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花落雨听风过,箭丛旗扬士不语,倾国倾国谁做主,长疆万宇志一人。
杨业一夹马腹,从阵中如流星斜出,让过王继汐,挡在呼延赞面前。
两将一对视,一句话也不说,挺枪舞刀如两星相撞,狠狠地擦出火星。
杨业纯熟的刀法和武艺一下让呼延赞吃了一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一个擦肩而过,便知水的深浅。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杀败眼前的对手,自己才有活路。
于是两将龙争虎斗一般纠缠在了一起,但胜利只有一个人。双方都不甘失去落后。
正当大家觉得,这又将是一场相持不下的缠斗时,杨业出人意料的一个拖刀,返身忽然一撤。呼延赞心下大喜,虽然也觉得其中可能有诈,但此刻他想要的是王继汐的脑袋,而不是一个连将徽都没有的杂牌将军。所以,就轻骑而过,想要继续追杀闽王。
哪知道,杨业早就知道呼延赞的心机所向,他这一个拖刀,不是要走,而是拍马绕道对方的身后,横刀一向,砍向呼延赞的脖项。呼延赞只觉得身后寒光一闪,脖后发凉,情知不妙,急忙勒马企图回身格挡。不料正中杨业的估计,大刀滑过斜劈,顺着极好的格挡角度,一下砍下。呼延赞本就是回身横枪,本就触不及防,把握不住,被忽然猛劈,枪鞭就被挑落。
没有武器,在战场上无异于自杀,呼延赞当然知道其中的凶险,急忙俯身贴着马背想避开敌人的袭击,往回夺回武器。
杨业要的就是这个,他顺势一把抓住呼延赞的腰,竟然惊人地夹起虎背熊腰的呼延赞,回马奔回阵中。一群闽国士兵围了上了,杨业将腋下的呼延赞狠狠地抛下地,闽军士兵一拥而上,一下将呼延赞五花大绑了起来。
初见杨业时,王继汐还并不把这个山西人放在眼里,但见他这一个拖刀,便将虎大威都战胜不了的呼延赞,一下对他另眼相看。猴精猴精地转了副面孔,一副逢迎拍马上前道:“将军真是神威英武,是小王有眼无珠,还请将军莫怪。”
杨业今夜这一番的表现值得他这样的评价。但他倨傲的神情,却着实让闽王不太痛苦,他只是在马上冷冰冰的施了一个礼节性的抱拳,一句话也没理会。
可是战争还在继续,还不是要讲君臣纲常,更不是封赏功臣的时候。闽王忍着心里的不快,舔着脸近乎恳请道:“你是虎大威的门客,如今虎大威受伤。一军士气为之一挫。如今你生擒了击败虎大威的宋将,挽回了我军的败势,现在只有你可以代替受伤的虎大威,统率他的部下,也免得他再带伤上阵。”
杨业本想一拒了之,可是王继汐的话情中带义,他再远望了一眼瘫在担架上的虎大威,心头一软,微微点了个头,就甩鞭而去。
“把我的王命带给南云霁要他指挥虎贲军听从杨业的指挥。”闽王还是有心机的,他喜欢杨业冠绝三军的英勇,但却并是真心要将军队和兵权就这么轻易交给陌生人。
呼延赞被杨业这一生擒对宋军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原本尚可勉强抵挡的宋军一下陷入溃散。赵匡胤的宋军中军大阵失去了最后的屏障,赤裸裸敞开,杨业亲自领兵带着闽军如黑虎掏心一般扑向宋朝皇帝的皇旗。
呼延赞本就是宋军以强悍闻名的上将军,他一被生擒,宋军再无人可挡得住杨业和他身后南云霁统率的虎贲军。
然而,这一通追杀,没有如人所料的一般一边倒。宋军的溃败不知怎的止住了。原本逃跑的宋军,忽然又返身回来战斗,虽然战力不如之前,但毕竟是军势一振。
这一幕,闽王王继汐是何其的熟悉。
果然,还是淮河边上的那一面军旗,只是军旗上不再是殿前都检点赵,而是大宋天子的皇驾。一身戎装的赵匡胤虽然称帝后发了点福,但依旧英武挺拔的昂然在马上。
“又是他!”王继汐恨得牙关直咬。与其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倒不如说心中敬畏更多一点,害怕更多一点。
宋朝军中的士兵也都是赵匡胤多年收集来的百战虎狼,丝毫不输闽军。王继汐就指望杨业能为自己报当年淮南一战的前仇旧很。
但赵匡胤用他的大槊证明了他能成为这个天子宁有种乎,马强马壮者为之的时代的主人是有原因的。此刻,三军的胜败,他已不顾。也放弃了赵普要他撤回汴梁,保存有生力量卷土重来的建议。重新化身为战场上的战神,赵大将军。因为他知道,这个年代从战场上败回的皇帝,从来没有好下场,谈什么卷土重来。
眼见杨业如猛虎冲入羔羊群中,赵匡胤眉毛一挑,丢下左右的皇家扈从,挺槊策马上前,领兵冲入阵中,与杨业厮打开来。一时难见胜负,但却已稳稳压住了杨业。饶是杨业这样的悍将,竟然也拿赵匡胤不得,反而已略显颓势,只不过勉强保住不败而已,根本谈不上反击。要不是仗着闽军兵多,只怕早就胜负已分了。
这时,闽王王继汐心下大急,招呼左右,要调动更多的部队来围攻赵匡胤。
“大王,不可!”南宫灏一把拦住了闽王的慌乱,镇定地说道:“赵匡胤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的英雄,看这架势,杨将军只怕也只能勉强顶住而已。皇帝亲临前线,宋军军势大振。现在不是与之争锋的时候。”
“不争锋?那怎么办?”闽王在马上有些恼怒,他又怎能不知道赵匡胤的本事,就是想仗着自己人多,搞人海战术。
“大王,我军主力要是全部被宋朝中军牵制,让宋军大部得以撤回汴梁,甚至调转马头,从侧后袭击我军后方,那就大势不妙了。”南宫灏拱手道:“赵匡胤武艺高强,要想擒贼擒王怕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让宋军兵败如山倒了。任赵家天子是霸王项羽在世,四面埋伏之下,也只有乌江自刎了。”
“你是说?”闽王颇为心动。
“先让虎贲军在此牵制住赵匡胤的中军。大王率我军大部马上侧后迂回,先打垮石守信,宋军的右翼必然奔溃。宋军左右翼尽溃。我军再四面合围宋朝中军。到时就胜券在握了。”南宫灏冷静地为闽王分析战场局面。
“好,就按你说得办。”闽王本也对正面打垮赵匡胤的中军没有十分的把握,转身对背后御林军传令兵道:“传本王的命令,御林军、武平军、骠骑军都给我压向宋军右翼石守信部猛烈冲击,不得有误。”
随着闽王的一声号令,数十万闽军开始如洪流一般猛烈地冲向右翼的石守信军。赵匡胤在交战的瞬间察觉到这一切,心下暗暗叫苦,情知不妙,想调兵增援,可杨业随后一刀却又让自己有心无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打垮杨业和他身后的虎贲军而已。从战场的情况来看,这也是有可能的。就看是宋军先破杨业,还是闽军先破石守信。
然而,杨业有兵十万,面对的是赵匡胤所部兵力尚处于劣势,如何速战速决。可石守信手里不过才四万多人,虽然是右翼的中坚,但在数十万的闽军主力的冲击之下,顶住根本就是难如登天。纵然石守信驭下有方,但也仅仅勉强挺住一时,很快在闽军三支主力的夹攻下,纷纷败溃下去。石守信本就是宋军右翼的压阵者。他这一溃,整个右翼诸军也就再难挽回,全军败退。这时,闽军再回军合围宋军中军。
赵匡胤四下被围,虽然已经杀败杨业,但面对数十万如海水一般向着自己的涌来的闽军,却也是徒复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