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仪韵一抬眉:“都做好了。”
戚初九浅浅一笑,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笑容竟然同宁仪韵有几分相似:“东家,不如自己去看看。”
宁仪韵也勾了勾唇:“那我们去看看。”
说着两人便出了门,去了玲珑棋馆。
玲珑棋馆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宾客络绎不绝,热闹的一如开张第一天。
不过仔细看看这些进出棋馆的人,宁仪韵含笑摇摇头,转头对戚初九说道:“这玲珑棋馆的东家只知道砸银子,卖低价,打价格战,却不知道棋馆这种营生根本不适合用这种法子来抢生意。”
宁仪韵朝门口看看。
玲珑棋馆门口的客人进进出出。然而,看这些人的打扮并不像是来下棋的。有穿着短打的武夫,腰圆膀粗的市井大娘,甚至还有一些地痞混混。这些人进了棋馆大门,随意丢一文钱到柜台,然后便大摇大摆进了玲珑棋馆。
一张张崭新的棋桌边坐着的都是这些人,他们装模作样的落下连个棋子,便开始聊天胡扯,整个棋馆大堂闹哄哄的,十分嘈杂。人。偶尔有一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棋馆,原本是想要下棋的,看到这幅场景,便也摇着头又退了出来。
“东家,”戚初九呵呵一笑说道,“这这玲珑棋馆比菜市还热闹。”
宁仪韵压低了声音:“有多少是我们的人?”
“没多少是我们的人,”戚初九说道,“之前,您让我们找几个市井妇人到玲珑棋馆喝茶聊天。我便找了不到十个市井妇人和地痞混混。他们进了棋馆,聊聊天做做事,偶尔做做样子,落上一两个棋子,没有搞迫害,也没有打架惹事,棋馆的人也挑不出个错。”
戚初九笑道:“没想到后来,玲珑棋馆里,市井妇人和地痞混混越来越多。
这些人啊,学着我们请来的那几个人,进棋馆,喝着不收钱的茶,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现在那些市井妇人经常到棋馆唠嗑,那些地痞混混甚至把棋馆当成了聚集地。毕竟这玲珑棋馆一文钱就可以进来,还有茶水可以。
到现在,整个玲珑棋馆已经没有来下棋的人了。真正要下棋的客人还是到我们珍珑棋馆来。”
宁仪韵颔首道:“玲珑棋馆压价这一招,现今已经不足为患。”
“正是,”戚初九说道,“看来东家早就料到了。”
宁仪韵点了一下头:“确实。在生意场上,靠低价打压对手的事情经常发生。这招用在买卖物件上确实会起作用,但是在棋馆这种提供场所和平台的生意上却是不适应的。
棋馆收银子,让那些想下棋的人花钱进馆下棋。
如果棋馆不收费,那什么魅魍魉都冒出来了。”
宁仪韵心道,在她前世,一些互联网经济也会用低价打压对谁。但人家是为了培养用户。
就棋馆而言,合理的定价,舒适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我们不请人,玲珑棋馆也会便成这样,我们所为,不过是加快了玲珑棋馆的失败。
好了,玲珑棋馆这一场闹剧,很快就要收场了,”宁仪韵说道。
“初九受教了,”戚初九向宁仪韵拱了拱手。
“东家,那这玲珑棋馆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来?”戚初九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仪韵说道。
“是,东家。”
“回吧。”
回到珍珑棋馆之后,宁仪韵在棋馆大堂环视了一圈:“初九,我们珍珑棋馆,也得有所动作了。”
“东家的意思是……”戚初九疑问道。
“咱们这珍珑棋馆开了也一年有余了吧。”
戚初九不知宁仪韵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却还是点下头:“初九是后来来的,不过之前听苏掌柜说过,珍珑棋馆去年入秋就开了,到现在算起来一年多了。”
“恩,棋馆里墙也该重新刷了,损坏的棋桌圈椅,该修的该换的换。茶壶茶杯都换成京城明窑的白釉瓷杯,茶改成南边儿运来的小种红茶。”
宁仪韵想了想接着说道:“在棋馆里再多摆几盆兰花。秋日到了,现在菊花开得正好,弄几盆菊花放到大堂里。落地花瓶里的竹枝重新换一批,换成最新鲜的。”
“东家这是……”戚初九若有所思。
宁仪韵笑了笑,笑容中的自信坦然,晃了戚初九的眼睛:“呵呵,和旁边的玲珑棋馆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边的棋馆越是嘈杂,我们的棋馆越是要高雅。那边的棋馆是菜市,我们的棋馆便是手谈的高雅场所。”
“对比之下,才更能显出我们珍珑棋馆的好来,”戚初九立刻明白了宁仪韵的意思。
“是啊,”宁仪韵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初九这就去做,”戚初九说道。
“好,”宁仪韵颔首。
戚初九跟宁仪韵点了个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宁仪韵又喊住了他。
“等等,初九。”
戚初九转身,小快步走了回来:“东家。”
宁仪韵收了笑容,正色道:“初九,还有一事。”
“东家还有什么吩咐?”戚初九说道。
“隆升街老馆以前的掌柜是我舅舅,自从中常街分馆开了以后,隆升街老馆掌柜之位就一直空着。到现在隆升街老馆还没有掌柜。
把刚才我所说的事情办好之后,你就升任掌柜吧。”宁仪韵淡淡说道。
戚初九愣了一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家,真的?”
“恩,以你如今的本事已经可以胜任掌柜一职了,”宁仪韵说道。
戚初九双手拽进衣角,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感激:“东家初九身上所有的本事都是东家教的。”
“你十五岁了吧,”宁仪韵问
“满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戚初九立刻回答道。
“十五岁的年轻掌柜,大概全京城里年纪最小的掌柜了。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了。”宁仪韵道。
“是,东家。”
戚初九心潮澎湃,尚显青涩的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他原本是逃难逃到京城的,在到京城之前,父母双亡,他带着妹妹遛进京城当乞丐。
他妹妹身子弱,要吃药。
为了养活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受过多少苦,还差点自卖其身。
如今不仅他和他妹妹都衣食无忧,而且他还学了一身做生意的本事,成了棋馆的掌柜。
因为从小吃的苦多,戚初九看着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不过此时的他,眼眶微红,现出几分十五岁少年的青涩。
“好了,”宁仪韵终于笑了起来,“莫要高兴坏了,好好做事。我刚才交代的事情,要做好才行。”
“是。”戚初九道,“初九绝对不会辜负东家的。”
“恩,你忙着,我还有事。”宁仪韵道。
戚初九看着宁仪韵离开的窈窕背影,他心知,他这一身做生意的本事也好,这珍珑棋馆掌柜的位置也好,都是她给的。
宁仪韵从后门离开大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玲珑棋馆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她现在还有旁的事情做。
宁仪韵看了看手里的羊毛线,秋天到了啊,毛衣有市场了啊。
她对着羊毛线笑眯眯的。
赚钱么,谁还会嫌银子多了。
——
大楚皇宫。
凌原礼低头,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瓶,茶壶,摆件各种瓷器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连霞?你这是在干什么?不怕父皇知道吗?”凌原礼挥退了殿内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
凌连霞歪歪的坐在一张黄花梨玫瑰椅上,明艳的五官因为愤恨而扭矩,看着有些狰狞。
“怕什么,父皇都要让我去和亲了,我在自己宫殿里发发脾气又怎么了?”凌连霞说道。
“你在宫殿里发脾气,就是对父皇的旨意不满意。惹得父皇不满意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凌原礼说道。
凌连霞嗤了一声,面带讥讽:“最坏都是和亲,还有什么更坏的。”
凌原礼道:“趁着父皇对你心存愧疚,你还能争取些旁的东西。你这么闹,父皇对你愧疚,都要没有了。”
凌连霞手一挥:“我不要他的愧疚。
莫名其妙,说把我送去和亲就把我送出去了。
我知道北狄来了使臣,说要和亲。
那时候,父皇不是说,要在京城世家里选一个适龄女子认作为义女,给她公主的封号,让她去和亲吗?怎么现在又突然变我了。”
凌原礼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我是他的亲女儿,他竟然要把我送到这样的苦寒之地,北狄是什么地方,没开化的地方?就算说是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野蛮人。”
凌连霞说着说着,脸上的愤恨变成了悲哀,狰狞退去,大眼里擒了泪。
凌原礼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几次,说道:“连霞,本来父皇是说了要找一个世家女子充作公主送出去和亲的。
但是朝中有人上了折子,说北狄不是一般小国,而且这次和亲是要本朝公主嫁到北狄作太子正妃的。太子正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如何能随便找一个世家女子就行的。
北狄皇室又不是蠢笨的,找一个世家女子滥竽充数,其中敷衍之意,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若是真的随便找了个世家女子送过去给人家当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这不是和亲,这是结仇。”
凌连霞发红的双眼突然睁大,愤恨之意再次浮现。
凌原礼看着凌连霞这副模样,叹了口气:“父皇觉得这折子说得有礼。
连霞,如今大楚皇宫里适龄的公主,只有你一个。”
“是谁?”凌连霞咬着牙说道。
“是谁?”带着浓浓的恨意。
凌原礼动了动嘴唇,最终吐出三个字:“乔安龄。”
“什么?”凌连霞轻轻问了一句。
“连霞,这折子是定安侯写给父皇的,”凌原礼说道,“父皇一向相信定安侯。”
凌连霞定定看着凌原礼:“怎么会是她?原礼,莫不是因为我开了玲珑棋馆的事情,他怎么能,怎么嫩黄这么狠心啊?”
凌原礼走到凌连霞跟前,看着凌连霞呆呆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他轻轻拍了一下凌连霞的背:“原本以为,以你公主之尊,再怎么胡闹,旁人也不能奈你怎么样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喜欢他,好让他看到我的好?”凌连霞抬起头,好看的五官透着迷惑。
凌原礼心中不忍,却还是点了下头:“说了。”
“那那他还那么狠心?”凌连霞说道。
“你自己也说了,定安侯此人看着温润如玉,其实内里冷得很,”凌原礼说道,“他对那姓宁的姑娘,怕是比你我想的还要更看重。你想让那商女的生意就此倒闭关门,大约是拂了他的逆鳞了,我应该也得罪他了。
怪七皇兄,竟然由着你胡闹。”
“可也不能让我去和亲啊?”凌连霞说道。
凌原礼蹲下来,无奈道:“连霞,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深得父皇信任,能权倾朝野,你当他是个好相与的吗?”
“那我怎么办?”凌连霞道,“难道真的让我去和亲。”
“连霞收起你的脾气,去向父皇求情,我也帮你求情。”凌原礼说道。
“七皇兄,我想见见他。”凌连霞说道。
“谁?”
“乔安龄。”
“不行。”凌原礼抿唇。
“七皇兄,在我嫁到北狄之前,再帮我最后一次。”
凌原礼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