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坟茔几人哭,且待扬鞭且打马;东向黄河向五陵,汉家江山色不改。
“将军,不可大意!”相比之下,南云霁却是一脸肃穆地重声道:“难道您忘了澶渊之战吗?”
“澶渊?”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虎大威的逆鳞,谁都不敢提,因为谁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都会引发虎大威大发脾气,可见那场战役对他的刺痛之深,也正是因为如此,南云霁才要不惜冒着惹怒主帅的风险格外强调它。不过,虽然如此,虎大威的脸色一样还是变得很难看,不悦道:“你是说契丹兵能比高怀德的兵更能打?”
“虎将军呐,您太小看北方的骑兵了。”南云霁摇摇头道:“我们的骑兵是南方骑兵的典范,剽悍善战。在高怀德的中原骑兵面前,就不过是一群兔子兵。但高怀德的中原骑兵要是出了关,遇见契丹骑兵,他们就成了兔子兵。”
南云霁的话有些夸张,他的用意其实是想引起对方的重事。
“云霁,说得太过了吧。”虎大威虽然不信他全部的话,但的确也产生了戒心道:“契丹人不过是塞外杂胡而已,乘着中原战乱,四分五裂,才趁火打劫,怎么能有这样的战力。。”
“虎将军,轻敌是兵败之始。”南云霁脸色越发严肃地说道:“李唐武后时代,契丹骑兵就曾大破如日中天的大唐铁骑。唐亡以后,后唐、后晋皆因契丹入寇中原而覆灭。后周穷其毕生之力所以不能灭北汉而统一中原,就是因为契丹人从中阻挠。英明神武如世宗皇帝,至死也不能从契丹人手中光复幽云十六州,最后铩羽而归,抱憾而亡,原因还是契丹人。诚如将军所言,契丹人是塞外杂胡,牧羊放马,不筑宫室,所以不善攻城克坚,所以能横扫中原,凭着就是野战掠地无坚不摧的骑兵。”
“可是,他不过才三万而已?”虎大威还是不甘心就此退去。
“胡人骑兵满万,就已不可轻视,何况有三万之众。”
南云汐最后还是说服了虎大威。
“那你说怎么办?北汉灭不了,那,那杨业怎么办?”
南云霁翘首北望,长叹一声后,说道:“就看那位大人,能不能凭着我军最后的一点余威,成全我们的大计。”
晋阳城内,风声鹤唳,一夜数惊,虽然晋阳城早已在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了许多年,后梁、后唐、后周三朝,几乎穷尽中原兵力也未能攻破这座山西第一名城。但那时的辉煌,此刻却似乎要黯淡下来,原因很简单,当初守卫这里的虎狼之师,已在汾州战场上烟消云散。此刻站在晋阳城头上的不过是两三万老弱残兵,凭借这百余年的苦心经营的坚固城池,顽强地在寒风中坚守着。但四面都已被闽国的虎贲军如铁桶一般死死围住,虽然派往契丹的求救使者已经出发。但内外消息已经隔绝,他们丝毫不知道契丹人会不会答应他,就算答应又能派出多少军队,甚至他们都不确信自己会不会坚持到援兵到的那一天。城中已开始迷茫中悲哀的气氛。
北汉帝国的皇宫大殿上,两排金甲武士瞠目龇牙地执持利刃分力,那一副要吃人的眼色,仿佛一道命令就能挥刀把眼前的中年男人劈成肉酱,那个中原男子就是闽国礼部尚书许贺文。
“闽国何其背信弃义,相约伐宋,结果却在我国背后插上一刀。如此无耻,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坐在龙座上的北汉皇帝刘继元阴鸷的眼色中透射出阵阵寒光。
“陛下所言恰恰相反。是北汉宰相郭无为欺君罔上,他假借伐宋,却沿途袭取我闽国的城邑。我王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反击而已。”说完,许贺文掏出一套文书,转交给太监呈上给北汉皇帝。
刘继元打开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郭无为和潞州属下几个县写的供状和告急文书,都证明是北汉先侵犯闽国的,因为据这些文书描述,潞州各县早在北汉军队到达之前就暗通闽国,成了闽国的州县,北汉军队攻打他们自然就算是先背约侵犯了闽国。
刘继元所以这么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许贺文侮辱了,有些怒不可遏地骂道:“郭无为被你们俘虏了,这些县令也在你们攻破潞州后就主动投降你们。他们都在你们的掌握下,你这不是贼喊捉贼么,可恶至极!”
“陛下息怒。”许贺文来往于各国宫廷,这样的场面倒也司空见惯,不失风度地说道:“外臣手中有的都是白纸黑字,完全可以昭告天下,传之后世,而陛下却是一面之辞,岂能令人信服。”
“无耻!”刘继远气得发抖,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陛下,是非成败转头空。外臣此来也不是向陛下解释的,而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许贺文话锋一转,切入主题。
“两国和平?”刘继远也是北汉宫廷中经历残酷斗争才上位的君王,虽然时运不济,国力衰颓,但毕竟不是傻子,马上意识到对方的来意,试探道:“你要和我国议和。”
“正是!”
“那好,先退兵三十里,再说。”刘继远山西汉子精明的一面涌了上来。
“和议若成,莫说三十里,我国立即收兵回国,就是三百里,三千里都不成问题。如果和议不成,就是三里之地都退不得,非但不能退,还要向前三十里。”许贺文话中已经开始威胁。
“你们是有条件的吧?说说吧。你们是要地还是要钱,还是,要朕称臣。”刘继元安然往后一倒,他从来不信天下掉馅饼,对方有条件,那就可以讨价还价。
“闽国虽小也廓有江南,地广民丰,不缺地也不缺钱。闽汉两国联盟伐宋,本是兄弟之国,怎么能要贵国称臣呢?”
许贺文的话一下让刘继元犯了迷糊,不解地问道:“那你们要什么?”
“我们要他!”
许贺文一指指向了站在一旁如狼似虎的杨业,说道:“必获业,始可和!”
“杨业?”刘继业疑惑道:“你要杨业?为什么?”
“杨业在汾州之战的时候,杀伤我军甚众,都是我虎贲将军虎大威的爱将亲卒。虎将军爱兵之心,天下皆知,为此闷闷不乐。虎将军是我王的心腹爱将,我王闻之,心中不快。乃派遣我来,向陛下索要此人。”
说完,许贺文转身朝向杨业说道:“以一身而捍一国,岂非壮士之志。你说呢?杨将军。”
众目睽睽,都看着皇帝刘继元的反应和杨业的态度。
刘继元闻言后并不作声,显然有所心动。这声无言就说明了一切,杨业心中已然寒凉,拔出宝剑,就要横剑自刎,在此之前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还望闽王不要再食言而肥。”
身旁的汉臣都不作声,心中虽然有愧,也有嫉妒,冷眼旁观。杨业的心就更凉了,没想到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北汉帝国,君臣对自己都是如此的凉薄。刹那之间,死意更加坚决。
然而,正当他决心一死以谢天下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且慢!”许贺文一声急厉道:“我王临走前特意交代,只要活的杨业,不要死的杨无敌。”
“为什么?”杨业和刘继元都很诧异。
“我王要在三军面前斩杀此人祭旗,以告慰战死的将士。如果杨业死了,这和咱们也就议不成了。”许和文一言一语道出原委。
“闽王好狠的心。”杨业恨恨地说道。
“你不骗朕!”刘继远的这一声话彻底寒了汉臣之心。
“陛下,贵国大军尽丧,留着一个杨业岂能回天。去了一个杨业可以恢复两国太平,您又何乐而不为。试上一试。”
刘继元侧眼又望了一眼杨业,最后颓然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