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涛依旧浪似雪,长空无际,水天一线,到底几人王侯几人血。
广州城外,南海之滨。王继汐领着文武众臣,放眼望去,蓝天白云,碧波万顷,默然了好一会儿,才挥鞭指着大海,缓缓对身旁的近臣,御史中丞南宫灏问道:“你看到什么?”
“万里江山,海阔天空,风云际会,英雄弄潮。”沉浸在这样大潮拍岸的场景之下,一向冷静的南宫灏也不禁感慨道。
“可本王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还请大王赐教。”南宫灏施礼问道。
“荒凉,满目的荒凉。”
王继汐这番话让南宫灏大出意外,可他们不知道,在王继汐生穿前的那个年代。在广州湾外的这片海域是中国最金贵的地方,商贾云集,金钱流水。然而在一千多年前的五代,这里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只有几个小渔村稀稀拉拉地藏在各个角落中。
可在重农轻商的当时人来看,岭南山多田少,能有几个这样的小渔村已经很了不起了。
“比起内地,这里确实人烟稀少。可这里到底不能与江南相比,时汉夷杂处,时不时还有异族出没,难免就成了穷乡僻壤。”一名南汉的降臣以为闽王不知内情,开口解释道。
“在你眼里是穷乡僻壤。可在本王眼里,这里一座座的不是茅草屋而是黄金屋。”王继汐不屑道:“你们听说过,本王正在搞的经济特区吗?本王决定在这里也划一个圈,也办成一个经济特区。”
“大王,您是要把兴王府,哦,不,广州划成这个,这个特区么?”闽王近年来雷厉风行,声名鹊起,对于他的一些标新立异的做法,也早如他的军威传遍天下。岭南近在咫尺,官员们自然也从往来的客商使者中耳闻一些,但重农思想保守的他们并不苟同,摇头道:“广州古来为岭南的水陆交通要地,更是岭南首府的不二之选。如果将它划为户部直辖的港口实在不合适,也有负岭南人心所望。还请大王三思。”
“不是户部,是朝廷直辖。”王继汐摇头道:“不过,你说得也道理。这人心哪,就是善变,今日畏威怀德,明天就反目成仇。你们岭南人这个面子本王也不得不给。就仍按苏州和泉州的旧例。广州依旧是我国的岭南首府,广州港就和沿海其他各个港口城市一样,设立市舶司,开放贸易照常征收关税。本王只要珠江入海口的香山县,就这两岸都要,海口的岛屿也要包括进去。为示革新变法之意,以后不要叫香山县,就叫深圳。条陈制度一如上海和厦门,具体就由本王的财政大臣操作。”
“可是,大王。”虽然荒凉,可这一带毗邻广州,一些南汉的官僚贵族和地方豪强在这一带都有田产,闽王这么大笔一挥,难免影响他们的利益,他们还想争取。
“就这么办了。本王是马上得的天下,文书贯彻不了政令,那本王只有使用武力。反正也习惯了。”王继汐一席话带着浓浓的威胁,一字一句敲打在这些南汉降臣和地方豪强的心头上,吓得他们浑身一哆嗦,再不敢言语,这其实也是王继汐召他们来江边海口看潮的原因。
“这港口和特区,本王是一定要办的。因为,不久之后,来自江南和闽越,运送粮饷军械的大海船,就会络绎不绝来这里。本王可不能让它们空船回去。尽快囤积岭南特产和土货交它们运回江南,甚至是北方,这一来一回,不仅可以抵消海船的运输之费,甚至可以有足够的财税支撑我军的西南攻略。所以这不是政务是军务,误我军务者,斩立决!”王继汐把建港的重要性剖明也是为了让地方官吏不敢怠慢,看到他们恍然大悟后纷纷表态支持后,才放心地对身旁的南宫灏说道:“海船是否已经起运,何时到达。”
“已经起航了,不日就可以抵达。”南宫灏拱手道:“不过,还有一事。南汉也有一些大海船,包括前不久刘鋹用来企图逃逸的海船,士兵在瓜分了财物后逃散。水手船员因为家还在本地,所以就又把船开回来,向我军投降,现在就在港口内。大王,是要命他们现在就拔锚去金陵运粮。”
“是么。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王继汐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先不用去江南。先载着大军主力和岭南现有的粮饷军资去合州,那里靠近交趾,是攻打交趾最好的基地。对了,鹰扬将军,你和本王说说,现在交趾的情况如何。”
“是,大王。”植廷晓抱拳道:“自叛将吴权败南汉军于白藤江后,吴氏自领静海军节度使,随后即称王建都古螺,就是原唐代安南都护府所在。”
“这么说,现在还是这个吴权在当政吗?”
“不是的,后晋开运元年,吴权就去世了,在位不过七年。”
“那现在交趾,也就是这个静海军是谁在执政?吴权的儿子还是部将?”
唐末乃至五代时,节度使作为藩镇诸侯,传续也不稳定,传子或传部将都是常见的事,在这个时代呆久了的王继汐多少也耳闻目染,见怪不怪,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这个很难说。”
“难说?为什么难说?”王继汐奇怪地问道。
“吴权本是前南汉叛将杨廷艺部将余党,也是杨氏的女婿,篡夺静海军节度使一职后称王,便立杨氏为后。杨廷艺的子弟也纷纷作为国舅后党受到重用。吴权死后,遗命杨后的兄弟杨三哥辅助其子。其后,杨三哥篡位,控制吴权次子吴昌文等人,长子吴昌岌则出逃。”
“你是说,现在台面上的这个吴昌文,不过是杨三哥的傀儡喽。我们这次征伐交趾就是要搞掉杨三哥啦。”王继汐从军从政多年,一眼就窥破其中的关节,狡黠地问道:“那个跑掉的吴昌岌在哪里?能找得到么?”
“大王,您是想仿效唐朝英国公徐世绩灭高句丽,利用敌国内斗,招诱宫斗失败的王子为向导,分而治之,一举灭之。”南宫灏一下就猜到王继汐的心思。
王继汐默然一笑,算是默认了。
“可大王,这事怕是不好办。”植廷晓显然没有成人之美的运气,煞风景地说道:“吴昌岌行踪不定,生死不明。就是活着,南汉刘氏和交趾吴氏算是世仇,有夺地杀子之恨,吴昌岌一定不敢投奔岭南,说不定现在还在交趾的大山里面挖野菜呢。找到他都十分不易,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再说他也不一定愿意来。况且,这还得是他活着的前提,也许早死了,也说不定。”
“没关系。他死不死,愿不愿意,对本王来说都没关系。”王继汐甩甩马鞭说道。
“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对于政治,植廷晓并不太懂。
“大王的意思是借尸还魂。”王继汐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南宫灏解释道:“大王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个旗号而已。听你这么一说,目下交趾静海军内杨氏和吴氏相持不下。杨氏虽是旧主,却靠得是外戚上台,得位不正。而现在交趾郡内多是吴氏旧部,必然不服。吴昌岌既然是吴权长子,以嫡长子论,理所当然为交趾主。不必他真人到场,只需要打出他的旗号就可以。实在不行就找个人假扮也好,让他深入简出,围绕在我们的人中间。再召诱几个不满于杨氏的吴氏旧部就更真了,也更有利于此次作战。”
“对。”王继汐补充道:“这事交给钱妃和她的影剑阁办,她办这事我放心。”
“原来如此。”植廷晓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