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躺在帆布里,听得绍环山如此询问,当即想到:“这漕帮帮主司空贤要收服鳄鱼帮,既然将这事交付给了绍环山,该当由绍环山办理了,再向他回报。他没必要亲自出马的,为何要亲自来了呢?”
萧爻也觉得这事有些稀奇,或可从此听出些意料之外的信息,当下便看着甲板上的司空贤,仔细听着。
只见司空贤伸手捻着胡须,呵呵大笑。道:“环山,我先派你领兄弟们前来,我选派给你的,有二十名好手,更有镇江五老坐镇。那镇江五老的本事,我向来清楚,都是江湖上武功一流之人。你御下有方,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由你统率他们,同样能大获全胜。我亲自前来,不是信不过你们,更不是来督战的。”
萧爻心道:“看来这位司空帮主对他属下的能力本事早摸清楚了,知人方能善任,这司空帮主为人精明,非等闲之人。”
绍环山心道:“帮主既说不是信不过我,更不是来督战,那是有别的原因了。”并不打岔,躬身聆听着。
只听得司空贤又道:“环山,我此次亲自前来,是为屠龙令的事。”
绍环山惊道:“屠龙令?帮主,我可更不明白了,咱们攻打鳄鱼帮,与屠龙令有何关系?”
司空贤道:“环山,这事帮中兄弟大多不知道,不过,等明天回到总舵,我便在向众兄弟宣布此事。我们这次前来攻打鳄鱼帮,是因为接了屠龙阁的屠龙令。”
萧爻听到此处,心下更是不能明白。暗道:“屠龙阁?那是什么帮派吗?”萧爻突然听到屠龙阁、屠龙令,觉得太过陌生。又想:“屠龙阁与漕帮有什么关系呢?能以屠龙令指派这位精明能干的司空帮主,就更不简单了。”
心中暗暗觉得,司空贤既非等闲之辈,漕帮又是雄踞一方的大帮。而屠龙阁竟能对司空贤发号施令,那屠龙阁的势力岂非比漕帮更大?
只听绍环山道:“帮主?屠龙阁与咱们漕帮素无交往,又没有任何关系,何以竟会对帮主下达屠龙令?”
绍环山虽在发问,可脸上已有不悦之色。似乎对司空贤接受屠龙令一事,心怀不满。
司空贤呵呵一笑。道:“环山,你一向聪明绝顶,这事迟早瞒不过你。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了。”
萧爻听到此言,心道:“这位司空帮主有事瞒着绍环山,他与绍环山以兄弟相称,为何竟还要欺瞒绍环山?”
绍环山心中一惊。暗道:“以前,无论什么事,帮主都会找我商议,更是从来不会有事相瞒。他为什么要接受屠龙令?又为什么要将这事瞒着我,连我都不知道,那帮中其他弟兄更是无从得知了。”
司空贤见绍环山神色不悦,心知绍环山向来十分能干,平时有什么事与他商议,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纵是帮中大事,也总在谈笑间决定了。从来没哪一次,绍环山像此刻这般郁闷过。
司空贤与绍环山相识已有十多年,当年司空贤刚坐上漕帮帮主之位时,帮中有十来名元老对司空贤十分不满,时时想赶他下台,司空贤为此事坐立不安。绍环山审时度势,果断站在司空贤这边,并出面谋算了那十来人。那十来人一除,漕帮帮众才尽皆臣服,再无人反对司空贤,司空贤的帮主之位才得稳固下来。
司空贤念着绍环山的这份恩义,对绍环山礼遇有加。在漕帮中,恩宠之隆,无出绍环山右者。司空贤虽是漕帮帮主,但在绍环山之前,他从来不摆帮主架子。
司空贤见绍环山神色不悦,仍不改旧习,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渐渐地变得警惕起来。司空贤道:“环山,我事先没将此事与你商议,你难道为此不快吗?”
绍环山道:“帮主,属下不敢。”
司空贤听绍环山自称属下,而不是‘我’或是自称‘环山’,疑惧渐生。道:“环山,你我情若兄弟,数十年来,咱们一同抗下了多少风风雨雨?却从来没有半点生分,何以为此事闹得这般见外?你这么做,叫我好生难堪。”
绍环山道:“帮主,属下以前不分尊卑,狂妄自大。不自量力,与帮主称兄道弟,实在错之极矣。”
司空贤听到这话,自知绍环山成见已深,颇觉惋惜。突然吃了一惊,疑惧陡增。暗道:“绍环山在我帮数十年,多知我帮中机密。他现下对我成见已深,势已无可挽回。倘若他日他倒戈相向,对我下手,可是一大劲敌。今日若放过他,养虎遗患。先下手为强、、、、、、。”
他手握漕帮权柄已有十多年,十几年积养下来,对权势十分看重,只要一察觉到有人威胁到他的权位,立刻便想剿除这种威胁。
司空贤的两手背在背后,已暗中运起掌力。萧爻从帆布里看来,正好看到他手上已凝成掌力,似是要对绍环山下手。
萧爻吃了一惊。暗道:“司空贤要对绍环山下手?”见两人只是意见上有些分歧,却万万料想不到,会因分歧而起疑心,进而动了杀念。片刻之前,这两人明明还是好兄弟,何以一念之间,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巨变,而要杀戮对方?
绍环山虽躬着身子,却也察觉到了司空贤对自己已生疑心,起了杀念。一股凉意突然冲向绍环山的背脊,绍环山的背心、手心里都已冒出了冷汗。近年来,已很少看到司空贤出手,但只要一出手,便是杀招,一招就能致人死命。绍环山全神戒备,能不能躲过司空贤的一击,实在没把握,却说什么也不甘束手待毙。这一刻更无暇多想,只要司空贤有所动作,便立即作出回应。
司空贤的双手已运起了掌力,正要将绍环山毙于掌下,除掉这一隐伏着的大患。突然,只听一女子的声音说道:“帮主,二当家,你们还不休息吗?”
那女子的说话声,顿时惊动了船上的三个——萧爻、司空贤与绍环山,那女子正是茹芸姑娘,她正缓缓走到甲板上。
司空贤忙缩回手。道:“我与环山商议点事,讲完了再休息。茹芸,你还没睡吗?”心道:“你是我帮中重要人物,我若此刻杀了你,一来被茹芸知道,对我十分不利。二来帮众不服,赞且饶你一命。”
绍环山察觉到司空贤已收回手,心中暗暗地嘘了口气。亦道:“是啊,茹芸。你怎么还不睡呢?”
茹芸道:“二当家,你不知道,这事都要怪帮主。先前我唱歌唱哑了嗓子,说要休息,本来好好休整就可恢复的。可帮主叫厨子送红枣燕窝粥来给我们吃,我就说夜已深了,再吃东西,不好消化。帮主偏偏要强送给我们吃。现下好了,那厨子果然送燕窝粥给我们,我要不吃呢,又浪费掉,可惜得很,更对不起帮主的一番好意。我就随便吃了几勺,就觉得哽在胸口上,怪难受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精神饱满。哎!二当家,你倒是评评理,这事是不是怪帮主?”
茹芸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她不知道绍环山与司空贤已生芥蒂。仍旧当这二人与以前没两样,还是兄弟一般的人。
绍环山心道:“茹芸并不知此事,何必要让她知道?”假意笑道:“帮主是你的表姐夫,你是他的表姨妹。他得罪了你,你也不用告诉你表姐,只罚帮主喝酒就是了。”
茹芸一听这话,竟当了真,呵呵一笑。道:“多谢二当空提醒我,我回到总舵,定要向我表姐说道说道,就说表姐夫以帮主之威欺负人。”
司空贤见到茹芸,不好拉着脸,更不愿让茹芸察知自己与绍环山已生芥蒂之事,呵呵呵地干笑了几声,借此掩盖过去。道:“茹芸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姐的脾气,这事让你表姐知道了,她保管不闹出些好事来才怪。算是我的不是啦,这就喝酒给你赔罪,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说完,自罚了一坛。
茹芸道:“哎哟哟!你哪里是给我赔罪啊,分明是怕我表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委屈求全。不过呢,能得堂堂漕帮帮主赔罪一次,十分不容易,我也光荣得很了,我就免了去状告你了,下次可不许这么做了。”
司空贤又是呵呵呵的干笑了几声。道:“下次就依你啦。”
茹芸笑道:“二当家,你作个见证,不许帮主耍赖。”
绍环山道:“帮主一言九鼎,岂会说话不算?”
茹芸道:“我不懂什么九鼎十鼎的,我要你给我做个见证。你不愿意吗?”
绍环山道:“难得小姐如此信得过,环山荣幸之至,这个见证人,我便做定了。”
茹芸道:“多谢二当家。刚才你说帮主一言九鼎,你是漕帮的二当家,比帮主矮一级,你说的话就是一言八鼎了。”
绍环山和司空贤听到这话,都不禁呵呵哈哈的笑了起来,两人先前怕被茹芸察觉到关系紧张,都是故意假笑。听得茹芸心直口快,天真烂漫。这才是由心而发的真笑,没再做假。
萧爻在帆布里听得清楚,轻笑了一声,随即打住,生怕被发觉。
司空贤见茹芸怔怔地瞧着绍环山,眼波流动,脉脉含情。忽然一惊:“难道茹芸是看上了绍环山?”却见绍环山也正偷偷地瞧着茹芸,眼神里颇有情义。又想:“茹芸这小妮子年轻美貌,活泼有趣,绍环山莫不是被她迷住了?”
司空贤又打起了另一番主意。自己是茹芸的表姐夫,茹芸与绍环山奏成了一对,绍环山就是表姨弟。有了这层亲,绍环山断然不会反自己了。道:“环山,你与茹芸多亲近,我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