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依然是来时的路,变的是心情。
我们又坐了一辆出租车。
我在钱塘江边说的话希望被钱塘江的潮水带走。
也许因为最后的简短的对话,我们选择了沉默。
却还是商羊打破了沉默。
“我第一次看到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真的吗!那我们算是有缘喽!”
“说不好为什么,这是我的感觉。后来,这么久的相处,你越来越接近我对你最初的印象,似乎多年前就认识一样。”
我受宠若惊了,甚至有点骄傲,有点赞叹自己的那次鲁莽的搭讪。
“难道是命中注定的让我搭讪你?可是我不相信命。”
“说不好。”
“你感觉我是怎么样的人呢?”
“你似乎有点书生气,却又有一种骨子里的热情和单纯,你没有另一面,你的外表很容易就显示出你的内心,毫不保留。”
商羊对我的评价无异于一个最高评价。
“说到书生气,我倒是曾有一段时间,做过一个作家梦,后来发现自己似乎不适合做一个作家,就放弃了。”
“现在呢!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那是最初的,也是被认为最幼稚的想法,我曾经以血于飞为名,写过一些十八岁的所谓的诗歌,也不知道算不算。后来在一个网页上更新了三年,最终无功而返。我曾经的十年,过的太平淡,想改变,就遇到你了。”
“我也很平淡啊!”
“也许吧!可是却很难忘记”
商羊笑了!我是那么喜欢看她笑。
我们再次到达盐官,然后转车去火车站。
我们在到达盐官站牌等车时候,不约而同的翘首观望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
“找那个骗子!你呢?”
“我,我在找曼陀罗。”
“曼陀罗在这里”商羊一边说,一边把手做出一个花朵的形状,蜿蜒着移动。
“你不相信他是原创?”
“三年前,我们就是用的这首歌,我当然不相信他喽!”
“可是我怎么看着这么真诚呢!”
“嗨……也许你太单纯了吧!”
我心里也一直不相信,可是我不忍心让一个落魄的卖唱艺人失落,该坚持着。
“曾经的你们那场失败的演出对你打击很大吗?”
商羊眯着眼睛望向天空,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哭泣的云朵。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我们人生最高光时刻,台下有无数的欢呼和掌声,我们被电视台和摄影机聚焦。我们赢得了无数的粉丝的心,当我们被最后的演出被当作抄袭时,我还好,我的一些看着我们跳舞的粉丝们跟着我们一起走来,却在最后哭泣了。我每次做梦,不是梦到对手对我们的攻击,而是对我们一直支持的台下观众的失落。”
“你没有想办法申诉吗?”
“申诉,必须找到曼陀罗的原创才好,当年如果遇到这个吉他手,即使他是假的,我也要拿他去对峙,现在我已经没了信心了。”
“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看你谈起来还是那么激动。”
“何止是激动,我还有更大的困惑。有一个梦我做了好久:我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好像是经历了一场酣畅的舞蹈之后,舞台下的评委和观众眼睛里没有微笑,有的只是无数质问!自己往深渊里坠落,却始终没有尽头……”
这时的我却是无能为力的。
我看着眼前的痛苦的商羊,却无法给予我的安慰。
“这些事先不要想了,毕竟发生的事已经是过去了。”
“很难的!也许要一直跟着我了!”
嘉兴到了。
秋天的嘉兴,今年来的尤其的突然。
“我一直在躲避,我躲开了猫姐,躲开了石燕,她们依然在舞台上表现的如此开心,我也曾那么开心,可是我无法摆脱曾经的失败,于是我选择了离开。有时以外婆去世的消息来告诉大家我离开的理由,大家都以为我放下了,其实最终的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看你要让自己更加忙碌起来,要不然你会崩溃的。”
“也许吧!”
时间就这么一天挨着一天,我多了一份无法释怀的牵挂。
我要了商羊的电话,却总是不愿意打过去,总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
可是我每天都会看一下她的电话,似乎可以因为多看一眼,就能减少她一分忧郁似的。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可是我又能怎么做,才好呢!
大概过了半个月的光景,我正在图书馆看书,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潼先生,我是小黎”
“小黎?”
“不记得了吗?在海盐你给了我165块……”
“奥……知道了,知道了,你还好吗?”我想起来了,对方是那个自称原创歌手的弹吉他的歌手。
“我已经离开海盐,现在在上海高桥的酒吧里工作。”
“哦,那你不继续唱下去吗?”
“我在酒吧担任吉他手,和其他的三个搭档,为大家唱各式各样的歌。”
“那还好,总比在外面漂泊安稳些了”
“有时间来高桥,我请你喝酒。”
“还唱曼陀罗吗?”
“哦,那首歌偶尔会唱,你来了我唱给你听。”
“我有个朋友三年前就听过了,并且还特意编了一个可以演绎的舞。所以我并不是很相信你是那首曲子的原创。”
“三年前?嗯……极有可能,我也是很久以前应一个朋友的邀请,为一首词做的曲。”
“你的那个朋友现在在哪?”
“很久了!早就没了联系,就记得那个朋友叫石燕。”
*************
石燕。
新子城豪饮的经理。
他却是滴酒不沾的。
我到了酒吧,喜欢喝点酒。
“我从商羊那里听了你们和曼陀罗的故事!”
“哦,那个故事是不是让人很无奈?”
“何止无奈,对我来说是爱莫能助,对商羊来说却是意志消沉。”
石燕,痛苦的石燕。我忽然间看到了石燕瞬间枯萎了。
为历史枯萎的男人,抽烟异常的凶猛。
“我从网上看到了曼陀罗的诗,于是找人谱曲,结合一些舞蹈元素,可谓是唯一的,那个歌手是个落寞的流浪歌手,可他的作品可是空前的震撼和动感。”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小黎。
“然后你就用这个作品参加了决赛,并取得了盗窃别人原创的名誉”
石燕看着我,似乎要说其他的话。
“虽然我们失败了,可是我们也算是成功了!”
“为什么这么说?”
“猫姐四人组赢得了这座城所有酒吧的青睐,每一次演出都会得到茶室一个月的收入。”
“你呢?”
“我在她们的鼎力支援下,也把新子城豪饮干的风生水起。唯一留下的遗憾就是商羊的退出。”
“我今天来是想说:商羊一直生活在自责中,她一直对曾经发生的事耿耿于怀。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出卖你们曾经的曼陀罗。”
石燕怪异的笑了,是的。
“我冤枉你了?”
石燕摇了摇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石燕已经默不作声。
时间过了很久,我们一直沉浸在酒吧的喧闹里,尽管房间是隔音的,也阻止不了这种快乐的喧闹声。
“我也在想,我们五个人里最有可能见利忘义的人就是我了。我甚至希望那个出卖我们的人就是我。”
我在帮商羊找回当初的遗憾,我更想看到深夜的曼陀罗曼妙的舞姿。到今天我似乎是没有收获。
“怎么,要走了吗?”
“我们并不熟,我如果冒犯了你,望你见谅!”
“你可知道,当初追商羊的人有多少?”
“哦!说来听听。”
“当年我们的茶室坐不下,现在我的酒吧也装不下。”
“那你呢?”
“我是追求她的其中一个,但我见证的无数痴狂的男人更是枚不胜举,他们的优秀是我不能企及的,他们在商羊面前的失败也是我无法复制的。”
“是不是有点夸张?”
“你以为我们的舞蹈真的可以进决赛吗?”
“那是为什么?”
“一个做原油的我们的同龄人,在疯狂的往评委那里砸钱,还有一个做房地产的大佬网络了一千多粉丝给我们捧场。”
“我看你们前些日子的演出不是也很震撼吗?”
“有才能和赢得比赛看似紧密相关,却只是冠冕堂皇的谎言。商羊的精致才是最让人无法忘记的,但她对待一切追求者的态度也是无法想象的。”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我傻傻的听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来自我随意搭讪的商羊。我听说商羊多次搬家,多次拒绝别人的花,我以为这只是商羊拒绝追求者的小借口,却不知是“历史遗留”的产物。
“所以说,你如果说我曾经出卖了我们团队,把曼陀罗给了别人,倒不如说我帮助商羊拜托了困扰,走出了那个光环四射的圈子。”
**************
我走出了新子城豪饮。
我的朋友,我十年来交的唯一的朋友------商羊。她不漂亮,不是不漂亮,而是我不能说出口。
她拒绝了无数的追求者,我只是一个搭讪了她的一个平凡的人。
也许应该感谢我的平凡,她没有那么果断的拒绝。
明天,我该怎么面对她,这似乎对我是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