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笑笑,没再争论,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他这一表现,反倒吊起了张小凡的胃口。他怎么猜到任国兴已死的,他倒不那么好奇了。
张小凡踱步回去,坐他对面,盯着他说:“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走到哪儿不混出点名堂?怎么就混成现在这样了?”
“这儿不好吗?”博士反问:“有吃有住,比历史上的大多数人,我这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了。”
张小凡没吱声,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不信这种地儿还能出个思想境界这么高的。
“实话告诉你吧,我没钱。”博士眨眨眼,坦白说:“我就只会看书,还净看些历史书,搁现实里,这本事不顶饭吃。”
“你既然猜到死者是任国兴,应该也知道我单独找你干啥来了吧。”张小凡懒得绕弯子,这博士,张小凡还真摸不透。
博士挺合作,点点头:“你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你的。任国兴的死,可能跟我有点瓜葛。”
“哦?”这可真是意外收获,刚确定死者身份,线索就来了。
“大约两个月前,我和任国兴去五里屯一户人家修下水管,那家正打算买幅画。我们俩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论,任国兴一听那画值多少,眼睛都亮了,对那画兴趣盎然。
后来他还问我,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画弄到手。估计他是去偷画的时候出了岔子,才送了命吧。”
张小凡点点头。精瘦工人走之前,他特意让他先别提任国兴偷画的事,他那么机灵,不至于刚出门就被博士套了话。
这么一来,他说的偷画那档子事,可能性还挺大的。关键是找到那孙姓人家,搞清楚当时的情况,任国兴的死因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于是张小凡就问他记不记得那家人的全名。
他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只记得姓孙,名儿是啥就对不上号了。
不过博士又补了一句,要真去了那地儿,他肯定能把那家指认出来。
张小凡冲他表达了感谢,说有需要还得麻烦他。
出门后,他给李刚大了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接。
没过多久,他回拨过来,声音里透着股子失落,说让他回宾馆一趟,事情好像有点变化。
张小凡招了辆出租直奔宾馆,李刚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咋了,电话里说有变故,到底是咋回事?”李刚脸色铁青,冷汗直冒,站在张小凡房间门口走来走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见张小凡总算现身,他开门见山:“我爸打算认栽,想给那局长五百万私了。”
“啥玩意儿!”张小凡一脸惊讶地看着李刚:“李叔咋突然服软了?”
张小凡的惊呼引来了打扫卫生的大妈侧目,这不是谈话的地儿,进了屋,李刚瘫在沙发上,沉默良久,脸都白了,才无力地挤出一句:“我爸说,这是市长的意思。”
张小凡头一回见李刚这么绝望,赶紧凑过去追问:“这怎么还扯上市长了,难不成公安局长跟市长穿一条裤子?”
“不清楚。”李刚一个劲儿摇头:“我爸说,今儿市长的秘书特意来电话,问官府大楼工程进展如何。”
“然后呢?”等了半天,李刚没下文,张小凡急了。
“就这些。”李刚低声回道。
张小凡一下懵了,一个秘书的电话就把他们吓得够呛,跟听见风就是雨似的,这就打算给那公安局长送银子上门了。
“你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李刚看他一脸迷惑,知道他想岔了,赶忙解释:“工地发现尸体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市长耳朵再长也该听说了。
这一个月多,他都没主动打个电话,为啥偏这时候来‘关怀’工程进度,况且那秘书不仅问工程,还旁敲侧击提碎尸案。
这种事,秘书自己哪敢,肯定是市长背后点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催咱们赶工,不然有咱们好看的。”
“不至于吧。”张小凡心里犯嘀咕,现在的官员都这么明目张胆?官府和警察联手敲诈外地来的工程师,这又不是什么电影剧情,还真有点不敢信。
李刚对张小凡这想法没发表意见,就那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写着“你太天真”,接着皱着眉,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但若李刚说的属实,那问题就大条了。这国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可在一些落后地方,官僚主义还是根深蒂固,尤其这西部小县城,虽说发展得不错。
“会不会是那秘书自作主张,市长不知情呢?”张小凡提出疑问。
李刚深吸一口烟,说:“我也这么想,让我爸别急,至少摸清情况再说,可他死活不同意,非得过两天就把钱给人送过去。”
“这么急?”张小凡诧异,“你们公司账户上不是没钱了吗?李叔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就算是拿东西抵押
贷款,五百万也不至于两天就能到手吧。”
“你说得没错。”李刚猛拍了一下桌子,“我爸真是老糊涂了,于欢那事儿刚过去不久,他居然还想借大款。到时候大款的人找上门,我看他怎么收场。”
一听这话,李叔确实是被逼急了,连借大款这条路都考虑上了。
“大款也不是说借就借的吧,李叔借大款大概要多久?”
张小凡心算了一下,要是像那些网上的借贷平台,几分钟就到账,那他就是有福尔摩斯的脑子,今晚也不可能把案子破了。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一周也差不多。现在的大款不像以前了,都包装得挺正规,什么小额贷款、XX宝APP的,他们也怕钱收不回来,讨债也是有风险的。”
两三天,时间紧巴巴的,但也凑合。
“如果这几天能把案子解决了,李叔是不是就不用去碰大款那摊浑水了?”
“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案一破,他们的确找不到借口找茬了。”李刚满脸疑惑,“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几天时间就把这谜团解开吧。
这是桩悬了好久的案子,死者是谁一直到今天才算有点眉目,现场啥线索都没剩下。我们知道任国兴打算偷画,可五里屯那一大片别墅,谁知道他瞄准的是哪家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