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月从资料室出来,浑身被一股战栗所笼罩。
他走得很匆忙,步伐凌乱,轻重不一。脚步很重,以至于每走一步,体内的胃部都好像在摇晃。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细微的冷汗冒出。
战栗,是战栗,这战栗复杂得如同缠绕的丝线,是恐惧的?是兴奋?还是一种期待?
不明白。
疑惑升起,又牵上了许许多多模糊不清的情绪。
它们在胃里翻滚,混合在一起,融为更为难以言喻的不明之物。
可这要他退缩却是不可能。他不是根软骨头,作为久远家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是软脚虾。
他为自己打气。
有纪宁不知道那个传说,资料上也没记载,那么古河渚所诉说的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有人要掩埋这个传说,还有人不想让他清楚。但“它”又怎么知道,这正好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既然不想他看,那么他偏要看。
他现在去找古河渚,她肯定知道什么?或许,在这事情中,她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
“辰月同学,你这是——”
古河渚看见辰月这个时候找她,看起来有些意外。
“能告诉我吗?你那晚所说的那个传说?”辰月问道。
古河渚整个人被吓了一跳。不过也正常,任谁突然被问起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反应不会比这差多少。
“你......这个......”
“不好意思.......那晚我刚好听到了。”
辰月为自己的唐突觉得不好意思,本想再解释。但是马上,他发现自己错估了古河渚的善良。
古河渚在短暂惊讶过后,马上回复了平静。她没再追究什么。
“可以。但是——正确的说,那并不是一个传说。”
“这——可是我可是在当时听说的——传说中的——”
说到这里,他的记忆再次中断,像影带那样被掐断,毫不留情。
一而再,再而三。
他感到莫名的焦躁,如同扯线木偶般,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一想到自己被谁做了手脚。
怒火在心中燃烧。
但是——有一点奇怪,他虽是愤怒了,可在这怒气之下,他冷静得如同一个旁观者。
他察觉到了——他仿佛被分裂为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一个是过去的。
“那是我所写的剧本里的一句话。那个传说,真的抱歉,我也不知道它怎么来的。真假不明。甚至,它是不是存在?我也不知。”
古河渚脸色的疑惑不似作假。
“这——那么你怎么写出来?是剧本,总会有个灵感的。难道不是吗?”
“是的,真的奇怪。从某个时候起。到底在何时是什么时候呢?它就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很强烈的感觉,像在催促,或者——对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把它写下来。”
古河渚轻蹙眉。
真是少见,辰月看着她略带焦虑的眼神。不止她的话语,或许连她的回想也有些模糊不清,理不清个所以然。
“很奇怪,对吗?”古河渚问。
“不是。”辰月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个梦。但那不是个好梦。你的,我想起码是一件好的回忆。”
“谢谢你。”
说真的,辰月在疑惑,他不觉得,他说了什么值得感谢的东西。有时,他甚至会认为自己说了一些多余的话。
这不,说着说着,好像又偏离的话题。
“对了,那个传说是关于光玉的传说。但是真的存在吗?”古河渚眼中充满向往。“那么美丽梦幻的,那种光玉。”
光玉——那个词如烟花,在辰月的心底炸开——照亮了那个被遮盖的神秘角落。
“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小镇,现在连名字都说不上的小镇.......”
光玉。
拥有爱心之人能够看到光玉。
光玉能产生奇迹。
随着那个传说诉说,辰月的脑里的线索一点一点被捡起,串联起来。几分心喜,几分彷徨,零落在对未知的疑惑不定里。
真的存在吗?
再次听到它,辰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仿佛像个童话,一个虚无缥缈的谎言。
而他则是在另个世界遥望着它们。
他蓦然发现,说到底,他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那种温柔的,如同冬日阳光的梦。那种小时候做的,天马行空,异想天开的梦——天上下的是糖果雨,云朵的棉花糖做的,而他则是长着一双雪白的翅膀。
以前他是笑自嘲幼时的幼稚。现在,他却被告知这样一个童话是真实存在的。
风子、玲玲、古河渚。一个个实证展现在他面前。他无法逃避,对自己说谎。
正如,他过去无法逃避现实一样。
明明是一件好事,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却品尝出一种苦涩,感到动摇。
“你认为这是真的吗?”辰月自言自语。
“我想是真的。”古河渚回答。“我确信,因为光坂是一座温柔的小镇,我喜欢这里,而且这样一个小镇,肯定会有的,那样美丽的光玉,现在我是确信的。”
“这么超自然的东西?”
“并不超自然,我现在觉得呢,光玉其实很普通的,每个人都有,我也有——”
古河渚指了指自己,接着手指缓缓的移动,拉出一条无形的长线,指向辰月。
“你也有。”
辰月笑了笑。“可能吧。”
不是认同了古河渚的话,而且他为有人相信这个传说——在还没被确认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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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梦。
辰月站在青葱的草地上,眺望着远处如浪涛起伏的绿色,心中平静地想道。
他往前一步一步地跋涉。
漫天都是光点,数也数不清。它们在草丛间穿梭,在辰月的指缝间往来,灵动活泼,像是拥有着生命。
光玉——辰月凝望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
他向它们眨眼,它们围绕着他飞舞。
在光玉的陪伴下,他向前,等待着“它”的出现。
连绵不断的绿色看不到尽头。梦里时间是模糊的。他到底走了多久?
到底是一个瞬间般短暂?
还是漫长得像几个世纪悄然从指间流走?
这个他还不清楚。
而他机械般踏出下一步时,继续在这无望的旅途时,倏忽,绿色在倒退,拉长成一条绸带,他仿佛跨过了无数的岁月,然后到达了终点。
是那个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