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羡连忙问道：“怎么样？”
越知水坐了回来，冷声说：“不对劲。”
檀羡没有怀疑，将松开的油门又踩了下去，她仔细想了想，确实觉得不应该是陈临。
陈临怎么会知道她们在这？”
Z国幅员辽阔，现在城市失控，要找人没这么容易。
“那会是谁？”檀羡下意识问。
她问完话，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心里骤然一惊。
越知水眸光沉着，往后看了一眼，“小实头上的疤，有点古怪。”
檀羡“嗯”了一声，过快的车速让她无暇避开前方逼近的坑，车轮直直碾了过去，车忽地一震。
越知水被抛了起来，后背冷不防撞上了座椅，疼得钻心。
她闷哼了一声，后背的汗将伤口打湿，那酸胀疼痛的感觉让她险些睁不开眼。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连厉色都少了。
檀羡咬紧了牙关，“我早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小实的身上植入了东西，这么一想，果然是。”
越知水脸色黑得很，子弹她能挖，可那被植入头皮的东西，她到底还是……
不敢动的。
“如果是M国的人，他们一定是想活捉小实。”檀羡稳住了方向盘。
“不错。”越知水忍痛说道。
小实被颠簸了一下，滚到了劣质的毯子上，咚一声撞了头。
她这才醒了过来，懵了好一阵才说：“痛。”
越知水无奈地往后斜了一眼，说道：“就这么开，穿过城区，他们想要小实一定会亲自来抓，不会冒险用武器。”
檀羡微微点头，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连高铁也能开了。
道路上散落着不少纸箱一类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装东西，或许和各式各样的垃圾一样，是被风吹来的。
檀羡没有刹车，也不能掉头，直接就撞了过去。
她们可没有退路，于是硬生生撞出了一条大道。
这县城本来就没有多宽，这一闯，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县城。
然而，皮卡车的速度还是不能和直升机的速度相提并论。
在这城市之中，皮卡车得弯弯绕绕，直升机毕竟是在天上飞的，一个横跨就追上了。
半开的车窗外，那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近。
数架直升机的螺旋桨齐齐嗡鸣，就跟蜜蜂在耳边振翅一样。
越知水探出头看了一眼，果真没有在直升机上看见Z国的标志，而那表层涂漆的配色，与M国的国旗完全一致。
“M国。”越知水的声音冷如冰霜。
檀羡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她猜到占据了G31区实验室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小实，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追来了！
“小实，一会可千万别慌。”她冷着声说。
小实不解地歪头，面色不改地重复道：“别慌。”
越知水正想把头收回来的时候，余光斜见了直升机底部缓缓降下的一个尖头玩意。
她瞳仁猛地一缩，坐回声哑声道：“油门踩尽了吗！”
“到底了！”檀羡扬声应道。
越知水疯了一般，那冷淡的神情骤然破裂，漆黑的眼眸忽地瞪大，“走不掉了，往大路走，避开楼房！”
檀羡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怕是要投掷东西，躲不了就只能避开房屋，否则房屋被炸毁，对她们就是双重打击！
本来就要拐进小路的车陡然斜了出去，车轮摩擦在粗糙的地上，吱一声响，又朝大路偏了过去。
檀羡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彻底发白，连呼吸都要忘了。
可M国的人如果要抓小实，为什么想要炸车？！
很有可能，这和他们注射到小实身上的药剂有关。。
虽然她猜不到药效是什么，但很显然，他们已经改变了策略，如果捉不回这个先天异化人，那就——
毁了她。
檀羡瞳仁猛地一震，扬声就喊：“追上来了吗？”
越知水拿起枪，半个身以别扭的姿势探出了车窗。
她的衣服是黑色的，虽然看不出伤口裂开后渗出的鲜红，但显然，那后背的布料被打湿了，显得那一块墨色更浓稠了些。
越知水嘶了一声，脸色苍白一片，清瘦的背上两片蝴蝶骨微微隆起，她抬起枪口，瞄准了那想要投下导弹的直升机的尾部旋翼。
然而，直升机的导弹收了回去。
下一秒，暴雨般的子弹噼啪落下，击中了皮卡车的后箱。
檀羡差点就撒开了手，幸好稳住了心神。
越知水打出了一发子弹，然而在碰到了直升机尾部旋翼时被击飞了出去。
“不行。”她咬牙切齿道。
“回来！”檀羡不敢移开视线，却又发越知水被击中。
越知水却没有退，转而瞄准了旋翼的转轴。
她不能保证每次都击中同一片旋翼，但转轴却只有一个。
就算是再防弹的材质，在被子弹击中后也会留下痕迹。
然而，密集的子弹落在皮卡的后箱上，留下了数个弹坑。
檀羡根本不敢松开油门，压在油门上的脚已经发麻，浑身绷得紧到不能更紧。
小实坐在后座上，愣愣地朝外边看着，后边的玻璃冷不防被打爆。
她猛地后仰，可碎裂的玻璃还是迸溅到了她的脸上。
小实惊呼了一声，下意识躲了起来，抬手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又迷茫地看了一下沾在手中上的血，这才吐出了一个字音，“痛。”
檀羡扯着嗓子，声音都喊哑了，“别让她起来！”
越知水翻到了后座，把蹲在座椅前的小实按住了。
可武装直升机的速度太快了，皮卡车后箱上的弹坑正在快速地往前偏移着，很快便击中了车顶。
那声音像是暴雨降至，一颗子弹将车顶打穿之后，另一颗子弹时候落下，降在了檀羡的手边。
檀羡后背的寒意越爬越往上，周身冰冷，脑子几乎不能运转。
她怕油箱会被击中。
越知水目露戾色，稠丽的脸显得更加倨傲冷漠。
在暴雨梨花般的子弹中，她冒险又探出了身，丈量着她和直升机直接的距离，朝旋翼的转轴开火。
在腺体成熟后，她的目力也能捕捉到物体的动线了，像是将电影的每一帧都捕捉到了一样。
每一颗子弹都落到了实处，巨大的冲击力正在摧残着尾部旋翼的转轴。
那是直升机为数不多的“弱点”。
在将子弹打尽之后，那直升机的机身偏移出轨迹，而射出的子弹也偏开了些许。
然而，它的后面还有十来架直升机正在赶来！
前方有个匝道上高架路，如果沿着原本的道路直走，就……
就会撞上一辆横在道路中央且翻倒着的车！
檀羡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三秒内快速决断。
随后，车往高架路开了上去。
越知水坐了回来，低头朝一个劲哆嗦的小实看了过去。
小实颤着肩，头都快低到胸前了。
越知水连忙把她拉起来一点，只见小实的脸上还扎着不少细碎的玻璃。
小实瞪着眼，颤着声说：“痛。”
越知水朝后看了一眼，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些把她脸上扎着的小玻璃用手钳了出来。
小实没动，像是吓着了一样。
如今她们已经被压着打了，小实如果忽然应激，她们可未必控制得住。
越知水连忙拍了拍小实的后背，“别怕啊。”
小实把手上的血往越知水的衣服上蹭，脸色平静地说：“痛。”
越知水把早上剩下的口袋面包塞到了她手里，酸奶味，应该讨小孩喜欢。
小实闭上嘴，双眼顿时一亮，就跟忘了痛一样。
高架桥没怎么损坏，道路平整非常，檀羡紧盯着远处，生怕又会有一辆车横在路上。
车没有，导弹却降了下来。
越知水又朝外边看去，导弹落下的轨迹她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没有意外，那玩意会恰恰落在她们的车尾！
“跳车！”越知水猛地擒住了小实后边的领口，打开车门就把人丢了出去。
檀羡瞪直了眼，咔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在拉了拉手之后，一脚将车门踹开了。
果真，地面被炸裂的声音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力震荡开来。
皮卡车被猛地一震，朝护栏撞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檀羡跳了出去，异变成猫越过了围栏。
车从护栏上撞出，从十几米高的高架桥上跌了下去，嘭一声砸向了底下的路面。
越过护栏的猫轻盈地落在了地上，朝远处叼着雪貂的白虎狂奔了过去。
猫像个雪球一样，在跑动时胡须随风摆动着，它越跑越快，近乎要将自己绊倒。
不是因为怕追不上远处的白虎，而是因为……
这路也太烫脚了。
越知水回头看去，焦灼地找着檀羡的身影，不料一只猫像是脱弦的箭一样疾速袭来。
虎背陡然一重，是猫毫不客气地跳了上去。
越知水无可奈何，背上驮着一只，嘴里还叼着一只，奋力往楼房后面躲去。
然而她们在低处，无论躲到哪里，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猫扒稳了白虎的背，仰头朝高处看去，只见密集的子弹如雨一般。
她知道M国的人在暗里占据了G31区之后，早就不管什么国际友谊了。
更何况，在军区没有关闭电台之前，世界上近两百个国家，已经处于无政府状态的就有了一百个，而如今剩下的又能有多少。
只剩下疆域，疆域这能看见的线还在固守着最后那看不见的界限。
而如今M国已经不想再守这个界限，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在他们的境域里开火，掠夺他们的东西。
猫喉咙里响起沉闷的咕噜声，是怒极后欲要反击。
白虎脚步略微一顿，喉咙里低吟响起。
腺体成熟之后，似乎奔跑的速度也被再度提高，这信息素似乎和增强剂又异曲同工之妙，但信息素是异变后自然产生的，增强剂却是外物。
又一枚导弹落下，地面骤然陷落，半坐大楼轰一声化作齑粉。
巨大的混凝土石块砸落在地，地面上的尘土忽地扬起，将白虎和猫的身影淹没在黄沙之中。
白虎在黄沙的遮掩下，转身跑进了地下商场。
作为人防工程的地下商场，底下累着一箱箱的物资，但除了物资之外，还有异化人……
异化人白天的时候大多躲在阴凉的地方，没想到刚下来，就被她们撞上了。
越知水脚步骤然一顿，冷冷地注视着远处正在啃食同类的异化人。
被啃着头颅的异化人拦腰挂在了一个长杆上，肩背和下肢露出腐烂的肉，头骨被啃得嘎吱作响。
还有一个异化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从十指里延伸出来的数根血管一下的长管探进了腐肉里。
那数根长管正在略微的颤动着，像是在传输什么东西。
白虎松开嘴，雪貂噗地落在了地上。
猫从白虎的背上跃了下来，它的体型虽然不大，可那眼神却冷得和白虎不相上下。
白虎缓缓张开口，怒吼了一声。
那几个正在吃着同伴的异化人才齐齐回头，从手里伸出了管状触须的异化人陡然收手，那数根暗红色的长管被收了回去。
在收回的瞬间，一滴血落了下来。
越知水这才意识到，那异化人是在吸同类的血。
几个异化人齐齐狂奔了过来，嚎叫到面容扭曲狰狞。
白虎迎了上去，用锐利的牙咬断的为首异化人的腿，长尾猛地一甩，将身后异化人鞭了个正着。
小实蹲在地上，跃跃欲试着。
檀羡生怕她忽然跑了出去，连忙将她按住了。
这地下商场一时半会塌不了，但她们消失的地方很凑巧，就在入口边上，所以直升机上的人必然会下来寻她们。
白虎满嘴皆是血，白底黑纹的虎背上还沾着不少飞溅出来的碎肉。
小实顿时不敢乱动了，但喉咙动得频繁，分明是又饿了。
檀羡愣住了，她想起来，小实之前似乎没有这么容易饿的。
现在这古怪的代谢速度让她觉得，也许这是注射进小实胳膊那药剂的作用。
她陡然变成了人形，按着手底下的雪貂，一字一顿说：“那不是你该吃的，老实在这待着。”
她鲜少这么愤怒，如今连牙缝都透着凉意。
小实愣住了，被吓唬得缩了一下。
随后，猫猛地窜了出去，满心想着，越知水的背上还有伤。
白虎被异化人用来吸食血液的长管缠住了腿，低头一头咬断了那一根根红褐色的玩意。
猫腾身而起，锋利的爪子刺进了那只异化人的脖颈，随着身体下落，它挠进了异化人脖颈的爪也缓缓往下滑。
那异化人的脖颈皮肉外翻着，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胸膛上肋骨可见，其后又被开膛破肚。
肠子从它的肚子里流泻而出，淌了满地。
三分钟后，那几只异化人全都没了呼吸。
越知水连忙把累高的箱子搬了下来，打开后发现竟是方便面。
檀羡顺手拿了一袋，撕开包装就给小实递了过去。
小实连忙变成了人形，捧着那袋方便面就开始啃。
“得快点，他们降落后就该下来了。”檀羡着急道。
越知水点了一下头，继续翻找着。
最后掏出了两把□□，将其中一把朝檀羡甩了过去。
檀羡接了枪，紧张地朝越知水的后背看了一眼，只见那她那后背上的衣料原本只湿了一小块，现在一大片都染上了深色。
是血，伤口又绽开了。
檀羡皱眉说：“一会你带着小实先跑，我断后。”
越知
水回过头，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淡的笑，原本紧皱的眉头竟然松开了。
她平静地说：“也许不会留给我们断后的机会。”
檀羡呼吸骤滞，恍然一想，又觉得确实如此。
她们也许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越知水跨过异化人的尸体，沿着地下商场往远处走去。
所幸这底下聚集的异化人不算太多，只花了五分钟就走到了下一个岔口。
留给她们考虑的时间也不多，檀羡调出了地图，快速找到了地下商场每个出口所对应的位置。
只三秒的时间，她抬手往右侧指去。
越知水抱起小实就往她所指的方向跑了出去。
檀羡忽然想起白小贝所说的话，她迅速理清了思路，说道：“陈临不是原路折返，他是来追M国人的！”
越知水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本平静到像是已经放弃逃亡的心顿时被点亮，她张开嘴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很好。”
但很快，她的眸光又沉了下去，边跑边气息不稳地说：“如果M国的人在小实头顶植入的是定位芯片，那他们能找过来轻而易举，可是，陈临有什么？”
陈临有什么，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还有一腔热血。
可热血顶什么用。
檀羡心凉了一半，同时也被越知水点醒，她是真的跑懵了，一时忘了小实被植入了东西这一回事。
M国的人来得太快了，很难不怀疑他们往小实头顶植入的不是定位芯片。
两人脚步猛地一顿，齐齐朝小实看了过去。
小实被越知水抱着，被两人盯得动也不敢动。
越知水眸光闪烁着，手也微微抖了一下。
檀羡强迫自己把呼吸放缓，“你……会挖芯片么。”
“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学医的。”越知水说。
檀羡抿了一下唇，“我也不是。”
小实浑身发毛，愣愣地说：“别、别……”
檀羡没想到小实还会结巴，本来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往下沉了点儿。
“别不给吃。”小实终于把话说通了。
越知水神情差点崩了，“还行，吃的都吸收了，长得挺快。”
小实颤着声：“长得挺快。”
檀羡手心里全是汗，朝拐角那头的通道望了过去，保不齐出去会不会迎面撞上M国的人。
“希望陈将军能早点到。”她的胸膛随着呼吸而急促地起伏着。
“你还撑得住吗。”越知水忽然问。
檀羡点头，隐隐又觉得越知水看不起人，这人都半残了，难不成她连个半残的都比不过？
“能就行，离天黑没多久了，我们至少要撑到陈将军来。”越知水说。
檀羡点了一下头，快速回忆道：“M国那一款武装直升机能坐八个人，粗略看了一眼有十四架，最多一百一十二人。”
她眸光骤亮，“至少撑到晚上，这样大规模的聚集，尸潮肯定会来。”
她们也不能幸免，但只要尸潮的规模足够庞大，可以分散M国人一部分注意力。
越知水点头，仔细地听着通道那边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声。
小实迷茫得很，压根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抱着颠簸了起来，刚吃下去的方便面差点被抖了出来。
所幸，M国的人就算下了直升机，赶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地面骤然震颤，随着一声巨响，天花板骤然开裂。
檀羡猛地抬头，险些没站稳。
所幸天花板没有瞬间塌陷，只是顶上贴的砖啪一下砸了下来。
“出去！”越知水喊道。
檀羡连忙跑出了通道，在扭头时，恰好看见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迎面走来。
两百米的距离。
檀羡抬起枪一顿扫射，那边的人掷出了一个手/榴/弹。
她推着越知水就奔了出去，身型一矮，变成了一只猫。
她们原本停留的地方被炸得阶梯尽毁，留下了一个深坑。
在耸立的高楼间，猫和叼着雪貂的白虎如白电般疾奔而过。
三个小时，像是跑马拉松一样，全程不能停歇，城区里所有的线路都被踏了个遍。
矗立的高楼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整座城市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檀羡斜了一眼，路两侧有不少车，然而车有没有钥匙有没有油还是个问题。
对于高空飞行的直升机来说，车辆这一目标也太大了些，根本躲不住。
她从倒塌的房屋下钻了进去，借助断墙残柱的遮掩，往远处的高楼奔去。
白虎紧随其后，在进入大楼后便沿着步梯往上爬。
在大楼中层，猫陡然变回了人形。
檀羡靠着墙站着，头发全被汗打湿了，细腻白皙的脖子也晶莹一片。
白虎松开牙，被叼起的雪貂又跌落在地。
檀羡喘着气，不出意外，那些人很快就会又找回来。
到现在她已经百分百确定，小实头顶里的东西确实是定位芯片。
越知水扶着墙，险些挺不直腰，她喉咙干得发紧，使劲吞咽也没能缓解半分。
她掐着掌心，往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有两个小时。”
还有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檀羡直盯着窗外，远远看见一架直升机停在了正对面的房顶上。
她不知道那定位芯片能精确到什么程度，但两幢楼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走！”檀羡把小实拽了起来，朝楼上望去。
越知水吸了吸气，反手朝身后抓去，把紧贴在伤口上的布料扯起来一些。
顿时伤口像被撕扯一般，疼得她直皱眉。
“你怎么样？”檀羡回头看她。
越知水摆了摆手，咬紧了牙关没吭出声，“没事，上楼。”
三人化作兽形，没有再贴地奔跑，而是在楼顶上腾身跃起，落在了紧靠在旁的另一幢楼楼顶上。
白虎腰背一塌，趴在了顶层上。
檀羡在一旁变回了原样，她的兽形实在是叼不起小实，只能抱着。
她从白虎的口中把雪貂抢了过去，“你告诉我，怎么换个法子异变，我来带着小实。”
白虎重重地喘息着，一会才变成了伏地的人形。
越知水缓缓直起身，兴许是忍痛的缘故，纤长的睫毛上竟挂着一颗水珠。
大概是眼泪，檀羡心想。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还没触及对方的眼睑，就感觉那睫毛颤了一下，指腹随即留下了一个湿润的触感。
越知水的脸色却依旧冷漠，除了苍白的脸色和唇以外，看不出半分脆弱。
“我告诉你。”
那温热的气息落在了檀羡的耳畔，檀羡耳朵骤红。
小实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说：“悄悄话？”
檀羡往后仰了点，莫名有点心虚，总觉得小孩不能听。
她下颌一抬，明明耳朵都红了，却仍旧凶着声说：“赶紧的。”
“不太好描述，但是你首先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头上，知道吧。”越知水声音淡淡的。
半分钟后，一对雪白的猫耳从檀羡的头上竖了起来。
檀羡恼羞成怒，“姓越的！”
M国的人和她们的直线距离不超三百米，远处直升机轰鸣作响。
越知水却笑了一下，连狭长的凤眼都微微弯了点儿，深沉的眼眸里像是有流光闪烁，就连眼下的红痣也带了那么点勾人的意思。
檀羡怔了一下，猛地别开眼，弯腰抱起小实就跑了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夜幕降临，天色顿时被染黑。
在黑暗之中，战术手电投出了耀眼的强光，在街道和高楼上来回摆动着。
檀羡把小实的头按在她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整天下来唯一一件好消息——
那芯片的定位功能看起来不是十分精准。
在螺旋桨的轰隆声中，她微微侧头，听见尸潮来临的声音。
各式各样的嘶吼嚎叫混在一块，还挺像交响乐。
地面在震颤，楼体也在轻微颤动着。
檀羡已经累得两眼通红，垂头便看见密密麻麻的异化人朝城中心围困而来。
太多了，至少过千。
原本摆动个不停的强光忽地停下，转而朝异化人照射了过去。
直升机舱门的机枪朝下扫射，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天际。
檀羡紧盯着四周越来越近的尸潮，回头说：“现在有两种可能，我们利用尸潮躲避追捕，他们利用尸潮捕杀我们。”
越知水冷冷地俯瞰着逼近的兽潮，后背已经痛到麻痹，“陈临还没到，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机枪声近在耳畔，震得耳膜发疼。
檀羡点头，看向楼下围靠过来的成千只异化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心里那团火忽地烧起。
如果一定会死，她不想死得太窝囊。
至少要挣扎一下。
她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直面死亡，在看见那蜂拥而来的异化人后，几乎联想到了自己所有的死法。
会被四分五裂，啃得连骨头也不剩，又或者整个人被生吞……
檀羡想了想，在异化爆发的那一刻，在满目满耳都是“末日”这二字的时候，她早该料到这一幕了。
在这广袤的土地上，在这浩瀚的宇宙中，她们终究只是一粒微尘。
在异化人的大军浩浩荡荡赶来的时候，檀羡忽然觉得，她得趁着命还在的时候，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3=
文案后面的对话要来了
第 84 章
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喧闹。
异化人的吼叫声, 它们漫无目的地打砸声，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机枪和导弹齐发的声音。
持续不断的, 冲击着檀羡的耳膜。
她垂眼俯视着底下的一切，在被强光照射到的那一刻, 皮肤竟有灼烧的感觉。她弯腰就抱起了呆楞的小实, 朝十米外高楼的顶层跃了过去。
在学会了另一种异变方式之后, 在半空跃到十米外已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小实哆嗦了一下, 似乎有些怕高。
越知水紧跟在后, 回头看见那扫到他们身上的光束又移开了，转而落向了拥挤的街道。
这城中心一定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吵杂一片, 像是又成了末世之前的闹市。
然而, 和末世前又截然不同。
那些异化人拥堵在街头, 从同类的身上践踏了过去, 有的正啃食着同类的脖颈和头颅，鲜血溅上了破碎的窗户。
那些从直升机上照射下来的强光，像是舞台上摆动的灯光。
檀羡停了下来，在看见这上千个异化人后，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心脏像是被紧紧攥着，肩颈也不由得绷起。
她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她的害怕，也不是紧张, 更不是因为期待。
那橙花味的香气缓缓溢了出来，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实最先感受到了她的异样。
夜晚的风冷冽刺骨，空气是干燥的, 像是扑面而来的刀。
风过时，那橙花味的信息素似乎也被带远了。
只是那从腺体溢出来的信息素浓度不高，被风一吹就散了。
散了，被带到远处了。
小实忽然挣扎了起来，双目瞪大得像是失神一般，眸光竟失了焦距。
她越挣扎越厉害，狂舞的手直往檀羡的脸上拍，还低头试图咬上檀羡的手臂。
檀羡愣了一下，连忙把她放了下来，抬手就把小实的脸推远了，冷不防被咬到了虎口。
她嘶了一声，急忙收了手，“这是怎么了？”
越知水也怔住了，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小实的后衣领，让她不能往前一步。
小实却更加狂躁了起来，像是被刺激到了。
越知水吸了吸鼻子，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什么？”檀羡对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敏感。
像是习惯了这个味道一般，感觉阈限早就发生了变化。
“你的信息素。”越知水说。
话音刚落，越知水也隐隐觉得自己不太对劲，那埋在骨子里的好胜心像是被勾起来了一样。
明明被冷风刮卷着，可身上却涌起了一阵燥热。
是兽类被挑衅后产生的杀心。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手指因承载不住的戾气而微微颤抖着，原本算得上平静的心乱成了一团浆糊。
小实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她腰背弯着，像是要变作兽形了一样，眼睛狂转着，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那清冽的酒香扩散开来，和另一股信息素混合在一块，随着风朝四周扩散开来。
越知水本来想把小实打晕，可没想到，她看见了小实眼里的清明！
她还保持着理智！
小实的瞳仁在颤动着，单薄的唇被死死地咬着，像是在对抗身体的变化一般，在使劲地直起腰。
在打直腰背的时候，骨头嘎吱作响。
她原本凶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檀羡怔住了，听见小实小声地喊：“疼。”
“别试了。”她哑声说。
小实眼眶顿时湿润了，求救一般，“疼，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