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十二郎审视着众人。却道:“慕容大侠,各位江湖同道,我来这里是想给大家送一场天大的富贵。只要你们肯与我合作,金银美眷唾手可得,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将来封妻荫子,福禄无穷。”
听得柳生十二郎突然更改话锋,众人都是一阵惊愕。柳生十二郎又道:“我们学了武功,却不免四处奔波,常年劳碌。若遇饥荒,还弄个食不果腹。空有一身本事,一腔热血,却没个施展的机会。你们说,冤不冤呐?”
这里的豪杰们,来自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是练家子,武功是有的。但平常多受帮规的限制,有不少人郁郁不得志,也有不少仍属光棍。听到这话,有些果然已经心动。在场地上议论起来:“当真唾手便可获得金银美眷?我单身了这么多年,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真有这种便宜事吗?那可是千载难逢啊。”
也有的道:“荣华富贵是怎么个富贵法?当真有金山银海,一辈子也花销不完吗?”
更有的眼里冒烟,脑袋里已经想到房子那么大的一坨银子摆在自己面前,该怎样花销?买什么?
也有的说道:“一个外邦浪人的混话,何足为信?大家别中了他的圈套。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狗屎。”
一时之间,有半数以上的人松开了手中的刀剑。柳生十二郎曾经在中原犯下了滔天罪恶,原是死有余辜的。但若柳生十二郎真能给自己带来一场富贵,不防先将那荣华富贵弄到手,再杀他了账也不迟。
慕容扫北道:“你信口开河,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
柳生十二郎道:“你们这里三百多号人物将我团团围住,就算我在外面布下五百名武士,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你们群起而攻,我哪里还能活?我的命就在你们手上,我又何苦要骗你们?”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疑忌又消去了一大半。不少人心中在想:“富贵在哪里呢?要怎样做才能得到?”
只听人群中一人问道:“柳生十二郎,你说的荣华富贵可是真的?怎样取得?”
又有人说道:“此人罪大恶极,该当一剑杀了。何必跟他多费唇舌?”
又有人说道:“虽然他造下不少罪孽,他的话也未必可信,但让他说出来听听却也无防。”
又有人说道:“等他说出来,只怕你就被他唬弄得晕头转向的,下不去手了。白白放过他,可没这么便宜。依我之见,应当机立断,就此杀了他,免留后顾之忧。”
柳生十二郎道:“我的命就在你们手上,你们何时想取,上前来将我一刀杀了就是。但由此一来,那场富贵可就再也寻不到了。白白错过一场大富贵,你们就甘心吗?若有人实在不想发财的,也不应该挡别人的财路啊。”
不少为富贵心动之人听到这话,顿时便住了嘴。那唾手可得的财富实在诱惑太大。
慕容扫北喝道:“柳生十二郎摇唇鼓舌,都是在唬弄大家,大家千万别信他。”
不知是他这话说得晚了,还是大家对富贵太过着迷,这次竟没人听从。
只听天河帮的帮主游天河问道:“柳生十二郎,那笔富贵当真很多吗?够不够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一份红利?”
柳生十二郎道:“我跟你透个底吧,这场天大的富贵,是不能以数计量的。”
游天河‘哦’的一声,惊讶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隐隐约约地冒出四个字来——富可敌国。
沙忠定与游天河同为帮主,又都是在长江边做生意。眼见这位老近邻、老同行对富贵大起兴趣,万一富贵之说是真的,到时候这位老伙计发了大财,岂能不在自己身前炫耀?沙忠定心中便想:“有财要一起发,不能让天河老鬼捷足先登。”
沙忠定便问道:“你说的那场富贵如何获取啊?我海沙大王虽然没什么名头,但怎么说在江湖上提刀吃饭也二十几年了。本事说大不大,凭着这二十几年的闯荡,却也知道轻易得之便轻易失之。倘若那场富贵唾手可得,得到之后,是否能保得长久?会不会不翼而飞?”
顿时引得不少人同发此问,这时候却在询问那笔财富能不能长久拥有。
慕容扫北眼见众人为财富所迷,将柳生十二郎当成了谈生意的朋友,竟然就忘了柳生在中原造下的种种罪孽,不由得大失所望。这些豪杰们,平常时候人人义字当先,风闻有大笔财富可取,恁地没骨头,竟然视敌为友。
众人却在议论着,有的担心财富数量有限,只怕分不到太多。有的担心飞来的横财,只怕无福消受,已祸患及身。有的担心获取不易,但大多数是很愿意冒险一试的。
慕容扫北怒道:“此人在中原造下种种罪孽,杀死中原无数的前辈英烈,你们都忘了吗?前嫌未释,怎能与之结交?你们这样做,将来有何面目去见那些前辈英烈?”
众人默然了一阵子。忽然沙忠定道:“慕容大侠你坐拥秋瞑居这样大的家业,近年来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你家大业大,名利双收,自然有资格视钱财如粪草。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晓得我们的苦衷,我们也不怪你,可你不该挡大家的财路。”
沙忠定一番话,却让慕容扫北脸都气白了。他虎着两只眼睛,盯着沙忠定。
游天河道:“慕容大侠的为人,我等素所敬仰。若慕容大侠有什么疑难之事,只消透个信,让我姓游的知道。上刀山下油锅,我姓游的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但今天这事,牵连众广,断然否决必然有失公允,理当从长计议。”
慕容扫北急得跺脚。喃喃念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嗨!”
慕容钥悄声说道:“爹爹,众人心志如此,咱们不用管了。他们爱信谁信谁,由得他们去。”
慕容扫北看了看慕容钥。他深知人心难齐,众口难调,有异议那是不可避免的。可最不能接受的却是这些前来给自己拜寿的江湖好汉,竟然变脸变得这么快。
慕容钥又道:“爹爹,你想叫他们别上当,活得有气节一些。可人家偏爱财富,又怎么好强求。你再劝他们,只会将他们得罪,他们会视你为敌的。费力不讨好,不如省省吧。”
见慕容扫北不为所动,慕容钥噘了噘嘴。道:“爹,你答应传我一套朝阳剑法,还没兑现呢。”慕容钥想着慕容扫北年事已高,实在不愿见他在寿诞之日与人急执。便想以传剑为由,引开慕容扫北。
慕容扫北心中一怔,在进退之间犹疑了一下。却道:“为父心念着民族大义,不管多大的引诱,民族气节绝不可丢。钥儿,你要懂得为父的难处。只要所作所为有益于民族,有益于国家,不管出现多大的困难,也都不要畏惧。”
慕容钥长长地吸了口气,终于为大义所感,委屈地点了点头,两滴热泪夺眶而出。
萧爻听到慕容扫北的话,深受震动。心中暗暗回了一句:“正当如此,所见略同。”
却听柳生十二郎高声说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大家有此等诚意,我便将富贵之路与大家分说明白。”
柳生十二郎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以使声音清亮,好叫人人都能听清楚。又道:“当今之势,我想大家与我一样,都能想得到。大明气数将尽,又人心尽失。此乃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挽救。大家只要弃暗投明,与后金结盟。咱们这就去打开山海关,与后金军队联手,来个里应外合,放他们攻入中原,一举消灭朱明王朝。立下这天大的奇功,人人都成了后金的开国功臣,事成之后割地封王,作一方霸主。那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荣华富贵这些还用说吗?”
这番话关系重大,引得人人议论,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赞成的,反对的也不在少数。
慕容扫北沉声道:“你休想!”慕容扫北挥着长剑,正要刺出,一道灰影闪电般从身旁绕过。那影子没声没息,实在太快。慕容扫北眼睛一花,那人已抢在前头。仔细一看,却是萧爻。
萧爻在旁观看多时,也已隐忍多时。他心中也曾猜想:倘若柳生十二郎真有一场大富贵送给众人,不防让他送了。可越听越感到愤怒,听到后来,那柳生十二郎竟是蓄意煽动众人,颠覆大明。众豪杰有的相信,有的不愿。时间一久,必会说得不愿意的也会跟着同意。再任他煽风点火下去,必令大明朝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萧爻使出龙象心法,在慕容扫北之后出手,却能抢先一步。
萧爻几个起落,已站到柳生十二郎三尺之前。道:“我来问你。大明朝气数如何,民心向背怎样,岂是你说得准的?你又是什么身份?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来中原拨弄是非?妄加非议?”
柳生十二郎见到萧爻,心想这少年武功极高,很难对付,怎生才能将他除去?他心中是这样想的,自然对萧爻的发问来不及理会。
萧爻又道:“你个老混蛋,凭你的智计,想必也回答不了我的这些高超疑问。姑且先不理论,退一万步来讲,后金鞑子不过是一帮匪盗,乌合之众,能成多大气候?只要派出一两个得力干将,将士齐心协力,何愁不能将他们赶回老家去?你想做开国功臣,想当大官。这样的想法是很有前途的。在扶桑你或许能得逞,但这里是中原,中原有中原规矩,你懂得多少?”
见柳生十二郎一时回答不上,萧爻忽然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对了,忘了你是老混蛋,回答不出这样的高超问题。你智量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了。”
柳生十二郎喝道:“放肆!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所向披靡,天下间谁敢跟老夫这样说话?”
萧爻嗤地一笑。道:“不就是我吗?还用问?我看你应该气糊涂了,是时候让你醒一醒。”
醒字刚出口,萧爻左手成叉,探出两指直戳柳生十二郎的双眼。
柳生十二郎挥掌劈出,他气恼之下,力使得很猛,却是势大力沉的一掌。
萧爻将手缩回一半,避过掌锋。已换作点穴手法,戳向柳生十二郎肩井穴。
柳生十二郎白须飘动,回掌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