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万里起春帆,星夜浩瀚奏凯歌,谁问苍茫今谁属,慨叹人生只一遭。
林仁肇,闽国上将,官拜武平将军,所隶十万武平军皆是闽越旧部,忠诚勇悍冠于三军。此刻,他正奉命领兵东向,意在扫平河北,袭取洺州。
这一路风尘仆仆,松紧有致,闽国诸军中,最称闽王老兵的,就是这支武平军,即使是闽王亲自统率的御林军也是收集四面精锐勇士而成,因为军人的荣誉感和多年转战的经历,让这支劲旅士军纪严明、气格外高昂。
相州之东的洺州城是宋朝在河北军事重镇,可惜却受宋朝聚天下之兵于汴梁的强干弱枝政策的影响。像洺州城这样既不是边廷重镇,又不是汴梁京都,往昔的军事重镇,精兵却早久被抽调一空,空有一座雄伟的城池,却是无兵可守,区区数千弱甲,犹如风中残烛,身处在惊涛骇浪中,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果不其然,在林仁肇十万武平军的猛攻下,这座河北重镇,不日就被攻克。至此,河北各镇基本被闽军攻占,闽军实现了南宫灏扫平河北、再图汴、洛的前半步。
然而,林仁肇的最终目标却不是洺州。在攻克洺州的次日,林仁肇就催促部队拔营起寨。
“大将军,咱们这是要班师回邺都吗?”此时闽王已将王帐从相州迁往邺都,所以那里也就成了河北闽军的大本营。然而,武平军拔营起兵的方向并不是朝西回邺都的方向,而是背道而驰,向南有渡黄河的意思。林仁肇的部将心中有疑,却也不好冒昧强问,只好明知故问。
“不回邺都。”林仁肇摇摇头,挥鞭指向南边,说道:“咱们要渡过黄河,攻取青州,平定山东。”
此言一出,震惊四下。部将恍然道:“渡河?咱们不是只要平定河北之东吗?”
林仁肇回马肃穆道:“骠骑将军符昭信扫平河北三镇,虎贲将军虎大威克潞破汉,咱们武平军是闽国最正宗的闽军,难道一座洺州城就可以交差了事吗?那以后怎么回去见闽王。”
他话这么一激,原本就对攻克洺州城太容易而掳掠不多、功勋不显的武平军将校们一时爆发起阵阵嘶吼,挥动旗帜,山呼海啸道:“杀!杀!杀!”
林仁肇满意地点点头后说道:“那就少废话,向南渡黄河。”
“是!”众将士抱拳领命。
其实,这本身也是闽王王继汐的命令。洺州城驻兵不多,何必劳动十万大军。一开始他就想让武平军在攻克洺州后,渡河占领青州,收取山东,意图是和徐州的黑云军相汇合,沟通南北的联系。
驻守青州的宋军兵力早就被徐州方向的闽军和李筱所部所吸引,城中可谓异常的空虚,甚至还不如洺州城。青州刺史以为背靠黄河天险,又有洺州城作为屏蔽,可以相安无事,所以放手出兵南界。
可是,这个时候,当河北闽军武平军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洺州,突然越过黄河出现在青州北境时,可谓是满城皆惊,不知所以。
青州刺史束手无策,只好一面命人向南紧急召回南方的青州兵,一面召集诸文武商讨对策。
“大人,硬拼只怕不是办法。”青州参将拱手摇头道:“闽人势大,我处闽国武平军和黑云军、徐州兵夹击,敌军号称有数十万之众,而我军不过两三万人而已,与洺州城互为犄角,勉强自立。如今洺州城已破,青州已成孤城一座,就算召回南境驻军,也难以是闽人的对手。何况,南境军这么一撤,南面的黑云军势必追杀过来,到时咱们的形势就更加堪忧呀。”
城中武官闻言纷纷点头以示赞同,这个意见基本代表的军中的意见,也是军方对战争前景的预计。
“那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眼见军队兵无战心,青州刺史颓然慨叹道。
众人默然不语,既然战不起,无非就是和了。可到底要怎么和,却是个说法,不是投降,就是逃跑,但无论哪个办法都丢脸至极,每个人都不愿意主动开口。
最终,还是在城中最有资历的青州长史开口说道:“大人,战若不能胜,又何必战呢?不如,不如。”
刺史冷眼斜视道:“不如什么?”
“弃城而走!”长史咬咬牙说道。
话一出口,众人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弃城而走?”刺史环视众人,知道势不可免,这仗肯定是打不起来了,无奈地问道:“你这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事已至此,弃城,难道就真能走得了。”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朝着武官们说的,其实就是询问他们的看法。武官们一听,脸齐刷刷地沉了下来。
刺史的话说得没错。现在青州城已经基本上处在闽军两大主力的合围之中,外面数十万闽军又岂会眼睁睁地放他们走。留在城中尚有高大的城墙可以凭恃,要是出城野战,无论是在兵力上还是战力上都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对于这一点,不止是武官,众人都十分清楚,就是提议弃城的长史也是为了顾及颜面才不得不说的。
“再说,就算我们突围回到汴梁。且不说将来闽宋大战谁胜谁负,就是回去了,咱们也有丢城失地的罪责。陛下岂能不问罪。”
刺史补充的这一句,更是让众文武心下骇然。丢城失地可是大罪,岂有不问的道理,回去怕也只是自投罗网。一想到这,众人纷纷摇头,心寒至极。
“如今,老夫有个办法,不单可以无罪,还可有功,就不知道诸位是否愿听老夫一言。”
刺史的话一下又重新燃起众人的希望,大家翘首以待,十分期待刺史接下来的话,纷纷抱拳道:“敢不从命。”
刺史低头思忖良久,似乎很难抉择,在众人的催促之下,他才缓缓张口道:“自唐亡以来,五代更迭,以至于宋。王朝变换始终是常事。在场诸位同老夫一样,侍奉两朝甚至三朝者,只怕比比皆是。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只有举城降闽,闽王不战而下青州,囊括山东,我等岂非有功。”
众将默然,刺史的话切中时弊,逃不成,就只剩下降了。其实,许多人都猜到了终难免有此结局,只是心怀故国,自己始终是北朝将士,一下向南闽投降,终究是可恨至极。但眼下又别无他策,只好莫不出声,算是默认。
刺史再度环视座下众臣,一片愁云惨淡,但却无人出言反对。
“看来别无异议了,那就这么办吧。”刺史长叹一口气后无奈地说道:“那我这就遣使献投降。”
“且慢!”参将抱拳出列道:“大人心意已决,属下不敢不从。但是为安定众军,还请大人在和书中要有所言明约束才可。不仅要饶恕前罪,还要一切如故才成。大人依旧得是咱们青州的刺史才行。”
“对呀,对呀。”
众人闻言纷纷挥袖表示赞同,如果不能官复原职,反而要是下狱问罪,那这投降还不如战死。各家总是有各家的小心思。他们推出刺史,其实不过也是为了各自的财产官职。
“这是自然。我会在和书中言明。如果闽人不纳,咱们也就只有死战到底了。”刺史又怎么会不知道众人的小心思。
“刺史大人为我们做主,我们自不敢多言,只是空口白话,就算闽人一时为夺地,虚情假意,诓骗我们,骗得我们投降后又撕毁前约,拿我们问罪,又当如何。咱们得有一个保障才行。”
“那你想怎样?”
“不但城中文武官员不能换,守军也不能换,只有把刀把子攥在手里,咱们才有保障。你们说,对不对。”
参将回身问向众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