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一夜后,在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了,我们才停下来歇息。
唐老四一下马就过来帮我放下将军,道:“小心点,来,慢点,慢点!”
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看到将军那满身被雨水浸泡地发白的创口,还有死灰色的脸庞,心里已然难受,我俩忍着泪给将军上药包扎,喂了点面糊和水,待将军气息平稳下来才安心。
我打量着周围休息的士兵,他们也好不到那里去,全无人色,只靠一口气撑着,撑不住的就只能像前面那几个弟兄们一样倒下去,再也不会起来了。
等士兵们调整一会儿后,唐老四逮住一个士兵,凶声恶煞地问:“代军师呢?狗犊子大武呢?还有那龟孙儿平凉军呢?怎么一路上都没看到那些人?”
那兵倒是不怂,反吼道:“几万人的冲杀,老子还盯着一个人看不成?能保住将军就是天大的运气,老子还管其他什么人,要么是被冲散了,要么就他妈全死了!”
唐老四没得办法,悻悻然回到我旁边,道:“你说咋办?”
现在除了唐老四,我一个人都不信任,拉着他离远了,小声道:“他们要是死在鞑子手上,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们便能回宁夏城疗伤,就怕平凉军叛变通敌,那将军就真的危险了。”
“照你的意思,我们还要在这草原上逃命?”
“也不尽是,你不是说,以后退伍了就在这营牛牧羊吗?现在就满足你啊!什么时候看明白局势了,我们就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道:“横竖怎么都是过一辈子,何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在这大草原上潇潇洒洒岂不美哉?”
“滚!”唐老四看我越讲越离谱,没好气道:“那也要先把将军救醒,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那你敢拿将军的命去赌吗?”
“......”
见他没说话可说,我便道:“既然军中有细作,那鞑子不杀掉将军肯定不会离开,我们不管是逃也好藏也罢,都不是长久之计,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顺黄河走,绕过宁夏,回到山西,再转陆路回到中原,到时也就安全了。而且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河水暴涨,要是有船顺流而下的话,仅管危险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好哇!不管是谁都会认定我们往宁夏逃去,只要我们能从夹缝中逃走,那以后便有了生机!”
我道:“除了你,我现在谁也不信,今晚我们值子时的夜,趁别个睡着了,带上将军就跑,不能逗留!”
唐老四点点头,道:“就依你。”
这日白天,我未曾发现伤兵中有任何异动,但也不曾对这些人放下戒心。子时一换岗,待那人睡下,我便和唐老四背上将军,趁夜奔向黄河。
顺黄河而下的路犹如滩涂,虽难走,但好在没有遇上追兵。为了避免被游牧的鞑子认出,我们便将绳上的盔甲和容易被识别的东西给扔了,只留一匹马,一把刀和些许干粮带在身上。后来路过一片树林时,我们以刀代斧砍下几颗小树,做了个简易的筏子带在身边,当河水弥漫时我们就用筏子渡河,兴许是太过折腾,跟了我们五六年的战马在一次渡水中双双丧命,我俩对着河水祭拜一场,气氛更加抑郁。
好在将军半个月后清醒了过来,将军睁眼看见只有我俩时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眼神中怅然若失,又饱含欣慰,然后那一天他只说了一句“继续走”,就再也没说话。
唐老四见将军好过来了,就一直叨叨着嘘寒问暖,好似前些日子受过的苦难都抛在了脑后,浑身干劲。
一日后,将军从某种状态中解脱出来,让我们停下,道:“你俩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老四摸摸脑袋,嘿嘿傻笑道:“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哪怕死也不会离开将军的!只要跟着将军就好了,我其他的都不管!”
将军点点头,转向问我:“那你呢?”
“大概猜出了一些,但具体原因不甚明了。”
将军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解释为何会败兵,为何要逃亡的原因,也道出了他的身世:
将军本是教派收养的孤儿,自幼习武,二十年前全国各地起兵,教内便将二十岁以下的男子送入各方势力的军队中,年仅十七的将军武功谋略皆可,便得到了上级赏识,加上教派推动,很快就拜官入将独自领兵,之后就遇上了我们入伍。
在攻占宁夏城后,将军收到了两份消息,一份是来自平凉军的军报,另一份就是他们教内的密报,密报上让他独自逃走,至于为何要让将军逃走,密报上没有说。将军放不下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就让我们先去草原里打探情况,准备一起逃入草原里去,谁知刚得到消息,平凉军就入城了。
平凉军表面上说的是只有两万军队,但那随军而来的民众中也夹带着伪军,这时将军已经不能悄无声息地走了,便打着与鞑子开战的幌子与平凉军要人。平凉军不知是在等什么,就一味地拖延时间,见拖延不下就随口答应了将军,可能也怕将军逃跑,便将人数增加到了一万,于是一军两心升入草原。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只要能弄出个计划把平凉军给支走就好了,可军中的细作将行踪报给了鞑子,并不是那日说听到的遇上了金帐,而是将军被各路鞑子围追堵截,平凉军在第一次突围时就不知所踪,接着连日苦战,跟在将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将军被人暗算,昏迷不醒,由亲兵抵死护卫才得以脱逃,之后便是被我俩给金蝉脱壳了。
话音一落,唐老四就叫骂道:“那个细作是谁?是不是大武那犊子给你下的黑手?”
将军闻言一怔,随即摆手作罢,道:“大武算不得什么,是一个我最信任的人下了药。”
我慌道:“将军,那您中了什么毒?有没有事?”
将军道:“那人没想让我死,只是下了点蒙汗药,后来昏迷是因为受伤太重还有疲劳所致。”
唐老四叫到:“那究竟是谁?将军您告诉我,我唐老四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宰了他!”
“他已经来了!”将军黯然一叹,道:“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哈哈哈哈!”人未至,声先到,“安将军耳力不减当年,在下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