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晞看着闻楚尚冲出了休息区，一头扎进人群中消失不见。说来也怪，明明对方辨识度那么高，却能够这样子一下融进人群中。
反应不及的他只能和牧锦行一起去寻找闻楚尚。
杨晞到没有抱怨什么，说来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抱怨的感情还是个未知数，毕竟他所学到的知识大部分都是对人友善包容之类。而且就算有书上写着些与人交往的情感类的文章，杨晞大约也是不会去理解的，只会对着书本生搬硬套，搞不好还会弄出一个冤大头的形象出来——虽然现在他离这也差不了多远。
至于牧锦行，她倒是意外地很乐意去寻找闻楚尚。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在飞行器方面可能有过人的天赋，还是这个天性开朗活泼少女对闻楚尚的担忧，总之她显得格外积极。
一开始，他们还尚有余力去挤开人群寻找闻楚尚，但到后来，随着人流的密集，他们只能够勉强维持还看得到对方在哪里的程度，逐渐开始随波逐流起来。
顺着人群的脚步，他们被不知不觉地挤到了那栋麻花状扭曲大楼下的广场上。
一路走过来，即便是如同牧锦行一般粗大的神经也察觉到了氛围的诡异，还没来得及想出原因是什么，就听得有人的声音在空中炸响开。
“人啊——”
“我的同胞，我的种族。”
下意识地抬头，牧锦行便看到有个逆着光的黑影立在大楼顶端。她尚未明白这是什么情境，只能回头看着杨晞，希望他知道点什么为她解释解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牧锦行看见在人群中挤得辛苦的杨晞仍然不忘维持住温和的笑脸，似是完全无法脱身。她见状连忙凭着娇小轻盈的身体硬生生挤到了杨晞身边。
“先生！发生什么了！”
就在这个空档，那个声音接着说了下去。杨晞仔细听了一番，道：“无事，历史的必然。”
牧锦行这下听不懂杨晞在说什么了，只得皱起她那总是舒展开的眉毛，颇为惴惴不安。四周人们的话语同放大的那个声音一起传进她的耳朵。有些人面露不屑，有些人愤怒出声，还有更多的人的眉宇间充斥着阴郁。
她不明白，那么多人都这样带着强烈的情感聚集在这里，先生又为什么颇为平淡地告诉她无事呢？
那个声音说的话她只听了个囫囵，也没有完全理解这是什么个意思。或是说她知道这是在讲些什么，但却弄不懂现在在干什么。是授课吗？不是。是新维护措施的颁布吗？也不是。
那这算什么呢？
人太多了，重重叠叠地站在一起，有一种炽热的什么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身上。焦躁，不安，阴郁，鄙夷。
杨晞看出了牧锦行的无措，便伸手揽过她，将她的后脑勺按到自己胸前，摸着她的头发道：“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牧锦行想转头看杨晞的脸，却被他压住，在耳朵被捂上前，她听到杨晞的一声说道：“记住今天。”
记住？牧锦行当然会记住的，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送火节啊，而且星鲤还将出现在楚华区。但牧锦行总觉得先生并不是让她记这个，那又是记住什么呢？
“先生，我好像听到了林引导的声音。”牧锦行努力抬头看着高楼上的那个黑影。
“是吗？”因为被捂住耳朵，在牧锦行听来杨晞的声音像是透过水层传来的那样。她没有看到杨晞依旧温和地笑着，同样抬着头看那模糊不清的影子。
牧锦行隐约看到又有一个人冲了上来，拉扯住前一个人。就在这时，杨晞松开捂着牧锦行耳朵的双手，转而捂住了她的眼睛。
牧锦行听到一声吼叫炸响开：“那么第一个——就由我开始吧！人类的改革！”
“先生，我看不见了。”牧锦行想要掰开杨晞的手，却发现杨晞的手依旧坚定地覆在她的眼睑上。
牧锦行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人群似乎静了那么一些，随即声音又突然重新爆发了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牧锦行并不听得清，只能觉察到他们的情绪似乎很激动。
被杨晞捂住眼睛后，眼前并不是黑暗的，而呈现出光线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照进的红。牧锦行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我们走吧，闻楚尚不在这。”杨晞依旧温和的嗓音传入牧锦行的耳朵。带着她转过身后便松开了自己的手。牧锦行偷偷地侧过脑袋用余光瞥了眼那栋大楼，没有看到顶端，只见着大楼螺旋向上的建筑外形。
闻楚尚其实是在广场上的，只不过没有遇上杨晞他们。他在广场上安静地听着上面人的讲话，并且观察着周围人的脸色。
没预算到一出门就能够遇上这种事，从某个方面来讲他可以断定这个为“幸运”。现在要搞清楚的，就是这究竟是概率还是别的什么。
闻楚尚已经想好接下去该做些什么了，长期以往的任务使他应对突发事件很有经验。弄清缘由后一般都能够整理出很有用的信息，加快位面修复的速度。
官方行动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没过一分钟就有人赶过来封锁场地。商业区自然也开始全面清人，再加上这种晦气的事情，人人都赶着离开这里。
闻楚尚不慌不忙地跟着人群走出去，由于已经把他人对自身的感知力降到最低，再有灵气罩的隔绝，行人并不能近身。他打开光网，毫不意外地在一个较大的信息发布平台上看到了众多网友发上来的视频——都是拍刚才发生的一幕的，而且由于光脑对视频的处理，视角绝佳，显得格外清晰，就如同拍摄视频的人就站在楼顶一般。
闻楚尚就边走边浏览着这个叫做千目的交流站，看那里面用户留下的评论。
说书人：在楚华区的商业街上遇到了件很哲学的事情……【发表视频】
畅饮：啊，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
酒色误人：话说那个文人打扮的家伙不会是从疗养院跑出来的吧？太可怕了。
咻咻咻：总之最后是死了吗？心疼那个引导人小哥哥，我的天，被糊了满脸脑浆……想想就很恶心。
无明：那个引导人一定会被送去接受精神治疗的……啧啧啧，无妄之灾。
狂躁症：那个死掉的家伙似乎是个搞人类文明研究的。难不成干这一行的都容易这样？
想要苟：太恶心了，多少年过去了还抱着那样子可怕的观点。一想到这种人在地球上又少了一个我就开心。
说书人：不过不光是商业街，其他地方似乎也发生了这种事的样子。我似乎闻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无明：别的地方还有？！搞什么啊，难不成想要造反？挑起战争的家伙简直罪无可恕！
闻楚尚一个个看下去，无非都是些义愤填膺的说辞，以及对那个文人的鄙夷、愤怒，直到他看到一个用户。
咕哒：但你们真的没有哪怕一点认同他的话吗？人类文明面临吞并这件事。
自从这个用户发言后，风向就开始改变起来，原先满嘴大道理的家伙也开始含糊其辞。闻楚尚想想，还是在这个用户下留了言。
未命名用户：这种事毫无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