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章
舍今生将铸屠龙兵醒旧梦国立光明业
向博然提刀跳了出去,叫道:须先生快上马。
须见昌上了马,急道:你们切记,共同进退,互相信任,才能发挥七圣阵的威力。
雷翱道:放心交给我们吧。说罢带着兄弟几个一起布阵。
毋铁山把酒袋丢给孙定国,自己抡着长锏冲过去。
孙定国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酒,抹抹嘴道:来吧,老子他娘的等这一天等了四十年了。
一股激流冲来,负屃游到岸上,黑水黄沙退去,满是死鱼烂虾。
向博然叫道:我来做诱饵,你们摆阵。边说边跳到负屃面前,晃了两下玄铁刀,带着负屃向北窜去。
毋铁山紧随其后,从旁协助向博然,用长锏猛力敲打负屃的脖颈,边跑边打,不一会已是气喘吁吁。孙定国在另一侧喝一口酒,喷一口酒火扰乱。三人组成一个互相掩护的团队,负屃向前追不上向博然,眼见要追上了,被毋铁山一锏捅破鳞片,只得向右攻去,毋铁山刚有危险,孙定国一口酒火烧的负屃不得不回头攻向另一边,就这样追追打打,三人一龙跑了数十丈。
须见昌指挥完布阵,驾马追上来叫道:回头吧!
向博然叫道:你们俩先退。
孙定国和毋铁山分别跑开。
负屃没了其他人干扰,越行越快,见向博然近在咫尺,张口便咬。
向博然未回头,轻轻跳起,刚好躲过负屃那致命一咬,空中再翻转,直落到负屃头顶。左手握住龙角,右手抽出玄铁刀,运气于掌,由掌至刀,使了一招大禹开山,刀刃深深的插入负屃头颅之中。
负屃头顶黑血直冒,怒不可遏的左右摆头,要把向博然甩掉。
向博然站立不稳,试了两次,没能把玄铁刀抽出来,反倒是负屃头颅渐渐愈合,刀被夹的越来越牢固了,只得一手握紧龙角,一手握紧刀柄。
负屃甩了几次没甩脱向博然,就朝黄河游去。
向博然心道:不能让它再下河。索性放弃玄铁刀,左脚轻点龙头,跳到负屃面前,左右闪动后,朝后跑去。
负屃掉头就追,身子渐渐盘成圈,想把向博然围起来。
向博然见负屃尾巴摆动而来,急停侧跑,从负屃背上翻跳而过。
龙头越过龙尾,负屃眼中的向博然突然消失不见了,左看右看,有八个身影围成了一条奇怪的阵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对付,索性向前冲去,张开大口想一个个吞掉。
哪知这些人突然闪到七座石碑后面,每座石碑上都闪耀着明法之光,这光仿佛形成一道道闪电,在空中交织到一起,渐渐化成了一张伸缩自由的罗网,铺天盖地般封锁了负屃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缓缓的,负屃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细小。明法之光消失殆尽,罗网散落成一串串蛇形文字,将负屃分成七段,牢牢困在七块石碑之上。
须见昌驾马奔来,哈哈狂笑道:妙极妙极。
八个兄弟欢呼雀跃,和毋铁山手舞足蹈起来。
向博然看着孙定国互相点点头。
须见昌冷静下来,又道:庆祝不急在一时,把石碑埋好,我们留下文字给后人。
向博然道:须先生所言极是。
孙定国把未喝完的酒丢给毋铁山道:这是阿剌吉啊,上等的烧酒。
毋铁山嘿嘿傻笑。
雷骞雷抟带着几兄弟挖坑埋石碑。
向博然缓缓走到第一座石碑旁边,见玄铁刀仍然插在龙头顶上,用力抽刀,竟然纹丝不动。
须见昌道:若是不取,留与后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向博然点点头,看了看河边的鱼虾,叹了口气,望向远方,见一道白光飘来。
那白光是骑着白鹿回来的陈善民,见到众人,下了白鹿走到近前,道:小宝葬了,尹姑娘很好。
须见昌点点头道:埋了石碑,我们就回去。
陈善民道:已经大功告成了吗?太好了。
可是众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毋铁山问道:这龙脖子上挂的什么东西?
须见昌道:像金牌。
陈善民眼珠一转,道:我看看。伸手就从龙头上取了下来,翻来覆去看了看,道:上面还有文字。
雷矫好奇问道:什么字?给我看看。
陈善民道:乾坤逆转达三界阴阳生死符。
雷矫睁大双眼抢了过去掂量一下,道:挺沉啊。
孙定国道:什么鬼东西,我看看。接过来看了看。
毋铁山也好奇,拿来看看,又交给雷翱,雷翱又传给雷翔,几兄弟看完,又交给须见昌。
须见昌道:好像是块金石,没什么特别的。
雷矫道:那给我吧,我挂在宝师傅的墓碑上,这样宝师傅就知道我们成功了。
众人听后,不由得纷纷哀叹。
雷矫从须见昌手中接过生死符,道:卓九,带上它,我们去找宝师傅。说着把生死符挂在卓九脖子上。
谁知一声马嘶,卓九倒地不起,当场毙命。
众人正疑惑不解,七块石碑纷纷龟裂,明法蛇文瞬间散去,七段合成一段,负屃又活了过来,脖子上分明是那块刚才还在卓九脖子上的生死符。
众人大惊,纷纷抡起武器砍刺进攻。
这负屃比之前体型小了一大圈,任多少兵器拳脚招呼,就卧在原地一动不动。
向博然跳过来,双手握住玄铁刀刀柄,逆行真气,用尽浑身力气,拔了半晌,只听啪的一声,被甩开好远,翻身站定,再看手里,只有断开的刀柄,刀刃仍然插在负屃头顶。
向博然叫道:快跑,快跑。
须见昌慌道:长脚了,快跑。
雷骞雷抟正站在挖的坑中,突然被击飞数丈远。
众人细看,不知何时负屃腹部下竟然伸出四条腿脚,像极了马蹄。
陈善民手腕翻动,四枚隼尾挂铃镖打向负屃双眼,可负屃双眼好像金刚石一般,只听叮当声响,不见丝毫损伤。
孙定国叫道:尝尝这个!猛吸一口气,吐了两口酒火。
就听负屃头上滋滋声响,浓烟突起,半晌烟雾散去,却毫发未伤。负屃回头就是一口蓝色的火焰朝孙定国袭来。
孙定国只得闪身躲开。
毋铁山喘着粗气,冲上去对着负屃肚腹就是一顿猛砍。
须见昌道:打他腿。
毋铁山刚想砍腿,那负屃回头就朝须见昌冲来。
众人叫道:须先生快跑。
眼见被追上,向博然一声哨响,白鹿冲过去驮着须见昌就跑。
须见昌握着鹿角,暗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幸亏神鹿。
雷矫道:就是比你快,以为多了四条腿就能追上吗?
哪知这负屃确实更快,三两步便追上白鹿。
众人心惊肉跳。
向博然又一声哨响,白鹿飞身而起。
须见昌心里惊慌,双手一软,跌了下来。
负屃高高跃起,一口吞了白鹿。
向博然瞪大双眼啊了一声,心道:这样的负屃,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呢。
负屃落地后,一动不动的享受着白鹿的美味和众人的恐惧。龙角变得粗长闪光,连鳞片都变成了白色,泛着冷冷的阴气。
须见昌道:布阵。
八兄弟重又摆成七圣阵。
负屃龙角一抖,冲杀过来,雷翾雷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刺穿胸膛,登时吐血身亡。
雷矫哭道:哥!
眼见兄弟二人瞬间死去,哪还顾得上布阵,众人各自为战,举兵器杀来。
雷骞雷抟举着铲子锄头就攻了过来,可铲子锄头打在负屃坚硬的龙鳞上,毫无效果。
负屃扭头就是一口蓝火,雷骞雷抟顷刻丧命。
雷矫雷翮发疯似的冲着龙尾一顿猛打猛踢。
负屃轻摆龙尾,雷矫雷翮一左一右分别落入黄河之中。
雷翱雷翔绝望的站在原地,分别挥着手中的刀剑做最后的抵抗。
负屃一口咬死雷翱,又一脚踩死雷翔。
须见昌被向博然扶起来,无奈道:等死么。
见八个人瞬间化为乌有,孙定国整个人都傻了,无计可施的站在一旁。
负屃朝孙定国跑来,一脚踩下去,孙定国下意识抬起双臂。
毋铁山急匆匆赶来,双手握紧长锏冲着负屃后腿使了浑身劲力猛砍下去,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负屃后腿吃痛站立不稳,前脚没能踏实,侧翻在地。
眼见那庞大的躯体要压在毋铁山身上,陈善民慌忙跑来,把毋铁山拖走。
向博然道:有机会。飞身跳到毋铁山身旁,拍了拍毋铁山肩膀。
毋铁山早己透支,瘫软在地,冲向博然点点头。
向博然拿过长锏,趁负屃还没起身,使了一招峰回路转,冲着负屃头顶的玄铁刀刃击去,当的一响,玄铁刀又入几寸。
那负屃哀嚎着,在地上挣扎着。
向博然跑到另一边,冲着负屃下颚使了一招顶天立地,紧接着又一招景星庆云过度,跟着一招骖风驷霞。这三招分别是刀剑枪的招数,被向博然临时组合起来,居然收到奇效,那玄铁刀被生生的从负屃头颅里震了出来。
向博然伸手去抓玄铁刀刃,见上面布满黑血,再要放手,已然来不及,黑血像阴影一般顺着向博然的右臂扩散开去。
须见昌蹒跚走来,道:博然,我们先走吧。
向博然手臂麻痛,深知比之前鳞片之毒要严重得多,不敢大意,默不作声,聚精会神的运气抵抗血毒。
陈善民忙过来要给向博然祛毒。
向博然摇摇头。
陈善民只好焦急的在旁守候。
须见昌看负屃受了重伤,轻声道:不动了,不动了。
向博然轻声道:它能自愈。边说边伸出右拳,由拳变掌,向前空拍两掌。左手点向右臂天府穴,尺泽穴,孔最穴,黑血一点点从指甲下流出。一盏茶的功夫,黑血方才褪尽,可右臂仍然肿胀异常。
须见昌道:这负屃水火不侵,普通刀剑又伤它不得,难道眼睁睁看着它恢复元气吗?
陈善民道:没了石碑,我们无法封印,不如先行离去,调整后再来。
孙定国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须见昌道:也罢,博然不恢复,我们也无胜算,还是先找地方休息,毕竟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向博然收功,站起身,轻声道:这玄铁刀本是韩教主取天外之石打造而成,对付负屃足够了,只是没了刀柄,我也无法持刀。
毋铁山起身道:若有炼铁熔炉,我可以把这长锏打造成柄。
孙定国道:灵州城外有个姓欧的铁匠,他那铸铁用的一应俱全。
须见昌对陈善民道:这生死符不是凡间之物,我们必须取走。但是千万小心,不可乱用了。
陈善民点点头,施展轻功,又把生死符取来。
向博然道:等着。说着飞身过去,只用左手逆行真气,揭了两片龙鳞,夹着玄铁刀刃回来,嘬了两口龙筋,顿觉神清气爽。
陈善民把外衣脱下,裹上龙鳞,玄铁刀刃和生死符,背在身上。
孙定国道:跟我来。
须见昌道:走。
孙定国扶着毋铁山,陈善民扶着向博然,须见昌跟在最后,几人缓缓离去。走到灵州城外,天色已黑。孙定国捡个树枝,用火折子点着引路。走到一户人家,棚子外的熔炉里还闪着火光,旁边木架上还有长剑短刀锤铲火筷等打造好的工具兵器。
见旁边有个水槽,毋铁山冲过去,把头埋在水槽里就大喝起来。
孙定国去敲门,轻声道:欧铁匠,在不在。
门里没回答,又敲了两次,还没回应。
须见昌道:我们自己来吧。
陈善民放下裹着的龙鳞和生死符。
向博然坐在一旁,行气疗伤。
陈善民道:我去给大家找点吃的。
须见昌点点头。
毋铁山喝饱了,靠在水槽上,呼呼大睡起来。
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陈善民带来几块面饼和水袋。众人吃喝已毕,开始鼓风烧火。
炉火越烧越旺,可一直到下半夜,玄铁刀刃和长锏都难以熔化。
毋铁山道:这是我打造过最坚硬的两件兵器,我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无法熔化。
须见昌叹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百姓啊。
陈善民和孙定国低头不语。
沉默的夜空,只有弯月。就听当的一声,欧家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
孙定国道:欧铁匠。
欧铁匠怒道:哼,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敲敲打打。
须见昌道:真是对不住。
欧铁匠道:对不住?还不快滚。
毋铁山被吵醒,火大了,嚷道:他娘的,破熔炉,烂风箱,难怪打造不了这天下第一的兵器。
欧铁匠笑道:就凭你还要打造天下第一的兵器?我这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熔炉和风箱。边说边走到毋铁山身旁看那刀和锏,半晌没说话。
须见昌道:对不住了。又对众人道:博然,铁山,善民,咱们走吧,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欧铁匠道:慢着,若说这天下第一兵器,也不见得,不过真想熔了,也不是没有办法。
须见昌忙道:欧铁匠真有办法?那真是要替天下百姓谢谢您了。
欧铁匠拿着火筷翻看后,道:这刀是天产陨石,这锏是冥府精钢,一阳一阴,除非有心热血寒之人,否则难化。
向博然惊道:寒血铸就屠龙剑。
欧铁匠反问道:你知道?
向博然道:北海神仙告诉我的。
欧铁匠惊道:什么?你见过北海神仙?
向博然问道:你也认识?
欧铁匠哈哈大笑:你真会开玩笑,大半夜在这说疯话。
陈善民问道:欧铁匠,你能不能铸剑?
欧铁匠道:不能。回身进屋,关了大门。
五个人对着熔炉叹了口气,渐渐睡去。
睡梦中,向博然手臂胀痛不已,醒来后,看到尹苍荷正站在身边。
尹苍荷道:博然,其实北海神仙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命运是躲不了的。
向博然问道:苍荷,你说什么?
尹苍荷道:玄铁刀和长锏有了我的血,一定能助你屠龙。
向博然借着月光,看到尹苍荷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左右腿上各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一直在流血。向博然赶忙抬手,分别在尹苍荷腿上的血海穴上点了两下。
尹苍荷倒在向博然怀里,道:博然,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咱们的孩儿,你一定要成功。
向博然哭道:苍荷!
须见昌,毋铁山,孙定国,陈善民纷纷醒来。
欧铁匠也出来了,刚要发火,看到冒着青烟的刀刃和长锏,惊道:化了,化了!
毋铁山也道:化了!真化了!
须见昌道:快快快!
陈善民和孙定国去鼓风,欧铁匠和毋铁山分别用火筷把玄铁刀刃和长锏放在熔炉里。
欧铁匠道:温度不够,再来。
毋铁山也道:温度不够,再来。
陈善民和孙定国用尽了力气,还是不够温度。
毋铁山骂道:我就说你的风箱是个破烂。
欧铁匠气道:哼,我屋后头的大风箱怕是连你也推不动。
毋铁山道:我要是推得动,你可要给我买十坛酒。
欧铁匠道:你若真能推得动,别说十坛酒,二十坛都行。
毋铁山笑道:别忘了你的话。跑到屋后,拖出来一个高八尺,长九尺的风箱。
欧铁匠带着陈善民和孙定国把风箱接好,又把熔炉布置妥当,重新装了大量煤炭,才道:开始吧。
毋铁山一推,没推动,再推,又没推动,心里着急了。
欧铁匠问道:你行不行?
毋铁山问道:有酒没?
欧铁匠笑道:别说我没关照你。进屋拿了一坛酒,递给毋铁山。
毋铁山咕嘟咕嘟喝饱,再用力一推,就听轰轰声响,熔炉的火焰蹿出老高。
陈善民和孙定国同时拍手叫好。
熔了刀刃和长锏,欧铁匠从屋内拿出一块长长的模具,将铁水定型。毋铁山和欧铁匠一前一后,给定型的剑身敲打成刃。毋铁山和欧铁匠满头是汗,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尹苍荷轻声道:看你们的了。
向博然关切的问道:痛吗?
尹苍荷道:可能北海神仙给了我仙水,我一点都不痛。
向博然挤出一丝微笑。
旭日东升,两匹马出了城门,来到铁匠铺,到了近前,才看清马上是李恩济和李恩世兄弟。
李恩济下了马,走过来道:尹姑娘,你还是跑出来了。
尹苍荷道:李郎中,害您担心了,可是我命里该有此劫难,无论怎样都是躲不了的。
李恩济叹了口气道:也罢。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给尹苍荷把腿上的伤包扎起来。
尹苍荷道:李郎中,你们快告诉城里的百姓,离开此地吧,负屃来了,免不了伤亡。
李恩济道:多为自己想想吧。说着从怀里掏出瓷瓶,对向博然道:这个药对你的手臂有帮助。
向博然道:多谢李郎中。
再来!再来!欧铁匠叫道:再来一把。
毋铁山哦呀呀的叫了起来,推动大风箱,欧铁匠从熔炉里取出烧红的剑,然后再投入水中淬火。在叮叮当当的响声中,毋铁山和欧铁匠好像一起合作了几十年的朋友,共同打造了一把惊世骇俗的天下第一兵器。当欧铁匠把这把屠龙剑高举过头顶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芒在每个人的眼中化为蓝红两道剑气,咄咄逼人。
须见昌喜出望外,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叫道:铁山,好,铁山,好啊!
毋铁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锤子。
李恩济一探鼻息,直摇头叹气。
孙定国慌忙问道:他怎么了?
李恩济道:累死了。
欧铁匠第一个哭了出来,道:刚才还默契的配合打造天下第一兵器,这怎么就不行了?你说话啊,我这还有酒,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呜呜!
须见昌埋头哭道:铁山,你是我见过最实在的人。
陈善民放倒毋铁山,尹苍荷取了一块白手帕盖在他脸上,自己也倒地不起。
向博然抢上去,抱着已经合眼的尹苍荷道:苍荷,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雷家八兄弟,为了小宝,为了铁山,为了你,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我也一定要成功。
说罢,放下尹苍荷,从欧铁匠手中接过屠龙剑,就要转身离开。
尹苍荷一把拉住向博然,道:最后的路,我们并肩同行。
向博然点点头,背着尹苍荷出发。
须见昌道:善民,铁山交给你了。
陈善民道:须先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孙定国从木架上拿了一把铁锤跟着向博然离开。
须见昌见陈善民眼神坚定,自己也下了决心,道:也罢,不过一死而已。
李恩济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不知如何开口,只抱拳送行。
铁匠铺里只留下欧铁匠为毋铁山哭泣的声音。
到了黄河岸边,早已不见负屃的影踪,正不知如何是好,尹苍荷拍拍向博然肩膀。
向博然放下尹苍荷,道:你且歇息。
尹苍荷道:你记不记得,我们的孩儿对负屃极具诱惑力。
向博然道:我怎能忘记那一刻。
尹苍荷道:那就让我把它引出来。
向博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尹苍荷右手伸到怀里,外衣登时满是鲜血。
向博然才看到那把短刀,正扎在尹苍荷心口,惊道:这是为何?
尹苍荷道:愿舍我血肉之驱,换天下黎民百年平安。
须见昌,陈善民,孙定国眼看着倒在向博然怀里的尹苍荷,内心难以平静。
尹苍荷的血顺着河岸一直流到黄河。
本来平静的黄河之水突然翻涌起来,没多久,负屃从河中跳出来,顺着血,直奔尹苍荷而来。
孙定国第一个冲过去,挥着锤子砸向负屃,可感觉像是打在金刚石做的墙上,锤柄应声而断。
负屃抬头一撞,孙定国感到五脏俱碎,登时倒地。
陈善民抬手发镖,镖镖中眼,镖镖落地,再要发镖,负屃已来到近前,低头抖了抖龙角,直把陈善民击飞数丈,吐血不止。
向博然迈步飞身,直跳到龙头之上,一剑刺下去,负屃从鼻子到眼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汩汩涌出好多黑血。
本来刀枪不入的负屃,这下着了道,对这柄剑产生了恐惧,转头攻向旁边手无寸铁的须见昌。
向博然不等负屃反应,直刺它前腿,又是一道口子,黑血直冒。负屃吃痛,只得转身进攻向博然。向博然飞身跳到另外一侧,手腕翻动,使了一招如汤沃雪,搅碎了七八块龙鳞。负屃张开大口,咆哮着要吞了向博然。向博然飞身再起,挺剑刺向负屃的右眼,只见红蓝光起,负屃吓得闪头躲了开去,可脖子下的龙鳞还是被向博然刺破了三片。
须见昌叫道:它怕这剑,它怕这剑,博然,杀了它,杀了它。
向博然心道:杀不杀?此刻,可是关系天下无辜百姓的命运,岂能有恻隐之心。
一不做二不休,向博然仗剑而行,对负屃步步紧逼。见其右腿伤势未愈,一剑攻向左腿,又飞身一剑斩断了左侧的龙角。
负屃刚要下河逃跑,一股黄色巨浪扑面而来。
浪中爬出一只一三丈长的海龟,这海**脸和负屃有几分相似,背上还驮着一块石碑。
向博然不知这海龟是敌是友,正犹豫间,陈善民站起身,踉跄的走来。
向博然想去搀扶。
孙定国道:危险!
只叫了一声:北海...陈善民就被负屃一口吞了。
须见昌痛心疾首,登时失语。
向博然不管不顾,冲到负屃身旁,也想不起什么招数了,左手持剑对着负屃后背就是一顿猛砍猛刺。
负屃愤怒已极,转头一口火喷出来,闪耀着蓝色幽幽的光,煞是阴冷。
向博然跳到一旁,负屃又是一口,向博然再躲,已失去起身的机会。负屃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喷出火焰,要将向博然置于死地。向博然被逼到山脚下,正当避无可避,孙定国飞过来用身体挡住了火焰。
看着火焰中扭曲挣扎的孙定国,向博然咬牙痛惜,闪在一边。
须见昌道:博然,石碑立好了!
向博然扭头看去,须见昌正扶着龟背上的石碑。
负屃一看闪着明法的石碑,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那海龟如临大敌,竟抬起前爪和头,只靠尾巴和后腿站立起来,对抗负屃,可负屃冲击力巨大,海龟直直的被撞飞,落入河中。
就在此刻,向博然双手持剑从天而降,一道白光闪过,负屃身首异处。
须见昌握紧双拳,哦呀呀的大叫起来。
向博然这一剑用尽了所有内力,刚才催动真气给右臂,此时右臂已完全失去知觉。向博然完全高兴不起来,冲须见昌点点头。
须见昌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了向博然,自己却被负屃一脚踩死。
生死符也掉了出来。
向博然惊道:这负屃仍未死透啊。一见须见昌为自己而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提剑就是一顿乱砍,直到负屃不再动,这才把石碑推过来。
那负屃长长的身子被明法蛇文笼罩,缓缓盘在石碑之上。
向博然举起屠龙剑,将龙头穿起,固定在石碑上。
负屃渐渐变成了石像。
向博然捡起生死符,心道:这东西既然能让龙重生,是不是也能让人重生呢?
看着须见昌和尹苍荷的尸体,再看了一眼烧黑的孙定国,向博然犹豫了。
黄河之水奔流向北,不禁想了起当年在白莲教的日子: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花开花落,寒来暑往,南山上一株野山桃树上长满了红绿色的果实,吸引来不少鸟雀。树旁有个山洞,山水顺着岩壁滴着水滴,正好落在一人嘴上。那人本是躺在地上,醒后好像受了惊吓,坐起来,到处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腿,又冲着旁边水洼看去,见自己是个鹤发的老头,叹了口气。出了山洞,顺手摘了两个山桃囫囵吞下,望望四周无人,便顺着山坡下山而去。行至晌午,肚腹饥饿,便去找吃食,方圆十里未见人烟,只得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实在饿的心慌腿软,一头栽下去,只听咚的一声,胸口被什么物件硌了一下,取出来一看,是个挂在脖子上的金牌,上面还有文字:乾坤逆转达三界阴阳生死符。
猛然间想到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到底是什么事呢?恍惚间,只有黄河之水来回翻涌。
老头直奔黄河而去,沿着河岸来回走了十几里,模模糊糊想起有人把这个生死符套在自己脖子上,于是生的死去,死的重生,想到这,赶忙把生死符放入怀里收好。
老头又累又饿,离开河岸,漫无目的的走着。
刚到一条大道上,就见十几条汉子慌慌张张的自东而西跑来。
老头叫道:诸位,发生何事?
那群人也不理会,急匆匆的只顾着跑,只有最后一人回头叫道:猪皮,你再不快跑,我们可不管你了。
老头回头一看,果见一个身体肥硕的黑胖子正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跑来,伸手一把拉住,叫道:喂,猪皮,跑什么跑。
猪皮吓一大跳,跪在地上就磕头,直叫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头暗道:这人被谁吓的?什么事?
猪皮趴在地上不敢动。
老头决定诈他一下,便道:说吧,今天做了什么坏事,以后怎么保证不再做了。
猪皮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做山匪抢劫了,这不是上有八十老母,我也不会干这没本儿的买卖,以后再也不敢了,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老头暗道:这是碰上厉害的脚色了。
那猪皮一抬头,啊了一声,道:你不是道士。
老头笑道:我本来也没说我是个道士。
那猪皮刚想抬手打老头,回头看看,吓得提着裤腰带就跑了。
老头暗道:什么道士这么凶?怕是得有几十个吧。
正想着,见一个年过五旬的道士大踏步的走来,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拿着一柄拂尘,看见老头,停下脚步,把拂尘插在后背,上前作揖。
老头还礼道:不知道长要往何处?
道士道:刚有几个山贼杀人劫财,我碰到的时候,就剩一个婴儿了。
老头问道:你一个人?
道士道:啊,我向来独来独往,要不是这孩子哭声大,我还真错过去了。你看见他们了吗?是往这边走了吗?
老头道:对,是,不过,你一人能打得过他们这身高马大的十几个汉子?
道士笑道:要不是这孩子的母亲临死的时候有话说,我早都追上了。
老头道:那你可要小心。
道士道:我看你人不错,你帮我看下这孩子,我一炷香就回来。说着把孩子放到老头手里。
没等老头说话,一个迈步就不见了踪影。
老头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等。
一炷香时间没到,道士提着一包物件回来了。往地上一丢,散开来,全是血迹。老头定睛一看,竟是十几个人手。
老头问道:杀了?
道士道:没有,只是都砍了右手,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去县衙里认罪。
老头纳闷道:什么?去县衙?
道士道:犯了法,不去县衙认罪,难不成还要我来审案吗?
老头问道:如今是何年月?
道士斜眼看老头道:你要饭要傻了吧,洪武二年了。
老头重复道:洪武二年?
道士道:你饿昏了吧,看样子你得有几天没吃饭了吧。
老头点点头。
道士掏出两个面饼,老头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吞了,刚想说话,婴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道士哄了哄婴儿,又道:我本来是不准备收徒弟的,可我那个大徒弟不争气,但我那大徒弟的仇人的孩子和我有缘,我准备去收了,当我的关门弟子,没想到这赵家的婴儿也和我有缘,我也准备收了,你说,这是不是天不遂人愿。
老头笑道:心想事成的事普天之下能有多少。
道士看婴儿睡了,抱起来要走。
老头起身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道士道:灵州城啊,你不会连这是灵州城都不知道吧?你自己姓名总归知道吧?
老头登时懵了,心道:我是谁呢?
道士哈哈大笑,转身离去,边走边对婴儿道:我带你去寻你师哥,如今天下安定,皇上也是个要饭的出身,轻徭薄赋,学武没用了,我教他学医,教你行商。将来,你们师兄弟两人,一个治病,一个济众。。
老头又自问道:我是谁呢?我一觉睡了两年吗?
再看那道士,早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