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西北的大山间,沟壑纵横,本该是万籁俱静的时刻,却有一条火龙在丛林小路间盘旋涌动。仔细一看,哪里是火龙,分明是一支拿着火把的军队在山间急行军。
“太子,咱们这么赶,来得及吗?”一个部曲模样的人,悄悄地问了问他前头躺在滑竿的年轻主将。
那名主将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说道:“赶得到要赶到,赶不到也要赶到。总之,一定要在镛州陷落前感到,打败王二愣子,解了镛州之围。”
王二愣子是王继汐在建州军中大家给的绰号。因为王继汐每战必率部先战,必定拼光所部兵马才甘休。比起其他懂得保存实力的将军来说,他确实像个愣子。
这位躺在滑竿模样的年轻主将就是王延政的太子王继昌,虽然按王氏辈分看,和王继汐同辈,但他是近支嫡系,和王继汐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这也是王延政,乃至整个闽国的用人方略,那就是任人唯亲,王继汐能爬得这么快也主要跟他这个王字分不开。
闽西北山地崎岖,即使骑马也很颠簸,确实不如人抬的滑竿舒服。可惜道路太窄,只能一人一轿,要不然王继昌一定乐得再搂个美人才行。想到这,王继昌觉得有些遗憾。
“还有多久能到镛州呀。老坐这滑竿好不舒服。”王继昌打小就是这富贵命,要不是他爹硬逼他来,他才不愿意来这鬼地方。
“不远了,也就一两天的日程。辛苦太子了。我们一定将太子劳苦功高禀明陛下。”那名谄媚的部将急忙给他递了口甜浆去去火,说道:“太子,您说,这山谷崎岖,丛林茂密,会不会有伏兵呀。”
“伏兵?”王继昌接过甜浆后,不屑地答道:“笨蛋,如果真有伏兵,前部先锋不早示警了。我们前面有先锋,后面有殿卫,铁桶一样安全,怕什么。再说王二愣子有那本事么。”
“对呀。太子说得对,漫说他不敢来,就是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来了,太子爷只一刀就能把他斩落马下。”
王继昌对这位部署拍的马屁很受用,正想表扬他两下,却不想空中传来锐利刺耳的破空之声。王继昌往空中望去,仿佛像无数只飞蝗铺天盖地如雨而下,忽然,由远及近,这才发现,哪里是蝗虫,竟然是无数支利箭。
那名部属应声而倒,抬王继昌的两名士卒也被射伤射死,使得王继昌滚到一边,躲在尸体之后,才幸免于难。
“谁?到底是谁?”王继昌大声嘶吼,很快他就认出这是谁得得部队了。
一刻钟的箭雨准备后再进攻,这是王继汐给军队伏击定的铁则。果不其然,随着一刻钟多种的疯狂雨下后,喊杀声果然从四下响起,犹如饿虎下山,扑食而来。而殷军显然是触不及防,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中军位置,反而遭到毫无预警的袭击,顿时大乱,死伤无数。
王继汐端坐在山头,冷冷地看着山谷中那条火龙化成火海,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身旁的陈大卫上前俯首禀道:“启禀大帅,我军已遵令,提前迂回侧后,进入伏击地点,将来援的叛军截成四段,加以围歼。”
王继汐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传令三军,不可持久恋战。速战速决,穷寇勿追,要力争先将叛军主力围歼为上。”
“是!”陈大卫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山谷间的喊杀声就变得稀稀落落,渐渐平息了下来。
王继汐走下山去,手下部卒将灰头土脸的王继昌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提到面前。黄敬晖统计完战报后,对王继汐说道:“大帅,此战我军以逸待劳,设伏全歼敌军。斩首三千,俘获两万余人。可谓大获全胜。恭贺大帅。现将叛将王继昌带到,有请大帅发落。”
王继汐点点头后,说道:“都是以前的老兄弟,对那些俘虏不要为难。都是闽国将士,除了死心塌地要给王延政殉葬的,一律赦免,就地补充到我军。你马上去办,不要发生虐待战俘的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黄敬晖领命就走。
王继汐回过头来,看了看已是阶下囚的王继昌,拱了拱手道:“少帅别来无恙。”
往年在建州军中,王延政是当之无愧的大帅,他儿子王继昌也就被众将称之为少帅。
“王二.....”王继昌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说错了,赶忙改口道:“武平侯,看在往昔的交情,放了我吧。我回去劝父皇,让他退位投降。”
王继昌往昔在军中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嘴脸,如今有如丧家之犬,苦苦哀求,不要说王继汐的手下,就是殷军也看不下去。
“大丈夫死则死尔,何惧之有。王二楞子,要杀要刮,给老子一个痛苦,不要糟践了老子这一身男儿热血。”
王继汐转眼一看,说话的正是当年和自己并称一愣一傻的二傻子虎大威。王继汐的楞在于除了小命什么都可以豁出去,虎大威的傻却不一样,爱兵如子的他,每战必前,常常自己就身先士卒。好几次都身陷重围,众将都不敢救,常常都是王继汐带兵从千军万马中将他救出来。
“呵呵,虎妞,你也敢这样称呼我。可惜,我们当年一起出身入死的交情。”见到虎大威还活着,王继汐心中窃喜。
虎大威憋红了脸,说起往事,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老虎是亏欠你。可如今我们各为其主,不要再提什么交情了。要杀就杀。”
“王延政叛乱祸国,是乱成贼子,你又何必和他一起同归于尽。还是和我一起辅助大闽天子,可好。”
“呸,忠臣不侍二主。”虎大威仍旧瞑目做等死状。
王继汐眉头一邹,眼露杀气,不过不是投向虎大威,而是落在伏地求饶的王继昌,右手不知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剑,说道:“这么说,只要旧主没了,就可以侍奉新主了。”
宝剑折射晨光,透出阵阵寒意,原本磕头如捣蒜的王继昌早就感受到这彻骨的寒意,再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转过头来,就冲着虎大威疯叫道:“虎二傻,你个混蛋,你这是要害死我呀。谁让你做忠臣。父皇....”
“不许称皇!”许贺文是个讲究句读的人,一把呼喝。
“对,对,对。”王继昌赶忙改口道:“是我爹,我爹何曾把你当心腹了。不过是见你能打仗,养来做看门狗而已。要死你自己死,别连累我。”
“少帅,你......”虎大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难看,最后恨恨地说道:“王二楞子,哦,不,王继汐,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投降。”
王继汐还剑入鞘,说道:“不是投降,是弃暗投明,拨乱反正,和我一起效忠皇帝陛下,本来你做的就是闽国的将军,效忠闽国皇帝,不是理所当然。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无论是什么高官厚禄,我一定担保。”
“我不要什么高官厚禄,只要你能保证大帅父子不死。就是让我给你执鞭坠镫,做个小卒我都无怨无悔。”
这个条件许多人都不觉愕然,连王继汐也感到有些意外,然后缓缓点头,说道:“嗯......不愧是我王继汐想要的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不杀大帅父子,我会械送长乐府,交由陛下处置。”
“不!”虎大威还是憨憨地坚持道:“要是皇帝要杀死大帅怎么办?我要你保证大帅父子不死。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给句痛快话。”
“不可答应呀。”许贺文赶忙劝谏道:“此事有违律法,不合圣意,只怕不妥。”
王继汐沉思了一会,把拔剑出鞘,绕到虎大威身后,猛然一挑。
众将都以为王继汐难以答应所以只好忍痛刺死虎大威,连虎大威自己都闭眼慨然面对死亡。
却没想到长剑一挑,没有刺进心窝,只把绑在虎大威身上的绳索挑断。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