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天就是中秋了!
超市里的月饼已经上架,其实在一个月之前,商家已经开始宣传了!
在嘉兴,莫过于打着新滕牌子的月饼!也许没有人熟悉杏花楼,五芳斋,但是没有人不知道新滕月饼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新滕月饼好吃,而是因为新滕月饼一直都是物美价廉,符合大众的需求!一筒四个,有半斤重,也只有六块钱!有豆沙的,枣泥的,五仁的,还有莲蓉的椒盐的!
现在的月饼并不会引起我的食欲!所谓的枣泥完全没有枣泥的味道,倒是和豆沙的没有什么区别了!我曾吃过枣泥的月饼,那时候的月饼咬一口,我能感到月饼外面包裹的面饼在我的嘴巴里四分五裂,逐步沦陷!然后就是真正的枣泥了,我能真切的感受到枣味道,并且仿佛有看到那纷纷而下的枣花还有空气中的枣花香!
当然嘉兴不会做出这样的月饼,嘉兴的月饼都是用糯米粉做的,糯米粉入口即化,只剩下最靠近月饼馅的还十分坚持的在嘴巴里!
我请了假陪髌骨骨裂的妻子,所以时间充足!
“去买点月饼去!”我说。
我还是比较有节日情节的,特别是每当节日临近的时候,总有很多回忆在我的头脑里盘旋着!
“要一起去吗?”我问妻子。
“我就不去了,我的腿不方便!”
“兴许运动运动,会好的快一点呢!许多球员受伤之后,不是躺在床上养伤,而是多走动,增加血液循环,反而好得快!”
“那好吧!去最近的超市!”日子回答道。
我知道妻子在家里憋了好久了,肯定也早想出去转转了!
超市里,果然是以月饼为主题!一走进超市,各式各样的礼盒跑进了我们的眼睛里!我们挑了两盒,然后又去了新滕月饼那里买了四筒不同口味的月饼!我想搀扶着妻子,妻子却坚持自己走!她说:“我可没有那么矫情呢!”
我第一次看到妻子一瘸一拐的走路,这是没有过的!一直以来,妻子都特别注重自己的形象,从来没有披散着头发出门,也不会不洗脸就去上班!记得有一次刚一出门,想到了自己没有洗脸,马上让我停下车,找了一个最近的洗手间,自己洗漱了一通才放心。
“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呢?”妻子问我。
“我在跳蚤市场买了一本日历!”
“哦,我看到了,就是我们床头的那一本吗?”
“对啊!那可不是一本普通的日历,翻开了,可以走到那个年代!”
妻子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你白天也做梦!”
“是真的!”
“那你下一次回去,也去我们家去看看,我想看看我年轻时候的父母呢!”
“好吧我去试试!”
“别忘了带一块当年的月饼哦!”
听她的口气还是十分不相信我的,我也不在意,因为虽然我已经回到故乡两次了,虽然是如此的真实,但又像梦一样!
她终于还是没有相信我的话。回到家里,她急忙打开了一个包装,急不可待的咬了一口二零一八年的月饼!咬开的月饼在她低垂的手臂上挂着,脸上也都是失落!
“怎么没有小时候吃月饼的感觉了呢?”
我没有回答她,但是我知道我记事的时候,还在分食一个月饼!那时候吃月饼的最高待遇莫过于在吃月饼的时候,在月饼馅里吃到大块的冰糖!我之前的过中秋节的经历又是什么呢?我又想去看看了,于是对妻子说:“我听父母说,他们的童年是缺糖的年代,所以那时候月饼显得好吃!”
“我忽然间有了一个主意!”妻子天真的说:“趁他们俩没有放学,我把月饼藏起来,只留一个,也让他们体会一下缺糖的感觉!”
我想妻子会成功的!
因为有几个规律都摆在我的面前,一是小孩子都有特有的“妖”,所谓“妖”,比如说去超市,超市泡面促销,总会拿一个袖珍小锅当场煮面,用小的盒子分食,也就是一人一口。女儿和儿子就会很自觉的去排队,无论是红烧面,还是海鲜面,还是老坛酸菜面,照单全收,甚至把汤也一股脑喝掉!那时候看着他们贪吃的情形,于是也买了回家煮给他们吃,结果女儿看都不看一眼,好不容易命令儿子坐下来吃,他看到面就想吐,真拿他们没有办法!二是少吃多甜!就拿早晨做的粥来说,如果说做的多了,他们偏偏连盛到碗里的也会剩下!如果说忽然间有一天做的粥少了,勉勉强强够一人一碗,十岁的女儿喝完自己的又会眼巴巴的盯着我的,儿子也胃口大开,非要在喝一碗!
妻子留下一个五仁的还有一个椒盐的月饼,其他的我放在厨房的柜子的上层,然后对妻子坏坏的一笑说:“你太坏了!”
妻子可爱的瞪了我一眼,像一个小姑娘!
妻子去房间里看抖音去了,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鲍勃迪伦的书。鲍勃迪伦生活在矿区,他写的东西都是生活,但好像又深深的插入生活,不像是写出来的倒像是刻在矿石上的文字,字字入木三分,让我感到了一股尘土和铁屑的味道!
我翻开了日历,农历是七八年的八月初四,这一次我没有走进我的小院,而是像空气一样,看着家里发生的事情!还没过正午,家里虽然一片安静,除了小叔和姑姑去上学了,还有父亲和二叔,奶奶在家!
六爷在距离家三十公里外的农机局上班,一般中午是不会回来的!偏偏今天六爷回来了,他在门口喊:“小静,小平,过来把鱼拿一下!”
二叔听了马上飞跑出来!六爷声音并不大,但是家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听到六爷的话,大家心里都有一股莫名的激动!
奶奶也出来了,他抬头问六爷:“还要回去吗?”
六爷微笑着说:“是的!公司还有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给了我的奶奶!
“你留着吃吧!”奶奶脸红的说。
“给你的,拿着!”六爷声音很委婉,也很温柔!
奶奶接过了鸡蛋,抿了抿自己的头发说:“晚上早点回来!”
六爷应了一声,骑上车子回了县城!
奶奶回到院子里,我的父亲小平,还有二叔小静都已经忙活开了!鱼不大,但是足足有两斤!他们早就不记得上一次吃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甚至忘记了肉是什么味道!胃里的馋虫都开始翻滚起来!
鱼还没有洗好,二叔已经去烧火了,根本不用奶奶吩咐,说到吃的,一个比一个自觉主动!那时候的父亲也十六岁了二叔也十四了,可是两个人却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个两岁,大抵也是营养不良的缘故!
“那好!”奶奶说:“你们俩在家把鱼汤烧出来,我去地里干点活,等弟弟妹妹回来一起喝鱼汤!”
两人欣然同意了!
熬鱼汤,自然是单纯的熬鱼汤,不像现在要把鱼沾了鸡蛋清,然后在挂上面糊,在油锅里炸一下,然后再炖!小平小静而是直接把鱼放进清水里,在厨房里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葱姜蒜,索性就直接烧火了!
奶奶走了不久,他们二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小静先说话:“哥,你说鱼熟了吗?”
“不知道!听说鱼很容易就熟了!”小平说。
“我们先尝尝!”说着就拿起了筷子捞了一条七八公分的鱼!鱼眼睛已经发白了,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他一口就吃到嘴里!细细的嚼着,微微有点鱼刺,也被他用牙齿给碾碎了!小静说:“嗯,还不熟,刺有点扎嘴!”
小平说:“哦?真的吗?我尝一个!”
小平也捞了一条鱼,他使用筷子的速度如闪电一样,就连一直盯着他的小静也没有看到那条鱼有多大,只见小平说:“有点淡,要不加点盐!”
小静说:“真的吗?让我尝尝!”
就这样,两兄弟凭着对着一锅鱼汤的“高度负责”的态度,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品尝起来!他们停下筷子时,还不到十二点!
中午开饭了,大家都在等着女主人回家来!
我的奶奶走进厨房,打开锅盖,用勺子在鱼汤里捞了捞,那还有什么鱼的踪影,顿时明白了,只有端着一盆汤放到了桌子上!
“鱼呢?”女主人问。
小平看了看小静,小静忙说:“我们也就是尝尝咸淡,没吃几个!”
小平也说:“也就三四条,还放了些盐!”
女主人真是哭笑不得,最生气的还要数我的姑姑,她听说只剩鱼汤了,撅着小嘴,生闷气!
二叔小静忙说:“鱼汤也不错,听说营养都在汤里面!”
最小的叔叔才十岁,他安安静静的喝着鱼汤,然后眼睛观察着饭桌上发生的事!
二叔看姑姑生气不喝了,就给奶奶说:“娘,小妹那份不喝给我喝好了!”
女主人,也就是我的奶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也不怪他们兄弟二人,这不是他们的错,确实生活条件太艰苦,谁也抵挡不住鲜美的鱼汤的诱惑!
即使那样,我的二叔依然瘦的皮包骨头,一种风吹即倒的样子!
别看小平和小静鱼汤事件表现的十分默契,他们在干农活的时候却有着不同的意见,也往往争吵许久!
奶奶让兄弟三人去地里用板车搬运玉米杆,三人做了分工,小叔驾车,掌握平衡,两人装车!
小平要散着装,可以一次省时间!小静要求捆成一摞一摞的,方便卸车!于是两人在那里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然后东拉西扯的说起了生活的事情,甚至说到了谁多吃了一条鱼,谁少吃了一条鱼!
最终两个吵架的还没有消停,驾车的小叔已经累的不行了!不是因为驾车累,而是听他们吵架累的,已经昏昏欲睡了!
我在他们的上方,看着他们的生活!他们吃的是玉米面窝头,也就是把玉米打成大颗粒,然后蒸出来的!每次吃,都看到一边吃一边从嘴巴里往下掉,就连喝水也解决不了那难以下咽的表情!
这时候,小平在吃玉米面窝头时找到了诀窍!他每次吃窝头,总会挑中间凹陷大的,然后在窝头的低洼处抹上熟的猪油,再撒点盐进入,吃起来那个香!
一次偶然的机会,二叔去了县城工作!食堂里管两个白面馒头,他总是和别人换杂面馒头!一个白面馒头可以换两个杂面馒头,叫他说,自己饭量大,两个馒头解决不了问题!其实杂面馒头很难吃,吃到喉咙里磨嗓子,到了肚子里烧心!二叔一直这么坚持,也一直没有吃胖,我怀疑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甲亢也不可知!
终究,我只能观望!我只能观望,观望着这些少年!那时的父亲眼睛像是睡不醒似的,倒是在我长大之后才慢慢看清了父亲的眼睛!二叔眼睛不大却非常明亮,一看都知道充满大智慧,后来二叔终于有了自己的成就!三叔,也就是听父亲和二叔争吵的那个驾车少年,眉毛,坐风都像六爷,后来成为了我家的教导主任,再后来成为了镇警察局局长!
至于我的姑姑,一直都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后来成为了我家唯一的大学生!
七十年代,他们共同在生产物资相对贫乏的年代匆匆走过,我从一九七七到一九八零年,也就搜索到这些故事,就像黑夜里摆地摊一样,陈述的笼统而简单,我知道他们还有他们的故事,只是我还有更多的我知道的故事,于是我匆匆的翻到一九八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