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国师之位已空悬数百年,就这样任命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是否过于草率?”
每日的早朝上,有大臣据理力争。
“臣附议,谢侍郎所言极是,自九夜王朝成立以来,国师之位向来是举足轻重。且,每任国师都有通天彻地之大能,方能护住我九夜信仰。请皇上...三思啊!”
又有一大臣自队伍中走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高位上,帝王铁青着脸色,险些忍不住一旁的小香炉照着那几个反驳他的大臣扔去,给他们砸死。
“你们有这份心早干嘛去了?朕封国师之前的一个个跟个鹌鹑似的缩着!现如今朕圣旨已下,天下皆知,倒是一个个蹦的比跳蚤都欢!你们是想让朕打自己的脸吗?啊?!”
昭华帝的脸色越说越难看,他是真的动了抛了那帝王的面子,给这几个大臣都拿香炉砸死。
朕不要脸的吗?
一旁的小太监倒是很有眼力见儿,掐着尖尖的嗓子一嚎,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昭华帝缓了面色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随后重重的一拂袖,走了。
大殿上便跪了一片老的少的。
“恭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参见皇上。”
御书房,下朝之后被小太监火急火燎的请到这的周太傅略带忧伤的行了一礼,他是这帝王尚是太子时的老师,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帝王遇事总爱找他商量一二。
这次国师一事,还不知道帝王会出给他怎样的难题,周太傅想到此处,更为忧伤了。
“太傅,今日大殿一事,你如何看?”
昭和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提笔在面前奏折上落下几字,随口问道。
来了。
周太傅心中一动。
“陛下,您是这九夜之主,您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微臣...何来看法。”
“太傅,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昭和帝放下手中朱砂笔,轻轻的叹息了一句。
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周太傅的答案,只说了一句,便移了话题。
“缘落宗的底细你我可是知那么一二,自那位死后,缘落宗一落千丈。据说,前不久那位又复生”
昭和帝又顺手拿了两本奏折,细细的翻看,
“流民势众,虽只是一些百姓,可其中不乏修炼者,你看我的好皇弟,不也栽了吗,可那女子出手便把流民击退。随后,不问世事的缘落宗出手...那女子,倒是有点意思。”
昭和帝这才抬头看向笔直的立于桌前不远的周太傅。
周太傅正了正脸色,才开始汇报自己所知的情况,
“据说,那女子名叫,望桁。”
“望桁?”昭和帝几不可见的皱了些眉头,
“夏桁宫的桁?”
“正是。”
“你去吧。”昭和帝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周太傅可以走了。
“微臣告退。”
_
七子大陆,一论,一千年
九夜皇族秘传:七子纪年元河论,宣武帝期间,众位皇子相争皇位,大皇子慕齐白落败,不久后,九夜公主远走他乡,再无音讯。
次年,缘落宗凭空出现,其主,缘落真人,修为天赋之高,无人可辩,疑似为消失的九夜公主。
此后经年,缘落宗对九夜王朝多有照顾。
昭和帝合上手中的秘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他自知自己并非帝王之材,可关于秘传上记载的往事还是知道重要性的。
九夜公主,那个时代的天骄,若她真的是不久前活过来的缘落真人,那他,是真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忧了。
九夜公主的一母同胞哥哥,是大皇子慕齐白,为江皇后所出。而慕齐白在皇位之争中落败,不得好死,凶手正是当年登上皇位的孝阳帝。
如今的皇族和九夜公主,血缘关系实在淡的狠。
若她出世,为兄报仇,那整个王朝,将危矣。
昭和帝枯坐在了皇位上,一向喜色的他,就连大总管上来询问今晚夜宿哪位娘娘的宫里,都被他赶了出去。
登位十年,年方三十有九的昭和帝,第一次有了焦急的感觉。
次日,国师授封大典。
祭台下,有小太监恭恭敬敬的递上了圣旨,再有国子监亲自接过,郑重的登上那高高的祭台。
圣旨内写了什么,不过是一张只盖了国玺的无字圣旨而已。
九夜王朝封国师,向来特例独行,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至于圣旨,九夜王朝的先人们认为,国师国师,一国之师,昭告上天之时,不应用人间帝王的圣旨,盖上国玺,烧了便是。
草草的祭天仪式后,汣叶走马上任。
时隔百年,九夜国师一职终于重启,百姓奔走相告,汣叶的能耐,被传的神乎其神,倒也真的有了历代国师的神棍劲儿。
汣叶又带上了面具,换了一身骚包渐变色的蓝裙。
裙摆处似水波粼粼,每走一步,那蓝便荡漾一分,再加上汣叶那婀娜的身段,实在是美极了,倒是唬住了不少不知所谓的少年人。
“望桁,拜见陛下。”
汣叶微微低了低头,拱了一拱手,不待昭和帝有所表示,便自顾自的站直了身子。
昭和帝面色有些难看,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这便是九夜的国师,万人之上,天之下,哪怕是他这个帝王,也不必三跪九叩。
“国师阁已百余年无人居住,在国师未定之前,平常人也不敢随意踏入打扫,国师若想入住,可能还需要过一些日子。”
“陛下决定便是。”
汣叶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还算年轻的帝王。
她现在实在算不上有多么的开心,她这天底下最熟的地方,再回来,却是以这种面目。
出了大殿,汣叶松了口气的似的看了看天空。
湛蓝的天空,蓝的让人沉醉,偶尔有几片流云飘过,却又在人们还未记住它们的样子的时候,悄悄变了样子,溜溜达达的飘远了,惬意的消散在了蓝天中。
这便是九夜的天空了。
传闻,混沌时代,天下大乱,血腥遍布半个大陆,九夜先祖凭空而出,闯出一片太平之地,上苍看中了九夜先祖不俗的能力,降下神意。
至此,九天没有黑夜,昭示天下。
九夜先祖为谢天神意,特以九夜为名,建国立朝。
而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神意...据说被九夜王族口口相传,若有朝一日九夜大难,可救九夜于水火。
汣叶轻轻的笑了一下,右手拿着扇子,一摇一摇的走远了。
其实以她如今的能力,大可不必废这么大劲做什么劳什子国师,受那帝王的猜疑,朝臣的敌意。只消挥一挥手,大有人把藏宝阁的那个破镜框送到她手里。
毕竟,一个旧的快散架的破镜框,换缘落真人的一个人情,这买卖,如何也是不亏的。
大抵是闲来无事吧。
论谁,还能与我,话当年?
汣叶无端的生出了一股豪迈的气势。
“国师之位,真这么草率的定下了吗?纵然那女子能力通天,可,就这样封为国师...”
“什么那女子,授封大典已过,该称她为,国师大人了。”
左相端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中,慢吞吞的饮了一口茶。
下首四五个座位,均有还未褪去朝服的官员,都是一下朝,连家都等不及回,直接尾随左相来到了府上。
“这……”
有人欲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左相一个眼刀给吓的缩了回去。
左相很年轻,是了。
当年他还曾是皇城四大公子之一,温润如水,风流倜傥,不知扰乱了多少好姑娘的心绪,迷住了多少贵女的眼。
可惜,一场横祸,左相性情大变,以雷霆的手段跻身朝堂,初现锋芒。
但着锋芒一现,便不知刺瞎了多少人的双眼。
久而久之,左相出名了。
因为他那雷霆手段,更因为他喜怒无常,残暴嗜血的性情。
谁人提起九夜左相,不沉默一番?
左相左相,世人皆如此称他,而他的本名,却是渐渐淡忘在了世人耳中。
因有左相的表态,那些心里不论再怎样不平衡的人,都渐渐的熄了心思,匆匆告别了左相,各自回府了。
独自一人左相,还是坐在刚刚那个位置,拿着一杯已经冷掉的茶,在手中缓慢的摇晃着,神色清冷。
左相相貌如何?
自是浊世公子一枚,斯文而俊美,那薄唇一勾,眼神看你时,自有风骨在其中,格外赏目。
可惜,身上戾气过重,杀气太浓,这种人一靠近,远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细细端详他的样子?
故此,传闻中的左相,是一个被毁容的阴冷小人。
“大人。”
不知何处出来的一青衣小子,向左相作揖行礼。
“讲。”
左相懒洋洋的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另一只手还是拿着那杯已经冷透了的凉茶,晃啊晃的。
青衣小子这才站直身子,只是头微微低下,以示尊敬。
“文州孟府嫡女孟子悦前几日偷离了孟府,按照她的行路轨迹,下一站,该是九夜王城了。”
“哦?孟府此辈的挡劫人,似乎并没有收到那诅咒的影响,竟还能满世界转悠...还挺悠闲,本相可是,好生羡慕。”
左相嘴角勾起,将那茶放在鼻下轻嗅,终是绽放了一个阴冷的笑容,生意上门了。
“告诉孟越然他妹妹的下落,还有,要想本相护他的宝贝妹妹平安,他该是知道拿什么来换的。”
“是。”
又像方才出来一样,那青衣小子,一个晃神间,便看不到踪影了。
子悦漫无目的的在九夜王城的大街晃悠,她自小,便被当瓷娃娃一样供着,别说出门,就是咳嗽一声,都不用待到第二天,文州的那些妙手回春的大夫们,便会挨个上门。
后来,她拜入缘落宗门下,依旧不得随意进出山门。
她向来爱玩,对外面的花花世界神往已久。
可来到这九夜王城,她怎么就那么平静呢。
九夜王城的繁华,自是不必多言,文州已是七子大陆数的上名号的繁华地,可比之九夜王城,还是差了不知多少截。
这么繁华的地方…
子悦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总觉得几分熟悉。
倒不是对这个地方熟悉,就好像,她曾经也在过一个如此繁华的地方,生活了许久。
子悦前方转角的茶楼,左相正在楼上,看着下方人群中跟个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的子悦,微微撇了撇嘴。
“这就是孟家嫡女?”
他轻声咕囔了两句。
“怎么看上去这般的傻。”
身后下属没有听清他咕囔的两句话,不敢妄动,只敢怯生生的用眼睛瞄瞄左相,当真怕到了极点。
好在左相并没有说给身后人听的心思,只是指着人群的子悦,向那人发号施令。
“打晕她,送到国师手上。”
“是…”
好在那人这些年跟着左相也没有少干这种勾当,只见他麻溜的下了楼,混在了人群中,走到子悦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好把藏在指尖的迷药散了些出去。
被拍到的时候,子悦茫然回神,就这被拍到的那个肩膀回头去看,刚好吸入一点迷药,才转过来就软软的扑在了来人的怀里。
在旁边人看来,子悦却是主动扑到了那人的怀里。
那人不敢耽误,抱起昏迷的子悦,迅速的离去了,动作熟的不得了。
幸好,在修士与灵师横行的年代,男女大防,几乎是没有的。
汣叶蹲在国师府的假山旁,一脸稀奇的看着不远处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啧啧称奇。
一盏茶前,无处可去的汣叶来到了她这个传说中的府邸,想来踩点参观,哪知刚走到后院,便看一女子从围墙那面给扔了过来,落地的力度之大,汣叶都觉得有点肉疼。
一时惊奇,到底是什么仇,才能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下这么狠的手?
汣叶一只手扒拉着白冥扇,抬头去看刚刚扔人过来的那面墙,再次发出赞叹
“这墙真高啊...”
生扔...真猛。
欣赏够了那女子的惨样,才大发慈悲般站起身来,挥挥手,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宫娥立刻上前,将那女子扶了下去。
“好生安顿,安然无恙后,通知本座。”
汣叶对那些宫娥这样说道。
等那些宫娥走远,又待四下无人,汣叶四处瞄了瞄,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抬脚,几步出去,周围景色几经变换,最后扭曲的空间组成了一个书阁。
汣叶闲闲的迈出几步,拿着扇子不断的敲打着自己的掌心,看着灰蒙蒙的书架和屋子,撇了撇嘴,她可真是...嫌弃死了。
略一抬手,离她最近的窗子便应声而开,许是用力过猛,许是这里经年无人前开,那窗子老的不成样子,被汣叶这么一弄,倒是直接碎掉了,甚至原本附在窗子上的灰尘经过这么一出,也扬起了不少,亏的汣叶站的远。
汣叶:“……操。”
看到了脆弱的窗子,汣叶看了看自己手,又看了看脚下的地板,暂时放弃了清洗这里的打算。
断成不知几段的窗子高高的落下,竟过了许久,才听到落地的声音。
这里是国师府中的国师阁。
很高的一座阁楼,据说站在这里,能看到大半的九夜王宫。
这里存放着历代国师收集的一些小玩意,其中书比较多,不过大多应该都不能看了,毕竟,这里最年老的书,估计比汣叶都要来的老。
又不是哪里都有神书,哪里来的存放上千年而不朽呢?
汣叶来这干嘛呢?
汣叶就笑笑。
很久以前,她尚小,这里住着一个白头发的老头——那会的九夜国师,白秋人。
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啊...
汣叶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略显破败的屋顶,眼眶突然就有点酸,她眨眨眼,又笑了一笑,抬步便向层层的书架走了过去。
走过那些落满灰尘的书架,看着上面泛黄的书,汣叶垂下眼帘,不去看它们。
以前这里,也是干净整洁的让人不知道怎么下脚。
大概穿过了两三个书架,汣叶的步子一直都轻轻的,不知是怕惊了谁。
莫忘是一株莲。
一株黑白色的莲花。
当初汣叶寻到他时,是在万年雪山之巅的深渊里。
万年雪山之巅,环境险恶,注定不可能存在任何生命,更何况是那连接黑暗的深渊。
汣叶一直都很好奇莫忘的来历,可惜当年她能力不够,有些记载,白秋人一直都防着她。
她一直都记得,白秋人临死前几天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当初陛下将你抱给我看时,你还是小小的一团...阿江,你还小,一些事,你会知道,迟早会知道。莫忘是你带回来的,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执着他的出身了,他总归不会害你的。”
这里有白秋人剩下的一切。
汣叶等了很多年,她以为总是有时间的,可惜到最后她油尽灯枯再也无法踏足这里的时候,悔,也无奈了。
......
刚下国师阁不久,汣叶便被人拦了下来
“国师,可找到您了,那女子太医诊断过,无碍,现已醒,您要见见她吗?”
“这么快?”
汣叶挑眉。
那女子的来历她也看的出几分,孟府的后代。
最主要,当日她下山之际,缘落宗现任宗主拿着一副画像给她看过,说是他的小徒弟子悦,若她看见了,希望能照顾一下。
子悦,孟子悦。
她这边的人,又是友人之后,汣叶没道理遇上了还当没看到。
“你是谁?”
孟子悦一脸警惕的看着汣叶,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汣叶并没有对她的控诉有过多的表示,只淡淡的抬了下眼
“国师望桁。无故出现我的国师府,还敢问我?你师父教你修行,可你这心,倒是一点也没有长啊。”
“你认识我师父?”
孟子悦渐渐放松了警惕,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汣叶。
汣叶无语。
她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小姑娘了,不过,依旧懒得跟她废话。
只是淡淡的注视着孟子悦的眼睛,孟子悦的眼里突然就多了些东西,那是她的师父对着面前这个人行礼,嘴里说着拜见老祖的画面。
老祖...
孟子悦的眼里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
“传,传文竟是真的吗?老祖...缘落老祖?您,您是...弟子子悦,拜见老祖。”
语无伦次的一段后,她才反应过来,郑重的向汣叶行了师门礼。。
“嗯。”
汣叶只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而后便不顾她了,自顾自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