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茗回到正堂,赵馨丹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妍领着他来到书房、在这里,他看到了正埋首写写画画的馨郡主。
日光从高空透过窗上的薄纱,轻轻洒在赵馨丹的一丝不苟的脸庞上,侧颜的棱角上仿佛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连她冷峻的面庞也变得温暖。
何茗刹那的恍惚,随后勉强定住心神轻轻道:“馨郡主,门外的士子已经离开了。”
馨郡主抬起头,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背对着阳光,宛如下凡的仙女。
“我知道了,你很不错。”
“嗯,谢谢。”
何茗的记忆告诉他这时应该离去,但现在的他不知为何却挪不动腿。
赵馨丹好奇地眨了眨眼,打量何茗一番道:“小茗,你还有事么?”
“没……没有。”
赵馨丹的玲珑小口有一个轻微的上翘,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她这个好似微笑的表情。
她对何茗有些紧张的反应很满意。
“小茗,很多人对你有各种各样的误解,其实我一直是很相信你的,刚才你的处理就很不错。”
何茗在心中腹诽,之前的自己是有多么不堪,仅仅是有理有据劝一些人离开就能得到褒奖。
赵馨丹继续道:“所以你不要藏拙,把你的优秀表现出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何茗点点头,转过身踟躇片刻又转了回来。
赵馨丹不解:“怎么了?”
“我……我应该做的事是什么事?”
“……”
赵馨丹眼前向上俏立,有股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关键时刻,书房外由远及近的呼喊声救了他。
“郡主殿下,公子,不好了,门外来了群官兵。”
官兵?官兵来干什么。
趁着赵馨丹疑惑的功夫,,何茗赶紧道:“那馨郡主,我先出去了,去看看情况?”
“也好。”
……
何茗走出郡主府,眼前并不像他所想般是有官兵闹事,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前,为首的是一未穿任何甲胄的年轻人。
这人身材修长,面容棱角分明,一双凤眼十分凌厉。
何茗感觉此人很熟悉,默默地打量着他,他也默默打量着何茗。
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向看泪眼,无语凌噎,不忍猝读。
年轻人终于忍受不了这尴尬地气氛,缓缓开口。
“呆子......”
何茗感情充沛,两眼晶莹:“猴哥......”
“……”
“......”
“谁是猴哥?”
“不好意思,习惯习惯。”
“你真是越来越呆了,我听说有人到郡主府闹事,瞒着老爹带人过来帮忙,你......不认得我了?”
“额……”何茗面红耳赤,这会儿时间他也想起来了此人身份,他叫徐江恒,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父亲是海州通判,有一个兄长外出为官,他无心仕途,经营着一家点心店。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恒哥,别在意,别在意。”何茗尴尬地笑笑,欲盖弥彰。
“这样么?”徐江恒半信半疑,“脸怎么红了?”
“容光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防冷涂的蜡?”
徐江恒点点头:“果然还是呆子,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呢。”
何茗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不是莫名其妙来段江湖切口。
他倒没问为何徐江和喊自己呆子,前世他那么聪明照样和朋友们傻X傻X地互相称呼,男人间表达友情的方式有时就是这样纯粹。
既然没人闹事,徐江恒让跟来的官兵离开,随后整整衣冠道:“既然来了,还是应该拜见一下馨郡主。”
“正是此理。”何茗带着徐江恒进府。
没走几步,奶挺……不对,十九出现拦住了他们。
“公子,郡主殿下说,来的一定是徐江恒徐公子,你们两人叙旧就好,就不需要拜见了。”
徐江恒笑笑,看着何茗:“怎么了?你又惹馨郡主不高兴了?”
何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腼腆道:“嗯……我受伤了你知道吧,忘记了一些事,馨郡主让我干正事,可我不记得应该做什么了?”
徐江恒叹一口气。
“呆子,你又来这招?这个方法你上个月想偷懒才用过。”
“……”
“所以我说你是呆子呢。”
“恒哥!”何茗欲哭无泪,“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
赵馨丹在气头上,徐江恒也没有前去拜见,大家太熟了,根本不在乎虚礼。何茗带着他走到郡主府的会客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了何茗的言辞,两人就着一杯清茶开始聊天,何茗听得徐江恒的讲述,知道了很多事情。
三百年前,旅宋建国伊始,便面临着吕宋岛土著的仇视,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有蒙古大军想越过重洋将他们再次征服。此后,同红毛夷之间打打停停,本地土著的不断叛乱,自身接收更多遗民后又有扩大领地的需要。种种因素一直推动着旅宋成长。直到二十年前,旅宋才基本完成了后世菲律宾三岛的全面占领,可以说,这三百年间旅宋一直是不断进步,不断发展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中,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不愿做个闲人,从政从军乃至从商,都是很好的选择。与他们相比,读书一无是处又颇为纨绔的何茗就显得狼狈不堪了。
海平王认为何茗不认真不努力,何茗认为自己只是天分不在读书上,为此两人有过不少争执,好在赵馨丹一直相信并理解着何茗,她赞同何茗应该找到自己的特长,海平王虽不愿妥协,但也无可奈何,索性让何茗同赵馨丹同住,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赵馨丹接手了海平王全部产业并发展的蒸蒸日上,何茗来后,赵馨丹将一间叫抱月斋的酒楼交给何茗经营。海州第一档的酒楼有三间,抱月斋属于第二档,与附近同作为后起之秀的于家正阳楼竞争激烈。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是经营一间酒楼而已,馨郡主刚才也太严肃了。”何茗笑笑毫不在意道。
徐江恒怜悯地看着何茗道:“你还真忘了自己遇到什么事了?。”
“什么事?”
“你抱月斋采买的蔬菜是由你家的佃户提供,前段时间你家伙计给你佃户拿了一些种子,说是你让种的,结果长出来一堆红毛夷那边畜生吃的作物。你后来查明是那几个伙计吃里扒外,拿了于家正阳楼的钱故意坑你的,还记得么?”
“有这事?”经过徐江恒一说,何茗朦朦胧胧有了些印象,旅宋纬度低,作物一年三熟,哪怕现在是小冰河时代也能一年两熟,可谁成想这次收了一堆不能食用的作物,抱月斋不得不花大价钱从别处买蔬菜,成本上升了不少。而佃户种的东西抱月斋不愿意买,现在那些佃户也是怨声载道,像个一点就燃的火药桶。
而自己,就是骑马从自己的佃户那里回来时撞伤了夏砚。
现在两边怎么处理,佃户那里如何善后,抱月斋如何维持利润,降低损失,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徐江恒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查出了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伙计,把他们赶走,却惹怒了于家,觉得你污蔑他们,今天已经递上了状子,你被告了。”
“告我?”两辈子没吃过官司的何茗吃了一惊,同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确凿的物证,证明是于家收买店中伙计,这个案子很可能不了了之,最后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承担污名。
“所以说,必须要让那三个伙计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么?”何茗思忖后道。
“谈何容易啊。”徐江恒一声长叹。
何茗苦笑一声,他上辈子就是个不思进取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一直呆在象牙塔中,没想到刚到这个世界就遇见这种麻烦。
置之不理也不是不行,可想到赵馨丹言语中的期盼,他无法让自己视若不见。
“什么时候,开审呢?”
“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