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鳞的手心在出汗,自打来了小黑屋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别人,每天的饭都会有人从一个小小的缝隙里面塞进来。虽然伙食是不错,但终究不是陆鳞想要的。
陆鳞想看到的,是那个坐在主位上的钦差大人下场,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帮张星辰刺杀面前这个负心汉。
张星辰和钦差大人的故事,陆鳞并不了解。陆鳞在小黑屋里面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连张星辰都不是特别了解。偏偏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把一柄匕首藏在了自己的靴子里,偷偷带了进来。
可他终究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帮张星辰完成这个愿望。
……
“我要在哪里才能找到姑娘呢?”
“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没缘,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负心汉。到时候,我亲自来杀你。”
……
星辰姑娘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终究会变成一个负心汉?还是说若是有一天我像那位钦差大人一样辜负了她,她就会提剑来杀我?
陆鳞不知道。说来可笑,他陆鳞凭什么觉得一个刚刚见面,只是喝过一次酒的姑娘会对自己倾心。
其实陆鳞昨天就已经把考题写完了,按照他自己的风格来的,不会被那些当官的喜欢的那种。不过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交卷,所以陆鳞也不着急,考场里面的伙食真的不错。
匕首一直藏在陆鳞的靴子里,硌得陆鳞的脚踝生疼,他不确定自己在见到钦差大人,拔出匕首之后自己还能够丝毫不受影响地行动。虽说这个考场里面都是一些文弱书生,可是门口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官兵把守,自己要是刺了钦差大人,估计会被就地格杀吧。
天子脚下,又杀了天子喜欢的红人。不管怎么想都是在作死。
可是陆鳞还是站起来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张星辰的样子,不苟言笑,一双好看的眉毛里面好像永远都藏着心事。这是张星辰的一个心结,陆鳞天生不喜欢看到姑娘有心结,所以到头来才落了一个风流的帽子。
等到陆鳞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钦差大人的面前了。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官服的样子还挺帅,剑眉星目,就是鼻梁有些高,看上去就像鼻翼上没有肉一样,嘴唇也有些薄,像是两片刀片。
“你有什么事吗?”钦差大人好奇地打量着陆鳞,还有陆鳞手里的卷子
“嗯?哦!”陆鳞赶紧弯腰鞠躬,把自己的卷子双手呈了上去,表现得极为恭敬:“大人,我来交卷。”
钦差笑了笑,单手接过卷子,没有再多看陆鳞一眼,道:“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陆鳞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打湿了,他维持着弯腰的动作一直都没有直起身子来,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抽出藏在鞋子里面的匕首:“小生有一问题不解……大人……可曾认得一个姑娘,名叫张星辰。”
钦差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惊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鳞藏在靴子里面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入手,正笔直地刺向钦差的胸口。
陆鳞与钦差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最近的监考官在三步之外。陆鳞有自信,这一刻他可以做到这件事情。
杀光天下负心汉。
匕首刺进了钦差软绵绵的身体之中,血不要钱一般地从伤口处喷了出来,溅了陆鳞一身。
这种感觉,果然是不一样的……
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陆鳞却真的把自己藏好的匕首刺进了钦差的心脏;
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陆鳞却因为对方的只言片语,决定帮对方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因为姑娘的箫声充满寂寥,陆鳞那该死的同情心居然又不要命地膨胀了起来。
等到监考官反应过来,陆鳞对面的钦差大人已经没了气息。官兵们瞬间破门而入,连带着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双眼通红的张星辰。
“你疯了吗!”张星辰的剑在官兵之中来回周旋,这些官兵应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张星辰还有心思质问陆鳞。
陆鳞拼了命地往张星辰的方向跑,几个监考官看着陆鳞手中还滴着血的匕首,愣是不敢接近这个疯子。不过官兵不这么想,在官兵眼中陆鳞好像是在自寻死路。
张星辰从官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踏着官兵的肩膀冲到了陆鳞的身边,拎起陆鳞后颈的衣服,又是狠狠地踩了一脚离自己最近的官兵,施展轻功飞出了考场。
“你不要命了吗!这种闲事也敢管!”张星辰怒不可遏,应该是自己来的,亲手杀了这个负心汉。哪怕会死也没关系。
陆鳞像是一只雏鸡一样被张星辰拎着,翻过一座座的高墙,最后才溜进了京城的某个巷子里。张星辰累坏了,这个书生,看上去瘦弱不堪,却意外的很沉。
“快把身上血迹处理一下,我们今天必须出城。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张星辰其实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一个只喝了两次酒的愚笨书生会为了自己挺而走险,去杀一个皇帝身边的红人。
陆鳞冲到一口井边上,打了一桶水清洗自己脸上的血迹,然后再把外衣脱了随地一丢,身上还有着血腥味,但好歹是看不到血迹沾染在自己身上了。
……
京城外。
张星辰躺在树上,陆鳞眼巴巴地在地上仰头望着张星辰。
陆鳞一脸委屈,明明是帮她办了她要做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张姑娘却又要生自己的气呢?
“张姑娘,你生气归生气,酒能不能分我一点?”倒不是陆鳞渴,就是想随便找个理由跟张星辰说说话。
张星辰本来不打算理会陆鳞,可是这个书生像是一只蚊子一样在树下喋喋不休,吵得张星辰静不下心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弃他而去。可是现在离京城还不是特别远,自己要是真的离开了陆鳞,不用一天他就会被抓回去,人头挂在城墙上示众。
“你根本用不着帮我。”张星辰跳下树,手里的酒坛子扔给了陆鳞。
陆鳞接过酒坛子之后看了张星辰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对着嘴喝了一口。
“哎呀,见义勇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张星辰喝的酒出奇的烈,陆鳞走到火堆边上,坐在张星辰的身边。
“我不来,你就死了。”
“你不来,我就死了。”对于这个,陆鳞一点都不怀疑。
“犯得着吗?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嘿嘿,”陆鳞笑了笑,眼睛里面闪着忧郁的光:“人生一世,总会遇到几个对自己来说格外重要的人。我要是真的死了,至少还能被姑娘记得,也算是死而无憾吧。”
“呸,我不会记得你的。”
火堆静静地燃烧着,张星辰和陆鳞都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不敢望向对方的眼睛。酒坛子依旧放在中间,谁要喝,谁就自己去拿。。
“奉旨填词是没戏了,看来只能隐居山林,采菊东篱了。”陆鳞又笑,这酒还真容易让人喝醉:“姑娘呢?心结已解,还要去杀这世间负心汉吗?”
“人都被你杀了,我还杀什么。”张星辰看着熊熊的火光,仿佛在那火光之中映出一张愁云满面的脸,深深地看着张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