电话,眼泪无力地趟了下来。
小护士看我哭,焦急地给我拿纸巾,不知所措地问,“云小姐,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告诉我,您别哭行吗?”
她大概怕极了,我这种身份的人,伺候好了是天经地义,伺候不好就罪不可恕。
呵呵。
原来我们都一样。
身不由己。
命不可违。
江奕出现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一进门,就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