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黔城。
那几个宗门弟子有任务要在这里完成, 多留了几天。
钟采和邬少乾虽然没有主动跟他们搭话,但是也一样休息了几天。
从他们离开前桥镇已经快两个月了,因为不着急, 走过的路程大概三十多万里。
两人到处逛了逛,果然听到了更多关于方家的议论声。
毕竟,涉及到拥有筑宫巅峰修者的大家族糟烂事儿、还没被压下来、可以到处疯传的情况很少。
难得有了,还那么遥远,可不是让人兴奋吗?
尤其是散修,很多都看不惯这些家族势力。
他们高谈阔论起来,就是传递消息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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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随便听了听,心情更好了。
邬少乾陪着他, 与他一起到巧桃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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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桃, 巧淘。
其实就是个淘选宝物的地方。
以中间的大商行为分界,西街全都是各种摊位, 东街全都是大小铺子。
摊位上堆放着各种各样不同的物件, 有些光芒黯淡的,有些闪耀光辉,大多都是奇奇怪怪, 根本分不清是什么, 但基本都是分成好几堆,每一堆同一个价位任选。
不过, 有光没光并不代表它们的价值。
单只看这个就随便买,回去后大有可能发现压根没用。
铺子里的东西就相对精致, 也更贵些, 具体怎么买卖也未必会那么简单粗暴了。
这巧桃街算是三黔城的特色吧。
外来的客人总是会被推荐的,如果不急着走的,很多也都会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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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和邬少乾走进这条街。
街道很长, 也很热闹。
不过可能是本地的修者已经来过很多次的缘故,倒是不算拥挤。
钟采笑着说道:“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不好分辨的东西,能摆这么多年的摊子。”
邬少乾已经去打听过,现在正好告诉他。
“三黔城城外的荒野上有个很古老的遗迹,已经出现几千年了,早就被探索过无数遍,也几乎没了什么危险,对所有修者都是开放的。”
“不过到底是上古流传,禁制、阵法常有变化,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也都会发现点新的东西。”
钟采一乐:“我猜,这新的东西可能是新的宝物,也可能是新的危险。”
邬少乾笑道:“阿采聪明。”
钟采得意道:“也不看我是谁!”
邬少乾笑意加深,继续说道:“经过时间流逝,或者环境变化等影响,修者们在遗迹里发现的资源很多都发生了变异,即使有些外形还是跟他们所知道的相似,实际用处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能确认的资源早就被分刮干净,当时的几个大势力为了安抚其他修者,就将遗迹公开了。一代代传下来,三黔城、附近几个县镇村子的修者都可以随意进入,外来的人虽然也能去,却是要根据他们的境界而交一些费用。”
钟采听着,有点感叹:“老邬你知道得真多啊!”
邬少乾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会好奇。”
钟采更高兴了:“为我打听的啊?够意思啊!”
邬少乾说:“那是当然。”
两人说话间,已经先进了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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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往两边看看,神情间都是惊叹。
“老邬你看这边!那几个像不像石莹木的树根?但石莹木根是乳白色的,这个是绯红色的,就跟害羞了似的哈哈哈!就是石莹木变异的吧?也不知道用处变没变!”
“老邬你看那个!是不是丹药?可丹药
“老邬快!这个我认识,是变异百子花。正常的百子花给哪个姑娘吃了,能顺利生下多胞胎,药力还能保证她们跟生一个似的没压力。变异的就绝对不能吃了,吃完以后别想生了。”
说到这,钟采小声在邬少乾耳边叨咕。
“完全不想要孩子的姑娘可以试试,吃完以后,有两成几率可以直达境界巅峰,要已经是巅峰的,就能突破一个大境界。”
邬少乾笑问:“买下来吗?”
钟采摇头:“我拿了也就是收藏,算了。”
说了几句话,两人就走过了这几个摊子。
摊位的姑娘默默地伸出手,将变异百子花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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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远后,邬少乾才低声笑道:“阿采又多管闲事了。”
钟采不服气地说:“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我这叫心情好。”
邬少乾好笑地弹了他一记。
钟采当然是不甘示弱地弹回来。
不过大街上嘛,两人也没太推推搡搡的。
之后,两人才正经点。
钟采说道:“我看那姑娘苦大仇深的,要是再没点希望,怕是人要没了。反正我只是随口说一嘴,又不费事。”
邬少乾点头道:“她确实有些死意。”
钟采随意地说:“能这么没生气的修者,要么是没钱,要么是没有突破境界的资源,要么就是深仇大恨实力不够。她本来就得到变异百子花了,应该就是命不该绝。”
因为就是顺便,两人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钟采很快又拉着邬少乾,兴奋地给他讲讲这个,说说那个。
邬少乾也顺从地跟在他的旁边,听他兴高采烈地说。
就在他们气氛融洽的时候,突然有道不耐烦的嗓音响起。
“听你们说一路了,吵死了!”
邬少乾神情微冷。
钟采转过头来。
不远处站着个人模人样的年轻修者,正对他们垮着个脸。
钟采嘴角微抽:“你自己跟着我俩,偷听我俩聊天,你还这么多屁话?”
年轻修者一懵。
他想过了很多对方的反应,却万万没想到,对方顶着一张俊俏灵性的脸,开口就这么粗暴?
邬少乾盯着年轻修者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恶意,就收回视线,交给他家阿采发挥。
钟采理直气壮地看着年轻修者,又是一串话喷出来:“我跟老邬聊着,嗓门也没多大,三尺之外绝对听不清楚。你自己说吧,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年轻修者顿了顿,道歉了:“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
钟采盯着他。
年轻修者叹气道:“我就是……刚买完一样东西时,就听到你说可能是什么东西变异。刚好那玩意对我又没用,没留神跟了几步。”
他有点无奈。
“我又想买点什么,还没出手,就又听见你说了一通。然后我又没留神跟了几步……就跟中了邪似的,好几次了,我看上的不管对其他人有没有用,被你一解说,却都是对我没用的。”
于是他就期待、失望、期待、失望……他就觉得有点烦了,还是一个没留神,就说出了口。
说出口以后他就觉得不妥当,但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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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哼了一声:“你自己眼光不好,关我什么事?”
年轻修者拱了拱手,再次道歉。
确实都是他自己的问题,但他也真的不是故意的。
钟采勉强放过他,拉着邬少乾,就又想走。
不过,年轻修者出声把他叫住。
钟采:“又要干什么?”
年轻修者诚恳说道:“这次是我不对,我想请两位吃个饭,聊表歉意。”
钟采狐疑地看着他:“倒也没这个必要。”
年轻修者有点尴尬,到底还是坦白说道:“不瞒两位,是因为好友生辰在即,我想买一样生辰贺礼送他。但我囊中羞涩,才想过来捡个漏。”
很显然,他的眼力不怎么样。
年轻修者说:“我想请两位兄台帮个忙,能不能……”
钟采懂了:“能不能帮你挑一个生辰贺礼,帮你捡漏。”
年轻修者默默点头。
钟采看着他:“你这个请求,有点冒昧啊。”
年轻修者也觉得冒昧,不过他反正已经在这两人面前出丑了,再被拒绝也没事。万一对方就同意帮忙了呢?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钟采本来不想搭理这人,但忽然间,他觉得他有点眼熟。
邬少乾察觉钟采的疑惑,在他耳边用气声提了提“客栈”。
钟采忽地想起来,这不是他们在客栈里见到的几个年轻宗门弟子之一吗?
看在他们不辞劳苦地传递方家黑料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帮忙。
年轻修者看两人反应,有点紧张。
钟采说:“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帮你也行。”
年轻修者神色一喜。
钟采:“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能力有限,也未必真能帮上这个忙。”
年轻修者诚恳道:“总比我强。”
钟采又说:“看你巴巴地给什么好友挑贺礼,应该感情很深吧。”
年轻修者还是很自豪的:“就像两位的感情一样深。”
钟采恍然:“原来是你的心上人。”
这话一出,年轻修者懵了。
邬少乾也不由低头看向钟采,眼里带着点惊异。
阿采的意思是——
但很快,他发现他家阿采神色如常,就跟他俩成婚当夜一样正常。
邬少乾:“……”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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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修者十分震惊,看看钟采,又看看邬少乾,脸色乍红乍白的:“两位、两位是?对不住,我误会。”他有点着急,不知怎么措辞,“我跟好友不是……不是,哎呀!”
钟采见他这样,倒是来了点兴趣。
“你不是这样?不是哪样?他不是你心上人?”钟采神采飞扬地说,“我就说你和你好友的感情不可能比得过我和老邬,我俩可是成亲了的!”
年轻修者脸色涨红。
钟采笑吟吟地说:“以后你也可以跟好友成亲,日子很舒坦的。”
年轻修者的脸更红了。
邬少乾无奈地看着钟采,又无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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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找了个酒肆入座,年轻修者的脸还是涨红涨红的。
钟采觉得好笑,倒是也没再嘲笑他了。
年轻修者这才做了个自我介绍。
他叫陶冲,人如其名,性子有点冲动。
陶冲是青炎宗的内门弟子,宗门势力还算不错,有筑宫境的长老坐镇。
而他的好友名叫孙朔,比较沉稳。
陶冲喜欢交朋友,但因为性子互补,跟孙朔的关系是最好的。
前段时间,孙朔被同伴连累受了伤,伤势倒是不重,自己就有药治疗。
陶冲却还是很愤怒,却也没法给好友讨回公道。
这次出来做任务,回去的时候可能刚好碰上孙朔生辰,陶冲就想买一件好点的贺礼,也让孙朔高兴。
他之前挑东西的时候,每次看上的其实不是对他有用的,而是他觉得适合孙朔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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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说了说后,陶冲再次向两人道歉。
钟采一听,原来这家伙那么冲,是因为好友孙朔?
他看了看邬少乾,想到自己要是给老邬挑选东西,结果总也挑不好,也会懊恼的吧。
而且孙朔被连累而受伤……参考陶冲和几个同门的行动……方家干的呗。
钟采笑着说道:“你也道歉几次了,以后这事儿别提了。”
陶冲也笑了:“好。”
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陶冲点了几个好菜,又请两人喝酒。
钟采一口闷下!非常豪爽。
邬少乾拈着酒盏,倒是没有阻止。
吃饭的时候,几人聊着,陶冲也问起了钟采和邬少乾的来历。
钟采张口就来,直接说道:“我跟老邬成婚不久,是出来游玩培养感情的。”
邬少乾微微笑着,给钟采倒了一碗热汤,让他暖胃。
陶冲听着、看着,又脸红了:“哦……哦。”
以前没想过,但现在想想,要是他跟孙朔……
于是,陶冲倒也没有继续询问钟采和邬少乾的来历,神情都有点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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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炎宗是处在梵星城周围的一个中等门派。
整体的门风不错,广收周围城池中的修者,作为门中弟子。
虽然很多家族子女都会以拜入这门派为荣,但还是有几个顶尖的家族,会想把资质好的子女送到更厉害也更遥远的宗派里去。
梵星城距离琨云城非常远,即使邬少乾在琨云城附近的四五级城里都还有些名气,可梵星城那边就不怎么知道了。
即使现在互通姓名,陶冲也是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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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钟采拉着邬少乾,爽快地陪着陶冲,再去西街。
陶冲说:“孙朔是土属性的,我想给他选一件合适的天材地宝,或者能提升实力的其他资源,能有一定攻击力的玄器也行。”
钟采问:“他是什么实力?”
陶冲说:“跟我一样,都是辟宫三重。”
——青炎宗固然在宗派势力中相对普通,但地品以下资质的弟子想进入内门,也得是辟宫境才行。
钟采:“明白了,一级资源。”
陶冲笑着说道:“有劳钟兄了。钟兄也请自行挑选一件送给邬兄的,就当是我给两位的成婚贺礼。”
钟采也没客气:“那我就收了。”
陶冲反而高兴——钟兄这样的反应,不就说明他此行很有把握吗?
钟采的确很有把握,之前来逛的时候,他想给老邬显摆,一眼望过去可谓是快速分辨,再挑其中最有意思的来说。
现在嘛,他当然也还记得一些,很可能对孙朔有用的东西。
除非全部都卖出去了,不然也很能挑一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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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钟采拉着邬少乾,来到了一个稍大的摊位前。
陶冲跟着两人,默默地感叹他们之恩爱,默默地独自脸红。
摊主还算热情:“客人想要什么?我这摊位上,左边这些,每件一金。右边这些,每件十金。”
很明显,左边那些个头小,而且更杂乱,右边的比较整齐一点,也能看出个大概的形态。
陶冲左顾右盼,看不出什么来。
钟采也没立刻就去拿选中的资源,反而半蹲下来,似乎在仔细观察。
邬少乾也同样半蹲,在钟采的身边。
陶冲看看两人,默默地也半蹲下来。
钟采装模作样地选了一会儿,指着一小捆黑色的须子说道:“我看这个有点像土龙参的须子,只是已经黑了,可能是劣等的变异,也未必还有药效。好在也就十金,可以买回去试试。”
陶冲回忆着土龙参的用处,眼神微亮,迅速掏出了金子,递给摊主。
摊主立刻接过,恭维道:“这位客人好眼力!这约莫就是土龙参的须子,别看貌丑了些,但应该是多年过去枯干变黑的,药效必定充沛!客人是捡到宝了啊!”
钟采笑嘻嘻:“承你吉言。”
摊主也笑着,目送几人远去。
他嘴里当然没一句实话,这须子是个屁的土龙参。
土龙参须子上,每根必有一个细小的疙瘩,而这些须子上,好几根都有两三个。
但做生意嘛,当然是要说尽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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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远些后,陶冲才好奇地看向钟采。
钟采:“这不是土龙参,是土灵参。它俩是近亲,但土龙参是一级珍药,土灵参是一级的。土灵参在达到百年后就不会再增长药力,也不会晋为三级珍药,而是会不断缩小,将药力融入根须里……不过这也不绝对,每多压缩一百年,药力还是会提升几分的。”
“这玩意看似变异的,其实本来就这样,等级稍微高点的丹师应该都认识。你算是运气好,我看那摊主可能是刚弄到这个,还没有其他丹师发现。”
陶冲有些期待地听着。
钟采就继续说了:“土龙参你应该知道吧?能帮天引修者突破小境界。而这土灵参熬汤服用,就能帮一级修者开辟道宫。只不过都有限制,就是只能土属性的修者服用,就我发现的那些宝物,这个最适合你那心上……你那好友孙朔。”
陶冲清了清嗓子:“多谢钟兄。”
他确实不认识,但他也确实知道土灵参的好处。
寻常土灵参在铺子里出售,大多都是五六十年年份,而售价都在百金以上。
要是年份过百的……
陶冲好奇地问:“钟兄,你可知道这株土灵参达到了多少年份?”
钟采随口说道:“你去数一数须子上的疙瘩。”
陶冲取出须子。
钟采指点道:“你这一共有九根须子,正合一株土灵参的全部须子数目。每根须子上的疙瘩代表一百年,将它们相加,就是年份了。”
陶冲果然数了数,倒吸一口凉气。
“一共一十一个疙瘩!”
钟采说:“那你运气真不差,每个疙瘩能增加半成药力,你这些须子合起来,能是原本百年土灵参的两倍药效。”他算了算,“你让你那朋友每天熬一根,不出意外的话,喝完以后,你那朋友能突破到辟宫四重,距离五重也不会太远。”
陶冲喜出望外,赶紧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他马上又说:“钟兄也请去选吧。”
钟采挑眉:“我可还瞧了好几件,你不选了?”
陶冲倒不是不想,只是觉得,这就有点厚脸皮了。
钟采大笑道:“行了,左右是闲逛,再带你去一趟吧。”
陶冲感激不尽,连忙又说:“不能让钟兄白忙活,就也请钟兄多给邬兄挑几件。”
钟采也没拒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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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钟采帮陶冲挑了五件土属性宝物,也给他家老邬挑了五件。
越是到后面,陶冲对钟采就越是佩服,只觉得他知识渊博,热情坦荡,值得相交。
到了傍晚时分,双方才告辞了。
临行前,陶冲的视线从钟采的手上划过——他正随意地拉着邬少乾的袖口。
他再回忆,整个下午时间,别看钟采一直在给他挑东西,却从来没忽略过邬少乾,要么就这么拉着,要么就跟邬少乾小声说笑。
邬少乾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视线始终落在钟采身上,和不经意间看向旁人时……从温柔到冷淡,真是截然不同。
陶冲不知怎地有点羞赧,匆匆地离开。
他想,这对夫夫可真够恩爱的。
这也不知是他今天第几次默默发出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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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和邬少乾回到客栈,坐在房中的圆桌边。
桌面上,是陶冲花钱,他俩自选的资源。
价位都很便宜。
钟采的眼力不错。
这几样中,有两样是已经变异的、一级阴阳属性的矿石。
另外三样则是含有天阳、地阴之气的,能炼制三级丹药的珍药。
钟采所选择的,就是适合邬少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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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者达到开光境时,前三个小境界是凝聚元魂。
等到了第四个境界的时候,元魂吸纳伴生宝物上的天阳之气;第五个境界时,元魂吸纳宝物上的地阴之气。
两个境界中,都要尽可能地多补充这天阳地阴之气,服用相关的珍药或者丹药。
只有这两个境界攒了足够多的底气,在开光六重的时候,才能更好的给伴生宝物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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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钟采来说,当然是给他家老邬服用极品的丹药来度过开光四五重。
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一级丹师,可距离他辟宫已经不远了,等他顺利达到,再多服用丹药多突破,辟宫中间几重的时候,也能开始尝试三级丹药。
而邬少乾现在还是开光一重,凝聚元魂的过程是非常缓慢的,钟采还不想让他疼,他就只能更是放慢速度,多吸收被淬出的神魂药液。
等邬少乾花费一些年月,顺利凝聚元魂,钟采估摸着,他自己也可以给老邬炼制三级丹了!
虽然也不至于现在就急着搜罗药材,可既然遇见了,钟采当然也就积极下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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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仔细给邬少乾介绍了三种珍药的用途、判断方法,笑嘻嘻地问:“我厉害吧?”
邬少乾当然赞同:“厉害。”
钟采就满意地收起来了。
家底嘛,自然还是都在他手里的。
老邬看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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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照惯例,睡前修炼。
完事后,他们躺在一起,聊一会儿天。
邬少乾才说:“阿采,你今天对那陶冲似乎有些热情。”
钟采想了想:“没有吧?”
邬少乾说:“有。”
钟采又想了想,笃定道:“没有。”
邬少乾:“……”
钟采看了邬少乾一会儿,才忍不住地笑到打滚。
邬少乾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是故意闹他玩儿呢!
然后,邬少乾就毫不客气地扑了过去,将钟采摁在手里一阵挠。
钟采笑得更厉害了。
“老邬停手!得了得了,我求饶了……哈哈!哈!”
邬少乾没理会,又狠狠地挠了他一会儿,才把人放开。
钟采肚子都笑疼了。
邬少乾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阿采,你这样不太好。”
钟采蛄蛹着往邬少乾那边挪了挪,脑袋往他肩上一砸,好奇地问:“我没闹明白,我做什么了不太好?”他见老邬闷着脸,连忙解释道,“我今儿个给陶冲挑东西,真不是什么对他热情。”
邬少乾侧头看他:“那是什么?”
钟采说道:“我就是觉得,他夸咱们关系好,心里高兴。加上他也一心想着他的哥们儿,我就对他印象不错。反正咱俩随意玩儿呢,那些摊位上的资源,对咱俩来说也就是个玩儿,反正都是玩儿,怎么玩儿在不是玩儿呢?”
又是一串的“玩儿”。
邬少乾早就习惯了,阿采心情一上来,就喜欢这么表达。
“所以……”邬少乾措辞道,“你就是随意地帮了陶冲一把。陶冲对你来说,就是咱俩出去瞎逛的时候,给你带来一点乐子的工具人。”
钟采竖起拇指,夸赞道:“就是这样!”
邬少乾点了点头。
钟采立刻凑过去,问:“老邬,现在不生气了吧?”
邬少乾说:“我没生气。”
钟采笃定地说:“你生气了。”
邬少乾微笑:“我真的没生气。”
钟采更笃定了,嚷嚷着:“你没生气我就不会哄你!可我刚才哄你了!”
邬少乾盯着钟采。
钟采瞪着邬少乾。
邬少乾顿了顿,忽然开口:“阿采。”
钟采本能地接话:“什么?”
邬少乾问道:“阿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了?”
钟采理所当然地说:“我感觉到的。”
邬少乾又问:“你为什么会感觉到我在生气?”
钟采拧着眉毛:“这还能有为什么?咱俩都好了多少年了,你什么反应我能不知道?就不用为什么啊,我就是知道。”
邬少乾说:“可是,其他人的反应,你不会这样知道。”
钟采明白邬少乾的意思,要是其他人,敌人的反应他能很快察觉到,普通人的他得想一想才能知道。反正就不是像他家老邬这样,他本能地就知道。
但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钟采理直气壮地说:“你又不是其他人。”
邬少乾忍不住弯弯嘴角:“那在你心里,除了我和你以外,都是外人?”
钟采纳闷地说:“那当然啊,这还用问?”
邬少乾确实早就知道,但是这一刻,他的笑容还是有点灿烂。
钟采眨眨眼,老邬笑得还挺好看。
不过,邬少乾也不会经常灿烂,稍微灿烂了一下后,他就恢复为平时翩翩公子的从容模样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钟采忽然说:“老邬,再笑一个?”
邬少乾就笑了笑。
钟采满意了,还是很好看。
邬少乾顿了顿。
然后,他重新说回之前的话题。
“阿采,为什么我生气了,你就要哄我?”
钟采有点无语,伸手捏住邬少乾的鼻子。
邬少乾:“……”
他含含糊糊地说:“为什么……哄……”
钟采无奈了,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的。
不过,钟采从来不会隐瞒邬少乾,依旧是老实地回答了。
“哄你就哄你,还非得找个理由?”
邬少乾张了张口。
钟采突然斜眼看向邬少乾,有点不爽地说:“老邬,要是我生气了,别是你不想哄我吧。还是非得找个理由才哄我?”
邬少乾又张了张口,有点噎住。
但这也是常态了。
熟悉的,他总是说不过阿采,的感觉。
眼见钟采的脸色逐渐暴躁,邬少乾立刻回应道:“当然不用找理由!”
钟采又满意了:“这还差不多。”然后他补充道,“所以我对你也是,你生气了我就哄,这多正常。管你为什么生气,我只管哄。”
这一刻,邬少乾的心情很复杂。
其实,按照阿采说的,他俩确实是这样的……
一切都好像没有不对劲。
只是邬少乾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并不是突然开始的,却是突然的某一天,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什么。
跟以往有些不同,又没有绝对的不同。
饶是邬少乾觉得自己智力不俗,在涉及到这些情绪的时候,还是有些乱麻似的。
邬少乾每天没有太多时间来思索这些,他每天跟阿采在一起就很开心了,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可也在一些时候,他会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
邬少乾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即使他自己还没搞清楚的时候,就已经试探过阿采几次了。
阿采总是那样的反应。
然后他自己就被阿采的反应给说服了。
邬少乾很多时候也会觉得他跟阿采过于亲密,可仔细回想的时候,又发现他俩并不是从现在才亲密。
只是他心态有些不同了,才会有这些异常的想法。
·
邬少乾没说话,钟采依旧是迅速察觉。
钟采侧头看了看他家老邬,就见他眸光微垂,神情平静,不知道脑子飘到哪里去了。
倏然间,他神情有点纠结。
他俩好好聊天呢,老邬突然想什么去了?
但钟采很快又发现,他家老邬的情绪……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了。
是生气吗?
好像不是生气。
钟采思索着,手指不自觉地爬到了邬少乾的脸上,随意地搓了搓。
邬少乾被搓得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发现钟采正在发呆,一边发呆还在一边搓他。
邬少乾:“……”
·
宽大的床铺上,两个年轻人靠在一起。
极英俊的那个任由俊俏的那个摩挲他的脸,眼神里透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温柔。
而俊俏的那个神游天外,却与英俊青年越来越近。
他们的姿态亲密又随意,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俊俏的那个才终于“清醒”过来。
·
钟采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手都在他家老邬的脸上,顿时有点尴尬。
邬少乾叹口气:“阿采,你刚才在想什么?”
钟采盯着邬少乾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邬少乾:“我没想什么。”
钟采才不相信:“你刚才又郁闷了。”他给自己想了个很好的理由,“所以我才搓你脸的!我就是想把你的郁闷给搓掉!也是在哄你!”
邬少乾心情复杂:“所以你就搓了我一刻钟。”
钟采:“……”他迟疑地开口,“真的有一刻钟吗?”
邬少乾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骗你的?”
钟采老老实实地躺平了,又老老实实地说:“你肯定不是骗我的。”
邬少乾哼了一声,也跟他一样躺平了。
两人肩头挨着肩头。
邬少乾看了看钟采的侧脸,暗暗地又叹了口气。
钟采蹭着靠在邬少乾的肩上,说:“你就别心情不好了,明儿个咱俩去东街玩儿。就咱们俩,不管有没有其他乐子,我都不找那些乐子了。”
邬少乾其实也没在意那个陶冲,他每天都跟阿采在一起,只要阿采开心,他就很高兴。
他那么多问题,只是又想从阿采口中听到,阿采对他的绝对偏爱而已。
·
邬少乾轻声说道:“好。明天就我们两个人。”
钟采笑了:“不生气了吧?”
邬少乾也笑了:“我本来就没生气。”
钟采:“行行行,你没生气。”
在内心深处,钟采也偷偷琢磨起来。
这不行,他有的时候好像跟不上老邬的想法了。
刚刚好险才糊弄过去,以后要是次数多了,岂不是会影响他跟老邬之间的感情?
不行,绝对不行。
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两人闭着眼,都在想着心事。
不过,他们真的太习惯彼此了,没过多久,还是靠在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