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孝哲楼】
站在一旁的令狐绹若有所思,他两指捻起一只饺子放入口中咀嚼起来。不一会,他惊奇道:“这饺子是由两层面皮包裹而成,下层的面皮是面粉,上层的面皮是蛋清,受热后下层因紧绷膨胀而造成站立的模样。”令狐绹沾了一点汁水,点在舌头上继续说道:“原来如此,这蘸酱是用鹌鹑蛋的蛋清调和,以食材本身润色食材,的确可以温润整体的滋味,不愧是武大师的徒弟,贺兄果然非常人也。”
那韩云卿听了令狐绹的解释后豁然开朗,鹤发童颜立刻舒展开来,他开怀大笑:“武三思啊武三思,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让我开眼的还是你这个半吊子武夫啊,哈哈哈。”韩云卿抿了抿舌头:“木肴,剩下的我就不吃了,今日已经饱腹。”说着拍拍肚子便把手中的食盘倒扣在贺青庵案几前,意为封盘。
听闻韩山长封盘后,大批食客蜂拥而至。连白知鹿、江思乐、丁四海等人亦转头望向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厮。
“青庵,还不谢谢韩山长?”李木肴蹙眉微皱。
贺青庵有点发愣,从陪武三思练习提刀到尝遍百味再到蒸煮炸煎,无数日夜里从来只有武三思一句:“你小子还差的远呢!”作为回报。虽然,他总是封自己为天下第二,可是多年来毕竟只有闭门造车孤芳自赏,真到了台面上,说不紧张定是给自己壮胆的。
武三思说的不错,贺青庵呆在下九流的地方太久了,妄自菲薄深入骨髓,长久的自卑让他本就略显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显风雨飘摇。无论是令狐绹还是朱雀,贺青庵打心里羡慕他们身上与身俱来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朱雀视孝哲楼于囊中物,这种优越感是令狐绹不拘泥身份的烟火气。贺青庵知道,他和他们之间隔着的绝不仅仅是身上一层布衣。
此时,楼外潮起如磅礴雨,巨浪击堤。
贺青庵抹了一把脸,突然直起身子,将身上围布用力系紧,他大声吆喝道:“武氏鹌鹑饺子!武三思真传!韩云卿山长封盘之作!大伙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楼中别处食客听到吆喝后,立刻放下盘中食,奔走而来。将贺青庵的案台围的水泄不通,贺青庵深吸一口气,炉火点旺,十笼同起。在雾气之中,百余鹌鹑饺子同时抬头站立,惊奇非常,惹得人群中一阵阵哗然。
贺青庵心中所想只有一个。
师傅,也许只有登上层楼,我才能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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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间,一个人影从远处倒飞过来,砸在人群里击倒了一众食客,贺青庵定眼一看是七孔流血的朱守米。眼睛瞪的浑圆,双唇颤抖了两下就没了气息。众食客立刻四散而开。
一位白发老者扛着一只过厅羊一边啃一边步履悠悠走了过来。他大声喝道:“这登层楼不允许老夫吃饱吗?规矩因何而定?”
原来是朱守米瞧白衣老者不消半个时辰就啃光了三只羊,心中大急,脏话满嘴不说,拿起菜刀就往老人身上招呼,老人一拂袖就把他击飞了三丈远。站在一旁的朱雀表情狰狞却不敢动弹,他瞧得出来这老人的身手和朱亥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李木肴对人群中的一名食客使了个眼色,数名隐藏在食客中的孝哲楼护院瞬间围了上去。这登层楼是一年一度的江陵大典,在江湖与庙堂里均有美名的孝哲楼绝对不能允许在登层楼这一天出现任何意外,何况身边还站着个能影响一方朝局的韩云卿。李木肴心急如焚,却并不外现于色,毕竟在木肴洞天里见多了江湖数一数二的豪侠和割据一方的巨擘,手下这几名护院也都是李木肴从江陵郡各帮派掌门手里挖来的好手。
“敢问这位仙师名号?”带头的护院双手握棍不敢有丝毫懈怠,老人的两三下吐纳已然能看出非盗名欺世之辈。这护院头领原本乃是江陵浑水帮的小头目,因得罪了帮主差点被沉江喂鱼,若不是李木肴从中周旋二三,可能早已落入鱼腹,为报救命之恩心甘情愿成了孝哲楼的护院。
“年轻人,是你定的规矩吗?”白发老人笑眯眯道。
“老仙师,我乃浑水帮刘奇阳。望仙师给我浑水帮一分薄面,改日我帮定亲自在锦玉阁设宴谢过老仙师。”刘奇阳并不理会白发老者,他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意想借浑水帮的名号震慑老人。行走江湖武勇固然重要,但恩怨不宜结,是非不缠身,才是所谓老江湖们的金玉良言。
“年轻人,浑水帮?说起来与我郭家倒是有几分渊源,你们那帮主齐江曾经给我当过码头长工,后来大树倒,猢狲散,倒也没有落井下石。”老者伸出三根手指头继续说道:“就凭浑水帮这三个字,我饶你一命。”话毕,老人抽出四根羊骨夹在指间,反手向前一甩,只见刘奇阳瞬间被羊骨所带的巨大气劲钉在墙壁上,身上四处大穴被封后如傀儡般没了精气。
“至于你们几个年轻人,就没那么好运了。”白发老者眼神一冷,催动内力,贺青庵炉灶里的饺子汤无风自旋,被老人牵引至半空中分散成无数细流从一干护院的七窍冲进体内,老人变爪成拳紧紧一握。眼前的护院们内体似翻江倒海,瞬间如被数根银枪洞穿,饺子汤混合着血液从体内爆射而出,几名护院如被抽空了筋骨般瘫软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木肴的脸色微变,见多识广的她勉强能猜到白发老者的境界,那刘奇阳隐约已经摸到了武夫三重的门槛,在老人面前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说那几名根骨平平的护院,还未出手就死于非命。
白发老人偏过脑袋瞅着李木肴和韩云卿咧开嘴笑道:“孙孝哲的小跟班和那姓韩的穷酸书生,可还认得我吗?”
韩云卿望着白发老人愣了一下,惊奇道:“郭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