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走多远,三人就在一处岔路分开了。灵台方寸山很大,屋舍相对分散,也许是菩提怕弟子们离得太近互相影响修行才故意如此安排。
本来菩提说好第二天就去想办法让悟空恢复内炼,可接连四五天都没有消息。悟空也不着急,只是借天地灵气淬炼筋骨,稳固外炼修为。至于内炼,一切随缘就好。
这天一早,他就坐在树下“吃饭”,如今修为虽废,境界未失,此时吃的自然不是桃子,而是自然风光。道家认为五谷是凡人才食用的,修行有成高人都是不触五谷,服用灵药。实际上这些灵药也不过是常见的红枣枸杞之类,但如果是真正的高人,便是以朝霞晨露为食。
餐霞饮露,自古就在道书中传得玄之又玄,而究其根本倒是有些类似于佛门中的观想或是心理学中的冥想。
观想,以目观,以意想,很多普通人在生活中也会无意识地做到。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在看动作电影时,常常出现主人公吊挂在摩天大楼上的情景,一不小心就会坠落。这时观众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象自己身处那种环境的情景,随即内心一阵恐惧。
有这样一个笑话,一个人问另一个人:“想象一下你现在正被恐龙追赶,你该怎么做?”对方回答:“我会立刻停止想象。”
确实,沉浸于这种环境中会影响心情,长期如此甚至会伤及元神。而餐霞饮露就恰恰相反,观想朝霞、露水进入口中,接引入体,化散于身,不仅内心清净舒畅,也不必再食五谷了,这就是魏晋时期人们常说的辟谷。
“辟谷之道,无师自通,悟性不错……出山,左转穿林行三十里。”一个声音突然在悟空耳边响起。
“师父!”悟空叫了一声,立刻起身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悟空心中大喜,想必师父已是有了治疗之方。
等等......刚才师父说多少里来着?
他这才回过神,三十里,简直是疯了!对于他来说,在平地上连续走三十里都不容易,更不必说是在山林中,草木丛生,毒虫遍地,甚至还有野兽。真走三十里,恐怕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悟空也只能在心里一阵腹诽,硬着头皮上山。
……
菩提花了一番功夫,在密林中清出一小块空地,方圆不过五米。此时他正摆弄着手中几块石头,安放在不同位置。
他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正午,悟空却还没来,将近四个小时了,应该足够他过来了啊。
“妈的!怎么还有狼啊!”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菩提听到后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工作,还露出了老奸巨滑的笑容。
三分钟后,悟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菩提面前。
“师父,救,救……”
菩提抬眼看去,果然是一只狼跟在悟空身后。那狼似乎有几分灵性,在看到菩提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稳住身形,重心后移,嘴里发出低鸣。
悟空跑到师父面前,见自己安全了,放心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菩提像是朝那狼很不在意地拜了拜手,而从悟空的角度却可以隐约看到一道寒芒从他手中射出。
狼也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危机感,不禁汗毛炸起,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后跑去,只是没有跑出十米就被一把从天而降的宝剑穿膛而过。
悟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菩提的手段高超,而是眼前鲜血淋漓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是让人反胃。
菩提缓缓开口:“这是我给你找的修炼之地,也是疗伤之地。这段时间你只能在这里修炼,否则一旦引动天地异相,我也无法为你屏蔽天机,极容易被你师兄发现。这里地势隐蔽,深处十万大山腹地,外人也不易察觉。”
悟空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只点点头。山林中穿行三十里,又遇到野狼,此时他已是精疲力竭。
菩提瞪了他一眼:“没力气了?那狼根本没有认真追你,他是怕你临死反扑,为了省力才一直跟在后面,等你力尽之后再杀你,如果他全力奔跑,你根本逃不到我面前。对了……你以后小心不能让其他师兄生疑,所以必须五天回去一次,让他们以为你一直在山中。”
“不行!”悟空已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喘不上气来,言简意赅地抗议道。
“这山里固然有野兽,但并未聚成群,单打独斗你未必打不过一匹狼。况且你的功法若是被人发现,会引来不少麻烦,那时候我也保不下你,自己想想吧,长途跋涉或是丢了性命,你自己选。”
悟空欲哭无泪,长途跋涉?说得倒是轻巧,这次是狼,那下次难保不会出现熊、老虎之类,这一路上处处危险,不小心也一样是会丢了性命的。
菩提似是也觉得不妥,道:“那我给你个防身的东西,有了它应该安全些……休息够了吧,自己去把那剑拔出来。”
悟空顿时喜笑颜开,师父给的法宝当然不会是凡品,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体力,跑到死狼面前,脚踩住它的脖子,没用多大力气就拔了出来。剑与狼分离的刹那,一束血箭从尸体中喷出,溅到了悟空身上,又是让他一阵恶心。
“这,师父......这狼?”悟空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此时的狼尸竟像是变魔术一样,如朽木般很快变得干枯,在他的注视下,不出三分钟,原本完整的狼尸就化为了一地灰尘。
“此剑不凡,消肉蚀骨。”菩提看着悟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简短答道。
消肉蚀骨!悟空大喜,如此一来,这剑绝对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必备法宝啊!
悟空仍是一脸惊奇,把剑在地上擦了擦,除尽了上面的血迹,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一柄很平凡的剑,剑身狭长,长约一米,宽约两指,茎部不长,仅与一手同宽。而和后世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剑没有剑格。并且这剑很是“干净”,还没有经过哪个附会风雅的帝王在上面题字,锻造者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悟空也曾练过剑,其实充其量只能算是玩过剑,而没有系统学习。况且曾经玩的都是软剑,还没有开刃,重量上也差了许多,因此拿剑在手还有些不适应。
菩提随手翻出一大捆竹简,扔在地上:“剑是凶器,也是百兵之君子,也是诸多兵器中比较好学的一类。这竹简上面画了一些剑法招式,你先模仿着学习。”
“师父,不知您这里,有没有棍法?”悟空试探着问道,毕竟齐天大圣是靠着一柄如意金箍棒成名的,虽然自西游记后文来看,金箍棒并不如猪八戒的九齿沁金耙,但也不是凡品。从小接触,他骨子里也是有一些西游情怀的,这剑当然是好剑,可他也并不想放弃他的成名之器。
菩提皱起眉头,倒是没说什么,又是取出一捆竹简,给了悟空,心中暗想,这个弟子哪都好,就是性格上太过好高骛远,只有钻研一途才是习武之人的正道。但话没出口就咽了下去,师父不是父亲,没必要处处要求,就随他去吧。
不知为何,他眼神有些黯然,似是想起些陈年往事:“你想学棍法我不反对,但不要偏废剑法,这也是把不错的剑,当年我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它有个名字,叫纯钧。”
……
提到先秦宝剑,不得不提到两个名字:欧冶子和勾践。前者是铸剑大师,一生制剑无数,湛卢、鱼肠、泰阿等著名青铜剑皆出自他手,更打造了中国第一柄铁剑龙渊。而他还培养出了一个比他名声更大的女儿,莫邪。
后者的名声就更大了,当然绝大多数是因为他卧薪尝胆,越甲吞吴的故事,但他对剑也有着特殊的爱好,收藏过越王八剑在内的不少宝剑,而几千年后,他的藏品中终于有一件重见天日,从土中取出时仍寒光逼人,令人惊叹。
关于勾践,在《越绝书》上记载了这样一件逸事。有一天,勾践请来秦国著名相剑师薛烛,给他展示了自己的两把宝剑,毫曹与巨阙。薛烛看后,却认为毫曹光华暗淡,巨阙做工粗糙。
于是勾践又命数百士兵庄重地护送一把剑进了宫中,此般行为却受到了薛烛的嘲讽,认为他小题大做。勾践当即告诉薛烛这柄剑的名字:纯钧。薛烛听后,惊得当场跌坐在地,衣冠散乱,不知所措。
勾践心中窃喜之余,问道:“有人想以千匹骏马,三处富乡,两座城池换这把剑,你说寡人该不该换?”
薛烛摇头:“不换,不换,坚决不能换,打死你都不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