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宅院以后,齐衡特意命人熬了一碗姜汤,几番踟蹰,偏是不知如何与谢鸾箫开口。
谢鸾箫掩唇笑笑,“这儿好像是你的地方吧?”
“是,”齐衡闷闷的回答,“先在我这儿避避雨吧。”
谢鸾箫倒是没有一点儿放不开,托腮看着他,“快到殿试的时间了吧?”
“是。”齐衡继续翻着书,可心思已明显不在上头了。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齐衡手上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谢鸾箫状似无意的走到他跟前,“德音孔昭,视民不恌。然你如今心性,可还当得一句君子是则是效?”
齐衡合上书,“不知在姑娘心里,君子当如何?”
谢鸾箫答,“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之。”
齐衡自忖她是触动前事,“太初一时杰士,自是名高不可屈。名不虚得,只叹遇非其时。”
“突然想起张若虚写‘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好在最后最后,夏侯太初依旧日月朗朗,芝兰玉树。”
齐衡垂目,“所以晋人亦不能贬斥太初,亦知司马自非忠义君子,后江山零落后嗣不能保全是因果轮回丝毫不爽。”
谢鸾箫拨了拨琴弦,“算算我已受了你两回恩德,却不曾回报。我身无长物,就送你一首曲子吧。”
齐衡也不客套,“弹一首王观的卜算子吧。”
谢鸾箫调了调琴音,倒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了,旋即和着雨声琴鸣泠泠唱起,“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齐衡在底下悄悄跟着打起节拍,心里莫名浮出一句“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
翌日谢鸾箫起来,推门出去时,正看见齐衡抱着一把新采下的栀子花,雪白的牡丹栀子还带着雨水,花香浓郁,不染纤尘。看她出来,齐衡忙递过去,“谢姑娘,我……那个……栀子花有静心助眠之效,摆在屋里也算个点缀……”
谢鸾箫自然的接过来,打趣道,“栀子可有同心花之名,小公爷先前也给盛家姑娘送过栀子花么?”
“没有。”齐衡赶忙解释,很快又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盛家?”
谢鸾箫插着花,“小公爷是京城第一美男,您的风流事我想不知道也不成的。刚才的话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不过往后也不要乱送花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我这样明白您的戏言。”
齐衡:“我并非是要戏弄姑娘。”
谢鸾箫“噗嗤”一笑,“那这栀子花你自己留着吧,栀子满堂,大富大贵。正好合你过阵子的殿试,到时候得一个朱衣点头,做一个昆山片玉、桂林一枝,倒也美哉。”说完,她起身离开,“小公爷,我要走了。还有,谢谢你。以后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妾当生死以报。当然,这得在我活着的时候。”
“我不用你生死以报,”齐衡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这话,“我想你长命长安,此身常健,想与你岁岁常相见——你也说我对你有大恩,所以你要一直好好的,用一辈子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