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光消失于海岸线,所有的灯熄灭,深夜,降下最深沉的保护色。
乔雨桐睁开双眼,发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思量着应该是陈先生将她送上来的。翻了个身,发现阳台上还有光亮,乔雨桐心中纳闷,撩起被子下了床,阳台上的推拉门没有关严,从透明的玻璃望进去,墙壁挂着的烛台上烛光摇曳,本以为已经离开的陈先生就靠在藤椅上,看他安静的侧脸该是睡着了。
乔雨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放轻了脚步进去,将漏了些缝的窗户阖实,烛光耸了耸后,怡怡然的燃着。关好窗户乔雨桐回过头来就是陈岩安静柔和的脸庞,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拿过一旁的毯子,给他轻轻盖上。
“其实不用关窗,有风吹着很舒服。”
乔雨桐惊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毯子,这人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陈岩睁开眼睛,里面清明一片,没有一丝惺忪睡意,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乔雨桐被吓到的样子,点点笑意浮了上来,不经吓的小白鸽。
乔雨桐并不知道受了惊吓的自己竟还愉悦了陈岩,看着他那笑,突然明白为什么白天那位小公主,明明很骄傲却宁愿不顾形象的挽留他,陈先生是让任何女性都没有抵抗能力的存在。
“没想到一个小地方这么舒服,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这两天的疲劳在这眯了一觉后消去了不少,陈岩打量完小小的花房,回过头来看到乔雨桐疑惑的眼神,在她面前摊开掌心,
“想问什么?”
乔雨桐怔怔得看着眼前那只宽大的手掌,今天下午她还握住过,那掌心的温度她还记得,很暖。她伸出右手,食指在他掌心上一笔一划写道:
你怎么把我送进来的?
软软轻轻的触感,有些痒,又似乎有些麻,陈岩看着自己的手心,
“车里的钥匙”
蹲着的乔雨桐仰者头,疑惑不解,
“下午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把车钥匙落在了车里,我看见那把钥匙就猜到应该是你的,就让格西调转车头回来”
陈岩回想到今日转头回来看到的场景,没想到小白鸽也会睚眦必报,别人欺负过来就要还回去,与身前这样乖巧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幸好回来了。”
他说的语气怪怪的,乔雨桐一囧,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幸好回来救了她,也幸好回来看到她咬人的一幕。怪不得,她明明记得钥匙装在路兜里的,回来掏兜却没有找到。不能再谈这个话题了,他一遍遍重温,只会加深她在他心中野蛮的形象。乔雨桐在他没有收回去的手掌上写道:
格西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有水吗?”
乔雨桐点头,站起身出去,陈岩在她身后嘱咐道,
“白开水,最好是凉的。”
乔雨桐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水,看着热气疼疼的水,想了想,拿到水池用冷水一遍一遍的冷掉。回到阳台,陈先生正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乔雨桐望了眼外面的夜色,到烛台旁一口气将烛光吹灭。最后一点光亮消失,黑暗里,外面的夜色更加清晰。
老城区,这里的位置又不再商业区,灯火没有那么繁多,车水马龙更不会有,所以晚上很寂静,夜空的星也要亮的多。
陈岩回过头,乔雨桐将水杯递给他,交递间,陈岩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比刚刚在他手上写字时要凉许多,六棱边玻璃杯很凉,杯中的水还尚有余温。陈岩向来我行我素,从不亏待自己,或许是从小优渥的生长环境,让他享受惯了,也命令惯了,可是乔雨桐却不是他的下属或侍从,她的生活在另一个轨迹上。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应该。
凉白开,这还是母亲给陈岩养成的习惯。他的父亲因为家族事业很少有时间在家里,母亲是个正统华人,在陈岩仅存不多的记忆里,他母亲是个喜欢穿旗袍的优雅女性,这样的女人内心应该比较柔软,但却并不是这样。从陈岩有记忆以来,他的母亲从没有抱过他一下。
那个小孩子不想有人疼着抱着,印象里有那么一回,他跌倒了,朝母亲伸着双手,可是母亲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他至今记得,漠然。他开始委屈,当他哭出来的时候,母亲转身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陈家上下所有的侍从都被下令,无论谁都不能扶他一下。不记得那么小的他在地上哭了多久,最后他抹干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似乎就像这样黑,不过没有星,没有月。
摔了,自己爬起来,痛了,要忍住不能哭。这是自那之后,陈岩学会的东西,谁拉你,都不如自己爬起来快,也永远不要期待有人来。
别人的儿时童年是怎样的,陈岩不知道,但他从没有过什么童年,或者说他的童年就是学习,武器,自卫。八岁,陈岩的母亲离开陈家离开意大利,十四岁母亲在华去世,他没有哭,因为那时候他就明白,是人终究会死。八岁,他的柔道已经能对付六个成年男子,枪支弹械基本精通,保护自己完全没有问题。有了自保的能力,再去学习金融、政治等等,一切陈氏接班人需要懂的东西。
一个人再冷情,也是有情的,只不过跟别人不一样罢了。陈岩心中是敬佩自己的母亲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冷静、理智,不被外界影响,所以在八岁后,没有了母亲,他一个人也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安排妥当。
陈岩想到许多往事,杯中的水已经彻底凉透,回头看见乔雨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藤椅上睡着了。
从清晨的第一道光开始,预示新的明媚的一天降临。金色的初阳,毫不保留的释放它的光芒,乔雨桐在明亮而温暖的阳光中,醒过来。
摸了摸身上的毯子,恍然记起昨晚。窗台上那只盈满阳光的玻璃杯,告诉她昨晚陈先生确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