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商羊厂门口了!
这是新的一天。
我远远的在她必经之路上。
她看到我,就过来和我打招呼。
“商羊,你好。”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商羊,算是一个极其标致的女孩。
“怎么看着你的脸色这么僵硬呢?是不是生病了。”
“哦,有些不舒服。”我不得不掩饰自己的窘态。“你好点了吗?”
“我本来就很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你说我们舞蹈的事吗?早就过去了,她们几个都很好,我也有了自己的工作,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我们看潮之后,我看你情绪很低落。”
“我听了曼陀罗,总有很多让人感到很无奈的往事!”
“说给我听听。”
“你相信宿命可以遗传吗?”
“我知道长相,性格可以遗传,命运也有相似,但不能说遗传吧!”
“我不想走张新路的路,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路在哪!”
“张新路?你的母亲。”
“嗯,我虽然长这么大没有见过她,可是在我们乡亲们的流言蜚语里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个清秀女子。她本打算安安份份的找个男人嫁了,可是相亲就相了一百多个,千打听万打听终于找了一个家世相貌都堪称无可挑剔的,谁想在结婚前一个月认识了商云,完成了一次坎坷的逃婚历程。她逃了,外公把她抓回来,正打算继续把婚事给办了,她却怀孕了。商云又回来找她,被打了个半死。两个人后来把我生下来,丢给了外婆,就再也没回来。大家都说是母亲的容貌害了她,如果相貌平平,也不会经历如此复杂的相亲,随便找个看得过去的嫁了也就省心了。结果,悔婚,然后又被商云疯狂追逐。造成了与父母断绝关系,与自己的爱人到处流浪,至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母亲的历史,更不能那么委屈自己,而要积极去发现你周围对你好的人。”
“过了这么久,我最大愿望是宁可不要这所谓的容貌,而要一种安静与自由的生活。你能给我吗?”
“我不知道,我也许也是那只看容貌的俗人。”
“你可以这么说,但你并不如以往的那些人,迫切而霸道。”
“也许因为时间,也许你已经成熟了。”
商羊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盯着我,直到我不自在的把目光望向了别处。
我自然也想到了一些传说中的美女的经历。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英雄恋红颜。宁得一世清幽,不听累世嘤咛。看似清风,实则哀鸣。听似清风,原是飘零。
“我开始畏惧婚姻,开始了逃避一切对我好的人。我曾经把对我表达爱慕之情的人拒之于千里之外,曾把说爱我的人伤的彻彻底底。”
“也不惜放弃自己的梦想?”
“梦想?像我这样的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早就没了什么梦想。或者说梦想已经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给忽略掉了!”
商羊,一个距离悲伤非常远的女孩。当她的童年在父母的遗弃中长大,也就注定了她畏惧朋友,畏惧外界一切的友好的声音。不得不说看似漂亮的容颜之下,藏着一个看淡一切的孤独的心。她不排斥别人对她的友好,但只仅仅限于朋友,绝不能再靠近了!这不得不说是病态的。
我自然无法治愈她,可是我却不愿意放弃。
忽然间我想到她在曼陀罗音乐下的如燕子般的轻盈的舞步,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曼陀罗,寄托于那来自过去的声音。
“你跳舞的表情和身体表情,很洒脱,仿佛和现在的你截然相反。”
“是吗?也许吧,当初的那些表现,我至今也非常怀念。”
“因为追求者太多,你就退缩了。”
笑,在别人脸上代表开心,商羊笑的时候,却还有些忧郁。
“我找到了一个分界线,一个和往事的分界线,拒绝和逃避!这些年我过的很安稳,也很简单。”
事实也是很简单,人在逃避某件事情的时候,要么让自己忙起来,要么永远把自己与外界封闭起来。商羊很显然做到了,虽然这样的情况把自己与自己的兴趣隔离了,同时也把对自己骚扰的人隔离了。
“我是不是三年来唯一的可以如此得到你推心置腹的诉说的人呢?”
“也许是寂寞太久了,总能感到你毫无目的的友善和真诚。”
“那我是幸运的,我是不是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来保护你。”
商羊默默的低下头,她还是无法丢弃自己曾经的那份让自己心潮澎湃的舞蹈,同样无法遗忘那段曾经只属于她们的曼陀罗。
“我是个病人。我经常性的喘气困难,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好久。”商羊似乎并不情愿,但还是说了出来。
“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你不说我一直以为你紧锁的眉头是有什么心事呢!”
“你还愿意和我处朋友吗?”
“我并不以为你有病,恰恰相反,我总觉得你是有心事,身体很健康。”
“医生说是焦虑症,这些年也一直没有缓解。”
“你最大的心事可愿意告诉我。”
商羊再次沉默了。
“我来说,你为了躲避身边的朋友的追求,把曼陀罗舞曲送给了别人,也从此告别了令你开心的舞台。”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
“我已经了解过了,只有你有这个动机,你想从此把自己划入默默无闻的行列,你做到了却让自己深陷泥潭。虽然你欺骗了大家当时的激情澎湃,却默默的承担着对自己的自责,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商羊的泪,总是给我一种强大的责任。我没有理由置之不理,我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和义无反顾。
她曾经的故事在她眼泪汪汪的时候,慢慢铺展开来。
“我的外婆看着我一天天长大,却日益发愁起来了。我身上越来越明显的有了张新路当年的姿色,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初二的时候,我每每走到教室里,抽屉里塞满了别人送来的情书。本来学习就不好,又有了无数的流言风语,更是让我无法静静的学习。我自己在照镜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里出众或者如书上所说的亭亭玉立。可是当时在班里,甚至整个年级都知道七三班有个绝对的班花,甚至整个学校的校花。因为被一些不安分的同学的骚扰,我无法读书了。我载着自己的课桌回家时,我的一个男同学,学校里一直关系很好的,在我身后跟着我的自行车一起奔跑。我并未发现,而是被在地里干农活的外公外婆看到了。他们过来训斥了一顿那个人。那个男生已经满头大汗了,又夹杂着我离开的伤心,他的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已经无法描述了。我辍学了,我是个安静的人。要么去干农活,要么就呆在家里,偶尔去集市,却引得别人无数回头的目光和赞叹。”
我真的对眼前的这个当初的美女所说的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初,我们老家一些到了该出嫁的年龄的女孩,都会经历几场相亲仪式。相亲的场面通常越热闹越喜庆,大家都喜欢人多一点,便四处的通知周围的邻居参与。我起初也跟着别人去凑热闹,看看待嫁之前的这个隆重的仪式。后来那些组织相亲的家庭也不再通知我去凑热闹了,因为有我参与的,很少成功。后来媒人也总结了,周围邻居只要要相亲,就坚决不要我参加,除非是我自己相亲。我的容貌,我并不觉得出众,事实是我真的搅乱了别人相亲。”
我听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感到幸福。如果说不幸福,绝对是最虚伪的话了。
“我还不到十八岁,提亲的已经踏破了我家门槛。外婆自然不会应承,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可靠的亲戚外出打工,目的地是嘉兴。外婆时刻叮嘱我:不要相信男人的话,他们都是居心叵测的人。于是当我们演绎曼陀罗舞蹈的时候,我听到的欢呼多数被我的思想所奴役,我一直认为那是有所企图的。有人请我吃饭,也是茶室的老朋友了,我从不会独自前去。要么找猫姐,有时找铜铃,有时干脆一起过去。我既不会给追求我的人单独表白的机会,也不会和他们私下里约会。时间久了,居然有些人习惯了我的做法,其实我是很不自在的。”
“你把曼陀罗给了别人?”
“也许这是我一直身处忧郁的最根本原因吧!”
一个忧郁的漂亮的女孩,二十九岁,风华正茂。她的忧郁委屈了她的容颜,她的矛盾折磨着她,同时也折磨着我。
我无法说爱,却一心想保护并一生拥有,这是思想的劫难,也可以称做:我的思想出现了一个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