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北海仙再现窃窃语石碑龙重生踽踽行
熊小宝道:她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暴风雨中走出一青衣人,手脚上皆缚着黑色的铁链。天色阴暗,铁链伸向何处,完全看不清。青衣人拖着铁链来到凉亭外。
雷矫轻声道:前年就是她杀了水鬼,救的宝师傅。
尹苍荷点点头,道:快进来,别淋坏了身子。
青衣人笑道:大难临头,还想着别人。
尹苍荷道:你这人真怪,别人好心待你,还咒人有难。
青衣人不再理会尹苍荷,看着向博然道:白龙王既然在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向博然看看众人,再看那青衣人,道:未敢请教姑娘尊姓大名,为何称在下白龙王。
青衣人道:不用管我是谁,我时间不多,你们只要听我说就行了。当年,大唐为平安史之乱,西部重镇被撤去绝大部分守军,吐蕃趁虚而入,数年间,攻取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等6军及石堡、百谷、雕窠3城,同时又陷鄯、武、叠、宕4州。此后,又夺取廓、霸、岷等州以及河源、莫门军。广德元年,赤松德赞派达扎路恭和尚结息率军二十万,由大唐叛将泾州刺史高晖为向导,一路长驱直入到达长安,占据唐都十五日。因听闻郭子仪率领唐朝勤王军队迫近长安,吐蕃军没来得及劫掠士女百工,就立即撤离了长安。此后,河东副元帅郭子仪奉旨坐镇河中府,又充任灵州大都督,抵御吐蕃数次来犯。
须见昌道:若论历史,我们这位尹苍荷可也是不遑多让。
青衣人不予理睬,仍然看着向博然问道:唐都被占领十五日,吐蕃便退去,你道是为何?
向博然道:吐蕃军想来惧怕郭将军威名,不知勤王军队数量,故连夜撤离。
青衣人道:非也,吐蕃明知占据长安城难以长久,便纵兵大肆烧杀劫掠,府库治所所存银粮被洗劫一空,富裕的百姓家也被焚毁并抢夺无数,长安城中萧然一空。吐蕃军中有一僧侣名唤列扎,此人是寂护的亲传徒儿,也是赤松德赞的亲信,为扬其宗教,固其统治,接密旨奉命跟随军队入城,旨在长安城找寻秘宝。在十几日的搜寻中,果得一上古残卷,带回吐蕃,寂护也有一残卷与之正好拼成完整卷宗,此卷宗乃佛家不传之秘藏。此前,吐蕃国内有喷火毒龙作祟,外有大唐和大食等虎视眈眈的强大敌人,可谓是内忧外患。寂护虽已圆寂,但另一高僧莲花生却借此卷宗所载之神力降服了毒龙,并被尚结息窃来以此东征南讨,虽以最少军队,仍和大唐大食形成三分天下之势,至此之后,吐蕃大肆弘扬佛教,几乎人人供奉。得知此事后,镇守边疆的郭子仪急令部下向朝廷告急,唐代宗因受宦官鱼朝恩,程元振等蒙蔽,并未见到郭子仪呈上的文书。正当郭子仪率军不知如何抵抗之时,一个自称乞丐张的神秘仙客自称有伏龙之策。郭子仪本无计可施,如今既有救命稻草,便欣然接受乞丐张的所有要求,依照乞丐张所说令数百位能工巧匠开山采石,连日赶制经文石碑,在鸣沙,兴庆,灵州设了陷阱,最终在灵州擒获毒龙,并将其封印于此。
凉亭外暴雨依旧,众人仍是心存疑虑。
青衣人虽站在亭外,却丝毫未受风雨。
向博然道:敢问姑娘,是否要托付我等照看此封印?
青衣人摇摇头道:非也,是要你们献身,重新封印此龙。
须见昌道:哼,你与我们素不相识,说个故事就想让我们去死吗?
青衣人道:只有白龙王重新封印此龙,红龙王才能推翻元廷,否则天下百姓仍要受苦受难,你们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也可以选择自行离去。
想了片刻,向博然道:不知封印的方法,可否告知一二。
青衣人反问道:你可想好了,知道了方法,就不能反悔?
向博然刚想说话,熊小宝阻拦,道:恩公,剜眼救命,在下还未来得及报答。
青衣人道:那是你阳寿未尽,命不该绝,与我无关。
须见昌哼了一声道:小宝的意思是,如此损伤的方法,不尝试也罢。
青衣人看着熊小宝,惑道:你们是这么以为的吗?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熊小宝道:恩公,须先生并非恶意。
须见昌道:我就是恶意,看她如何说,剜去双眼救命,闻所未闻。博然,我不信她,你们信吗?
雷家小兄弟虽亲眼所见,如做梦一般,也未敢尽信,感谢自不必说,但其法,太过于歪门邪道。这听到须见昌说的话,引起共鸣,均轻轻摇头,不愿再尝试。
青衣人根本无视这些人,还是对着向博然问道:白龙王,你信不信我?
尹苍荷笑道:姑娘,我们本想信你,可...
没等尹苍荷说完,青衣人责问道:你比令堂多享了几年天伦之乐,难道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了吗?
尹苍荷瞪大双眼,不知如何回答,更不知青衣人话中意味。
向博然道:姑娘,可否告知姓名,来处,既然有求于在下,那是看得起在下,向某荣幸之至。
须见昌阻拦道:博然,听我一言。我不管什么红龙王,白龙王,无论谁登基称帝,于我等无分毫关系,为何牺牲自己呢?
青衣人冷笑道:白龙王还需要别人帮你做决定吗?这算是互相推诿了?
向博然看看熊小宝,熊小宝仿佛看到,默默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向博然突然笑道:还记得当年誓言,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这位孙兄,虽子病妻怨,却依旧不忘报国为民,我向博然大好男儿却躲在此处十几年,不思报国,日后身死,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现如今,有为百姓谋福祉的事业摆在眼前,生死又有何妨?却哪敢推诿?
须见昌唉声叹气的摇摇头。
青衣人笑道:好,白龙王此言,让我不虚此行。即使因此而死,我也值得了。
熊小宝也笑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也算我一个。
雷矫也道:哼,没陈叔叔,十几年前就没我了,既然捡了这么大的便宜,总是不亏本的买卖。
其他几个雷家小兄弟也热血沸腾,不惧生死,颔首称是。
暴风雨渐小,一只海雕鸣叫两声,展翅高飞,不一会便消失了,暴风雨转而渐强。
青衣人道:我时间不多了,你们且听我安排。此龙以经文石碑封之,名曰负屃。当年的经文石碑皆是由乞丐张以明法加持才能有封印之效。因此,要封印负屃,必须去取明法加持过的经文石碑。你们可分两队,一队看守此处石碑,一队去取石碑来。石碑原置于三处,灵州封印之所便在此石碑之下,但是这里的十块经文石碑磨砺十轮甲子早已经法力尽失,怀远距离此处不下百里地,只能去河对岸的鸣沙取来,鸣沙的经文石碑共有八个,所以至少要去八个人。假若封印未解,你们就以伏羲八卦阵围之,负屃重生时最为脆弱,重回封印后可报八轮甲子天下太平。假若封印已解,要想方设法诱使它处于文王八卦阵中。
向博然问道:不知用何陷阱,可以引诱负屃至此?
青衣人道:负屃喜食活物,重生后定当先寻找大量活物聚集之所,灵州数万黎民百姓,又有大量的马匹牛羊和骆驼,必是它果腹首选之地。因此可在其必经之所取鸡羊牛等引诱,再以设伏的石碑阵围之。
向博然道:如此说来,倒是简单。
青衣人道:此绝非易事,岂不闻下山饿虎最伤人。越是饥饿,猛兽越难对付,何况被封印了六百年。
熊小宝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捕蛇人会故意让蛇吃饱,再捕捉起来就容易得多。
青衣人点点头道:若封印已解,我倒是以为你们也可以效此法,损失最少。
熊小宝道:只是不知这负屃食量有多少?
青衣人道:两万只鸡或一百头牛。
须见昌冷笑道:这么多,那足足是上百户人家一年的口粮。倒不如让它直接吃人算了。
青衣人道:嗯,差不多六七百人也足够了。
须见昌顿时发怒,又不知如何反驳,憋的满脸通红。
向博然劝道:须先生,此等小事,不需要您老费神。
熊小宝也道:正是,我带着雷家小兄弟定能成功。
雷骞也带头道:须爷爷,您莫动怒,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交给我们弟兄,保证不费一牛一羊。
青衣人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即使受再多的刑罚,我也心安理得。
尹苍荷问道:敢问姑娘,何出此言呢,好端端的为何会受刑罚?
青衣人笑道:要不是私自出海猎杀水怪,被河神告状,我也不会如此。
熊小宝道:惭愧,惭愧。
青衣人反问道:你何愧之有?
熊小宝道:若非姑娘相救,我恐怕早已葬身河底,刚才竟然以怨报德,还不信任您,着实惭愧的紧。
青衣人道:刚才我已说过了,你那是阳寿未到,并非我刻意救你。若你真有惭愧,定当多行善事以感此恩德。
熊小宝更加羞愧,不住的叹气道:定当如此,不会辜负姑娘一片好意。
正说着,暴风雨骤然停止,剩下的一只海雕也振翅飞走,不一会消失在阴暗里。
青衣人道:我到时间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否则,中原大地将会生灵涂炭。
尹苍荷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
青衣人刚想说话,手脚上的铁链仿佛被人猛扯,青衣人忽道:还有两句,盲眼才得本相现,寒血铸就屠龙剑。
向博然和熊小宝慌忙伸手去拉青衣人,却仿佛被闪电击中,摔倒在地,浑身麻痛。
熊小宝问道:这两句话什么意思?
青衣人被扯到半空中,急道:切记,切记啊。说罢甩手洒出点点水珠,溅到尹苍荷身上。
向博然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
青衣人道:我是北海那...
话说到一半,就消失在阴暗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阴云早已褪去,阳光如常,只是北风依旧。
熊小宝被雷翾和雷翥扶起来。
向博然起身问尹苍荷道:是否有受风寒。
尹苍荷摇摇头,看了看水珠落处已由湿转干,道:凉亭内温暖如春,凉亭外却暴风骤雨,真是奇怪的景象。
孙定国把蹲在地上的农妇搀起来,道:哎,这么大人了,还如此怕雨天。
那农妇嚷道:怕什么怕,我一阴天就腿疼。
熊小宝道:看来那姑娘是北海附近的人。
向博然道:我感觉她非凡人,北海神仙到很贴切。
雷矫道:当年她只是一抬手的功夫,就能杀死数只水怪,我看一定是神仙。
雷翮问道:神仙也会被锁起来吗?
雷矫道:她不是被河神告了吗。
雷翾问道:神仙也会告状?
雷矫不知如何回答,只反问道:北海?在哪的。
雷骞和雷抟互相看看,摇摇头也表示毫不知晓。
熊小宝道:无论如何,我的命是北海神仙救的,她吩咐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去做。
向博然点头道:即是为了百姓,也要说到做到。
农妇道:那我们先走了。
孙定国道:走什么走,你没听说封印之龙要重生了。
农妇道:关你屁事,我就问你,关你屁事。
边说边拿出扫把,就要打孙定国。
正说着,马铃声响,两架马车缓缓驶来,旁边还跟着三匹马,其中两匹黑马上是雷翱雷翔。
另一匹黄骠马上坐着陈善民,摇手招呼道:须先生,向兄弟,小宝,看我把谁接来啦。
熊小宝笑道:是陈大哥,陈大哥来了。
向博然也道:陈大哥真把李郎中也找来啦。
来到近前,陈善民下马和大家寒暄起来。毋铁山驾马车停驻,雷翱雷翔也下了马,把马车上的李郎中家眷扶下来。
尹苍荷笑道:没想到李郎中和李大嫂也到了。
李郎中下马直奔熊小宝,跪倒在地道:多谢师弟代替我行孝丁忧,李恩济无以为报。
熊小宝马身扶起李恩济,道:师兄言重了,恩公当年救我一命,如同再造,行孝丁忧理所应当,何谈代替。
小宝就是会说话。最后一个下马车的是李令龙的遗孀,听到熊小宝这么说,她接道:恩济当年在外行医,我们只得带着恩世逃难至此,没想到辗转多年,让善民找到了恩济。
熊小宝也跪倒在地,道:小宝拜见师母。
李母旁边的年轻人扶起熊小宝道:师兄无须多礼,恩世应代李家谢过你才是。
李恩济也点头称是:小宝师弟行动不便,我等着实过意不去。
李恩世道:大哥,若不是小宝师兄,我也无法照顾咱娘,着实应该感谢他。
李母也道:还有你陈大哥,若不是他这么多年不辞辛劳,天南海北的找,我们也难和你大哥重聚啊。
陈善民只笑笑。
说着众人默默的流泪叹息,又替他们高兴。
毋铁山不懂这些,从马车里抱出一筐面饼,摸过来就是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雷矫也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跑过去拿来分给大家吃。
熊小宝把须见昌和向博然等人介绍给李恩济认识,李恩济一一寒暄。
农妇接过雷矫给的面饼,嘿嘿笑着吃了一大口,一听李恩济是个郎中,高兴的问道:你也是郎中,那你一定带药箱了吧?
李恩济问道:药箱我随身携带,不知这位大嫂是?
孙定国扯了农妇一下,道:多事,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向博然道:这位兄台是孙定国,这是孙大嫂。
李恩济问道::不知大嫂有何不适,我给你把脉一看。
孙大嫂笑道:不是我,是我孩子,发热。
李恩济问道:不知孙公子现在何处?
孙定国道:李郎中,你们既然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劳烦你们了。
孙大嫂怒道:那怎么行,有不收钱看病的,这好事哪找去啊。
孙定国道:孩子发热,没几天就能好,何必劳烦人家。
李恩济道:大人有病,在所难免,孩子有病,更不可大意。
孙定国道:李郎中啊,我孩子的事是次要的,黎民百姓的事是大事,才是重要的。
李恩济本来以为这乞丐模样的醉汉只不过是个粗人,没想到说话头头是道,于天下大事和个人小事分的如此清楚,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熊小宝道:师兄,我跟他们去给孩子看病,你去给恩公上香吧。
李恩济道:我李家世代行医,从祖上至今,一直恪守救命是首要的。再说坟地不会长脚自己跑,烧纸上香晚个一两天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我因此错过了一条性命,我爹泉下有知,定不饶我。
李母笑道:我儿说的在理,救人刻不容缓。
李恩世也道:大哥说的对,我李家的祖训决不能马虎。
李恩济道:我们有马车方便出行,来回便利,耽误不了多少时辰,你们先行一步,我去去就来。
孙定国单膝跪地道:多谢李郎中大恩大德。
孙大嫂也学着跪下,粗声粗气道:多谢多谢。
李恩济招呼车夫道:吕三,我们上路。边说便把孙定国夫妻二人扶起来。
车夫吕三放下水袋,调转马头,问道:哪儿去?
孙大嫂上了马车,道:往这走,往这走。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尹苍荷走向李恩济的夫人,道:李大哥承其父之遗风,真乃百姓的福气。
李大嫂笑道:为了他,我都成了接生婆了。哎,你什么时候生娃娃,我来给你接生。
尹苍荷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是啊,多谢李大嫂了。
李恩世把李母扶上马车歇息。
须见昌问道:博然,既然已做决定,我们不能冒险,还是及早应对为上。
向博然点头称是。
熊小宝道:八块经文石碑,还要过河,我看要挑选八个脚程快的。
雷矫道:不用挑了,这种体力活,交给我们正合适。
雷翱问道:什么石碑?
雷骞道:一会给你说。
熊小宝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们是八个人了。
陈善民问道:什么事?
向博然带着陈善民到石碑前,解说刚才北海神仙的事,雷翱雷翔听得目瞪口呆。
向博然问道:刚才你们来时,没见暴风雨吗?
陈善民道:北风虽大,但无阴云,何来暴雨?
向博然道:此情此景仿佛残木林里一样,身在其中能见,外面却丝毫不受其影响。
雷翱道:若是真如向叔叔所说,有暴风雨的话,可地面干燥,岂不是怪事。
雷翔道:我看未必,那北海神仙与我们是见过面的,当年幸亏她出手,才救了宝师傅一命。
雷翱点头道:嗯,的确如此。既然能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那我们也当仁不让。
陈善民道:只有他们八个够吗?我跟着一起去吧。
向博然道:陈大哥走南闯北,由陈大哥领着,我最放心不过。
熊小宝道:那就陈大哥领着他们八个,我和向大哥,铁山看守石碑。
陈善民问道:大概多久解封?
向博然道:那倒没说,随时都有可能。
陈善民道:解封与否,天壤之别,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看我们现在就去。
熊小宝道:陈大哥路上小心。
陈善民问道:不知那石碑是何模样,在什么地方?
向博然道:北海神仙也没说,只说就在河对岸的鸣沙,如她所说,应该是有八块吐蕃文的石碑。
熊小宝转头向着河对岸,听着黄河奔涌的滔滔之声,忽道:我知道了。
向博然问道:何事?
熊小宝道:盲眼才得本相现,寒血铸就屠龙剑。
向博然道:第一句话是说你的。
熊小宝道:正是,虽然不知后半句的意思,但是我的的确确能看到肉眼所不能见之物。
陈善民道:你们保重,我这就去找船,立刻动身。
熊小宝道:陈大哥莫慌,你们朝着天边那颗勾陈走去,正下方就能找到石碑。
雷矫道:宝师傅,现在还未到辰时,看不到星星。
熊小宝恍然道:是是,你们过河后,朝北走,十里地之内,应该能看到如鳞片一般一块块隆起的地面,三尺之内必能挖到石碑。
雷矫默道:十里之内...
雷翱拍了拍雷矫的肩膀,道:知道这些,足够了。
陈善民拿出长锏,交给熊小宝道:你带着防身。
熊小宝接过长锏,道:快去快回。无论是否解封,我们都在此处汇合。
众人商定后,收拾妥当,陈善民带着雷家八兄弟沿河岸朝北行去。
李恩世过来问道:小宝师兄,陈大哥他们去哪儿?
熊小宝道:师弟,等师兄来了,你们先行一步。有件不得不做的事情等着我们,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汇合。
李母道:恩世,小宝说的一定是大事,我们先走。
熊小宝抱拳拜别。
向博然问道:为何不告诉他们实情?
熊小宝道:北海神仙说,知道了方法,就不能反悔。此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我们有牺牲自己的勇气,二是怕经文石碑被无关的人取走。
向博然点头道:不错,如此重要的石碑被人取走,后果难以想象。
熊小宝转头笑道:卓九,回来吧。
须见昌问道:什么?
熊小宝道:刚才被吓跑的马和白鹿回来了。
须见昌抬头一看,果然,一黑马一白鹿从山后缓步走来。
尹苍荷上前摸了摸白鹿。
毋铁山把最后一口面饼咽下去,灌了一坛子酒,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须见昌笑道:铁山,还是你最知足常乐啊。
毋铁山惑道:须先生,蜘蛛是圆的吧,怎么是长的呢?
须见昌哈哈大笑。
尹苍荷哎哟一声,向博然忙问道:怎么?
尹苍荷道:好像...好像...怎么在这节骨眼上。
向博然一时竟没了主意。
须见昌道:难道快生了?博然,快去,李大嫂可以接生。
向博然一听,道:对对,刚才还说来着。
说罢,抱着尹苍荷骑上白鹿,追马车而去。
向博然问道:痛吗?
尹苍荷道:很奇怪,有感觉,但是并不痛。
向博然道:不会是痛过头了吧。
尹苍荷道:不会啊,明显感觉在动。
向博然道:看到马车了。
追上马车,李大嫂透过车窗问道:脸色不对,是不是要生了?
向博然点点头,李恩世停下马车。
李大嫂道: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向博然道:绕过山,小宝的茅屋里有剪刀和细布。
李大嫂道:好吧,让她躺车上。
向博然刚把尹苍荷放到车上,就听见一声嘶吼,紧接着地动山摇。
不好,真的重生了。向博然后脊梁突然感到阵阵凉意,道:苍荷,我...
李母道:交给我们,你放心去吧。
尹苍荷看着向博然点点头。
向博然转身上了白鹿,飞奔而去,迎面撞上须见昌骑着卓九。
向博然问道:马车呢?
须见昌道:马车...和四匹马...总共五...五匹马都被捉了。
须见昌道:小宝和...和铁山在...那...周旋。
向博然道:须先生先走。
须见昌道:博然,带他...他俩出来,等人到齐...再说吧。
向博然道:管不了这么多了,我要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不是龙。
飞奔回去后,见石碑和凉亭早已变成废墟齑粉。熊小宝和毋铁山靠在一起,一个持长锏,一个持鬼面冥魂钺,正战战兢兢的对着一只怪物。这怪物头面如牛,口大如斗,头顶一对暗黄色的犄角居然和白鹿鹿角有几分相似,身上灰色的鳞片犹如瓦片,密密麻麻排在身上同着呼吸张开闭合。虽在三十丈外,散发出的腐坏味道仍扑面而来,刺鼻异常。这怪物用长长的身体分别圈住三匹马,正细嚼烂咽的吞吃,对于眼前的三个人毫无兴趣。
向博然轻声问道:还有两匹马呢?
毋铁山道:早被吞了。
熊小宝问道:我虽看不到,不过能感觉到它脖子上是不是挂着物件?
向博然仔细一看,果然负屃脖子上拴着一块闪闪放光的金牌子。
毋铁山叫道:真的有啊。
向博然道:上面好像有图案,一个圆圈...看不清了。
说话间,负屃连吞了三匹马,看看周围没活物可吃了,冲着向博然三人蜿蜒而来。向博然挥手示意毋铁山和熊小宝后退,自己提口气飞身上前,一拳砸像负屃的头顶。但丝毫没影响负屃前进,向博然只好闪身躲开,拳头吃痛的紧。毋铁山抱着熊小宝闪在一旁。
熊小宝惊道:这东西到底有多长?
毋铁山道:好长好长啊。
向博然提气追去,卯足了劲,对着负屃的腹部猛踢三脚,依然没能阻止负屃的行进。
熊小宝忽然叫道:白鹿,走。
白鹿这才意识到,这负屃是冲它而来,三跳两蹦朝山上奔去。负屃不慌不忙的跟着白鹿,也向山上游去。
毋铁山道:它又不吃人,怕它作甚。提着鬼面冥魂钺追着负屃就是一顿乱砍。
向博然叫道:小心!
毋铁山才发现,负屃的尾巴像一柄巨大的铁扇子冲着自己面门而来,慌忙往旁边一跳,仍是被尾巴刮倒,连翻了三个跟头,起身还想再去,拿起冥魂钺发现钺刃早已断裂,不由得怒火中烧。
向博然叫道:我来。抽出玄铁刀,便施展轻功追上去,冲着负屃背部一刀砍下去,就听当的一声,火光四溅。一刀接着一刀,连砍了数十刀。看到尾巴又扇过来,不得不闪在一旁。
熊小宝道:用石碑上的武功。
向博然恍然大悟道:多亏小宝提醒。收起玄铁刀,跨步追上负屃,飞身骑在背上。逆行真气,看准负屃呼吸的时机,右手伸向鳞片缝隙,翻手再抓,鳞片被牢牢吸在手上。真气行至左手,也抓住一片,双手同时发力,两片龙鳞被生生的揭了下来。这下彻底惹怒了负屃,只听一声嘶吼,山地颤抖,河水奔涌。它不再追逐白鹿,先是把向博然甩了十丈远,然后转头便要吞咬。向博然不及细看鳞片,随手揣到怀里,翻身而起,登时飞出去几丈远。负屃滑行下山,速度越来越快,没片刻功夫,已经把向博然围住。向博然急停转身,朝山上奔去,见白鹿正在不远处逃窜,三两步追过去,骑上就跑。负屃紧追不舍,所到之处,砂石具碎,枯草消无。待向博然回头再看,心下暗惊:这鳞片之下流的不是血,是剧毒之物啊。
白鹿果然是阳间神兽,虽然被这庞然大物追逐,仍不慌不忙,若是一般牲口走兽,必定丧魂落魄,慌不择路。这白鹿驮着向博然蹬腿跳跃,左闪右躲,高地坑洼,如履平地,好像闲庭信步,优雅异常。向博然眼见负屃越来越远,稍稍镇定后,感觉肚腹一阵灼烧,这才想起怀里的龙鳞,于是左手握着鹿角,右手掏出龙鳞观看。这龙鳞外面虽如瓦片般粗糙,内里却如纱绸般细腻,下半截呈灰白色,上半截是暗黑色,最上面连接皮肉的鳞尖有根白色的断筋,周围是黑色的粘液,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再扯开衣服看肚腹,果然黑了一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驾白鹿辗转甩开负屃,朝山下奔去。没多久,看到熊小宝和毋铁山还在凉亭,赶忙下来汇合。
熊小宝问道:你手里拿的是龙鳞?你的受伤了?
向博然也不奇怪了,只道:好像被龙血毒到了。
熊小宝道:这鳞片上有龙筋,赶快吃了,即可解毒。
向博然也不怀疑,直接咬那断筋,咬了几次都没咬断,不过筋里溢出的水确实有解毒的功效,肚腹登时不痛了,黑色也在逐渐减少。
熊小宝道:铁山,你也吃两口,以防万一。
向博然把另一片给了毋铁山,毋铁山咬了两口,道:嗯,这东西比酒还有劲。
熊小宝道:不知他们几个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得有人留在此地等他们,还要有人跟着负屃。
向博然道:不错,这负屃定是寻找活物去了,看它上山下山,行动迅速...哎呀,大事不妙。
熊小宝问道:怎么了?
向博然道:它能上山下山,一定去你的茅屋了。
熊小宝道:师母他们不会去了茅屋吧。
向博然不及细想,飞身上了白鹿就就要走。
熊小宝道:带我一起去。
毋铁山道:我也去。
熊小宝道:铁山,你留在此处,等陈大哥他们。
毋铁山还是想去,但是他无法拒绝熊小宝。
向博然拉熊小宝上了白鹿,道:白鹿啊白鹿,全靠你了。
白鹿四蹄微屈,腾空而起,一跃数十丈,朝山顶奔去,刚一落地,又是弹跳而起,越高数丈,如此反复,越行越高。熊小宝抱着向博然,向博然抓着鹿角,耳旁传来阵阵疾风,却依旧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到了山顶,极目远眺,只能看到山下的黄河水,河岸旁边一条灰黑色的痕迹弯弯曲曲绕向山顶。
向博然道:跟着黑色的痕迹,就能知道负屃的去处。
熊小宝道:跟着它,只能落后于它,我们先去茅屋。
向博然道:正是,抓紧了。
白鹿轻轻一跳,窜出数丈,来到山崖边,从一处缓坡往山下奔去。山这边,盘在坡上的流水渐渐清澈,白鹿脚踏而过,水花四溅,再落入白鹿口中。下山途中有几十处溪流,白鹿就这样饮了几十口清水。
熊小宝赞道:果然不是凡间俗物,驮着我们二人,还能奔跑如飞,快速行进中,还能如鸽鸟般饮水,天下兽,恐无一能及。
向博然道:当年若不是白鹿及时赶到,哪有我和苍荷的今天。
正说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顺风而来。
熊小宝道:在右边。
向博然扭头扫视一圈,只见枯树秃石,急道:在哪?
熊小宝道:山下。
白鹿一跃而起,翻过一块巨石,果见一条黑色的痕迹蜿蜒下山。追了几步,痕迹朝东急转。
向博然惑道:没去茅屋。
熊小宝道:定是发现了其他食物。
向博然道:茅屋没危险的话,我们还是跟着它比较稳妥。
熊小宝称是。
白鹿跟着黑色的痕迹朝东奔去,几十里地后,发现痕迹越来越淡。
向博然道:若是没了痕迹,我们只能闻着气味跑了。
熊小宝道:看来负屃有自我愈合的能力,难怪当年只将其封印。
向博然道:那屠龙之技岂不是徒有其名。
熊小宝道:我看未必,当年哪有如你一样内功高深莫测的人。
向博然道:唐朝习武之人颇多,我想不问世事的也多吧。
熊小宝笑道:你体内那两股真气好像两条游龙,始于丹田,汇于膻中,通于任督二脉,散于十二经络,于全身周而复始,不息不止,急则快如闪电,缓则静如溪流。在练石碑上的神功之前,便是如此,练了之后,更加收放自如,随心所欲。若非此神功护体,一般人早被那毒液灼烧而死,而你仅仅只是皮外伤。
向博然道:诚如小宝所说,我当年拜入师门,有名师指点,十几年习武刻苦异常,寒暑不辍,一般天赋异禀的人也就能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我所遇又与凡人不同,师兄乃人皇之子,无论力量,天赋均不在我之下,而且他先我入师门,我们即是好友,也是对手,可以说,一流高手若没与之同等的对手,要想突破武功的上限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我们俩则非常的幸运,所有武功招数,从一开始便有对手拆解,共同进步,在下山之前,师傅曾直言不讳,除了内功尚须时日达到炉火纯青,否则不能练屠龙技。不过,以我们俩当时的武功,除非遇到妖魔鬼怪,否则,再多的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熊小宝道:莫说六百年前,我看千年之内,也无人能达到你的境界了。
向博然道:小宝所说虽是实情。师兄去世后,我便不再练功,可白天不练功,我可用内力镇住那两股真气,晚上却控制不住。睡梦中真气游走,自行打通经脉,自行冲破限制,当真是一觉醒来,身轻似蝶,拳重如山。早在几年前,我于午夜中突然惊醒,跃梁而上,飞出房外,沿着河岸来回跑了数百里,反而精神大振,知是内功已臻化境,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可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苍荷曾说,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今天听你说起石碑上的经文,才想起师傅交待,本只打算逆行真气,练个三五招数,点到即止,没想到竟然筋无限制,气无阻碍,一练即成。好在北海神仙说到负屃,知道我此生的意义究竟归于何处了。因此,这次固然九死一生,我也处之泰然了。
熊小宝哈哈大笑,道:好,武王,熊瞎子今天能陪你赴死,荣幸至极,不枉此生。
向博然道:好兄弟。
天色渐黑,但白鹿越跑越快,蹄不触地,行若飞燕,又奔出数十里地。忽然觉得刺鼻的气味渐浓,白鹿忽然停住不跑了,好像感觉道了危险就在附近。
向博然惑道:白鹿?
熊小宝道:不好。
远处山坡后传来一声马嘶,就听一人叫道:有本事,吃了我,老骨头硌掉你的牙。
向博然和熊小宝异口同声道:是须先生。
二人骑着白鹿慌忙越过前面的高坡,看到负屃正把须见昌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