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紧咬着唇，眼泪从她美丽的脸庞上一颗颗滑下，她坐在床沿旁，伸出双臂，将我轻轻搂在怀里，“傻孩子，你怎么就是这么犟呢？”
“……”多久没有过这么温暖的怀抱了，心里漫溢着一股股暖流，我张着双臂紧紧地抱着妈妈，下颏抵在她的锁骨上，鼻尖飘逸着她头发的草香味，眼泪颗颗滴在她的肩上，“谢谢妈妈。”
“艺儿，妈妈对你冷漠，对你所做的一切那都是为你好啊。妈妈不值得你去喜欢，知不知道？这世上的理是那么的残酷，我不希望你永远待在我身边，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有你的人生要过。世界那么大，最终陪在你身边的不会是我，明不明白？我只能陪你走过我能活过的岁月。”妈妈的声音轻轻垂落在我的耳旁，“你可知道这时局已经不再安稳，这些年我们的君主一直都在增加纳兵的人口，夜里路上运的那些兵火全都发散到各个军队里。你可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不让你接那个将军的匕首？我就是不想让你牵连进去，但是你又必须得成长起来，所以你不能依赖着我。”
“我，我…”我睁着泪眼，不知如何回答母亲，“我可以不依赖着妈妈，我只是想和妈妈在一起，没有别的奢望。”
“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做出选择来，我给你两条路。”
“选择……”心里顿时又慌乱起来。
“不用担心，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依照你的选择。”妈妈望着我的眼眸说道，“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就像以前一样，晚上你得自己睡，不许耍性子，这是最基本的要求，等到你十六岁，就去学院里学习，每个月只许回来一次。但你必须认真学习，如果发现你偷懒，你就不要再回来了。这是一条路。”
“我…”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小脸煞白的望着母亲。
“第二个选择，离开我。离开我的生活，去找寻一个你自己的生活，当你足够坚强，可以将对于我的这份眷恋所忘记的时候。那时，你再回来，我会摆酒欢迎你。你能做到吗？”
“我…”我咬着唇，母亲的目的不外于还是不接受我吗？“我饿……”
“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回答我。”妈妈端着一碗面条，上面还盖了一个鸡蛋，“吃吧。”
“鸡蛋…”我眼睛放光的从母亲手中接过面条，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吃慢点，慢点。”母亲摸着我的头，轻声地关心着。
我吞咽着面条，脑袋上感受着母亲的抚摸，此刻心里真的好暖好暖，不光是胃里的，还有从头上落下来的。当我一口咬在鸡蛋上，刹那间，脑海里闪过袂的身影。袂！对了，袂呢？我从回来为何还未见到她？换做以前，她一定会一步不离的陪在我身边。心里就这样突然泛起一股恐惧，以忘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我坐在床上，手中端着碗，一动不动。
“艺儿？艺儿，怎么了？”母亲轻推着我的肩膀。
“妈妈。”我缓缓抬起头，“袂呢？”
“袂…”母亲的神色突然暗了下去，“袂被士兵给带走了，满城都是对你的通缉令，领头的官兵来家里搜查，找不到你，就带走了袂。他放下话，说让我在十天之内将你送到审判院，否则他们就先处死袂。艺儿，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望着母亲，双目颤抖，“闹出人命的是我，与袂无关啊…”
“那我该怎么办？”母亲抿着唇，望着我的眼睛。
“……”我低下头说不出话来，我在害怕，如果我去换袂回来，死的肯定是我。可我刚刚才见到妈妈，我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我不敢看妈妈的目光，如果我不去，死的就是袂，可袂是无辜的啊。我默默的吃完了碗中的面，“好好吃，妈妈，我还想再吃一碗……”
“……”妈妈没有说话，接过我手中的碗，便出去了。
我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由于盖着被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是裸着身子。
无措与恐惧在我的心头打着死结，我知道，就算我不去审判院，让袂死了去，他们还是会要找到我，要我偿命，我的命已经难逃一死了，难逃一死了。如果我去了，说不定还能救回袂的性命。况且这本来就与她无关，她是无辜的。当我想明白这些，我害怕地颤抖，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而这时响起了母亲的脚步声，赶紧用手背擦掉了眼泪，我不想让母亲讨厌我。
“嗯。”母亲将面条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接住。
“……”我望着妈妈，张了张嘴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突然，脑子里想起明天就是春奉了，我挺起身子，双目向四周张望着，像是丢了魂一般，“妈妈，我带回来的一个包裹呢？是用裤腿包裹的那一个，丢哪了？”我神情急切地问着母亲。
“包裹？”母亲望着我急切的模样，她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来。”
望着母亲走到厅堂看不到身影，我手中端着面条都忘了吃，直到母亲手中拿着那个脏兮兮的半截裤腿的包裹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布条，布条上系着一个石头。
“小汐！”我伸手抓住那个布条紧紧地攒在手里，抿着唇强忍着眼泪。
“包裹在这里，我看过了，像是几瓶药剂。”母亲将包裹放在我的面前。
“嗯。”我哑着嗓音应道，将手中的面条递还给了母亲，我掏出里面的药剂，看了看只剩下了七瓶药剂，“妈妈，这是小汐的哥哥给我的，这些药剂都很值钱，我们可以把这些药剂卖了，换的钱应该足够买一只羊的，这样老爷就不会有理由抢走妈妈了。”
“……”母亲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我。
“真的，这些药都很有用的。”我以为妈妈不信，指着身上的条条伤痕说道，“我身上的这些伤都是用药剂涂抹上去好起来的，只要片刻时间这些伤口都好了，这些药真的可以换到很多钱的，买一只羊绝对没有问题的。本来我带了好多的，可惜只剩下了七瓶了。”
“艺儿…”妈妈突然伸手将我搂在怀里，她一言不语，只感觉到她冰凉的泪落在我的头发上，顺着发丝滑落到我的头顶上。
“妈妈。”嗅着妈妈身上的香，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心里的暖流让我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妈妈不要哭，我们现在就去把药剂换了钱吧，再买一只羊回来，好不好？”
“不用了…”母亲将我松开，又抹去脸上的泪，“你大叔今天牵了一只羊过来了。再说天晚了，上哪买羊去？出城最快也要半天多的时间来回，况且晚上不让出城。”
“大叔…”母亲的话像刀子一样割进了我的心脏，她收了大叔的羊了？说明什么？说明她，她答应大叔了？我这么急着赶回来还是晚了一步吗？为什么下午我要睡过去，如果下午去的话，羊说不定已经买回来了。我咬着唇，眼泪一颗颗低落在被子上…
“又哭！不许哭！”母亲的叱喝声在耳旁响起。我擦着眼泪，松开了紧咬的唇，可没想到，一松开唇，我竟哭出了声来，那是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哭，我恨这样的自己，这样一定又遭到妈妈讨厌了。
“我不哭，我不哭…”我哽咽着，用两只手轮番擦拭着眼泪，直到双目泛红，我才止住了哭。
“赶紧吃完，我得洗碗去。”母亲将那碗面塞进我的手里，扭过脸没有再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