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台上薰正拿著她的素描本,坐在壁爐前的躺椅裡隨便塗塗抹抹。
她明明聽見了腳步聲響,一抬頭就看見了暗影流星。
「流星,你回來了。」
薰原本霧濛濛的睡眼頓時精神了起來,她起身走向流星,微笑道:「今天好早喔,工作很順利嗎?」
「嗯。是的」流星漫應了聲,並且轉開了目光。
「你怎麼了?」薰敏感地察覺了流星的心不在焉,「你在不高興?是工作不順利嗎?」
「嗯,沒有。」
「呃……」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起來,薰努力地想找個話題打破這層尷尬,一回頭卻注意到了流星略濕的頭髮。
「是,外面還在下雨嗎?」她下意識地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流星貼在頰邊的頭髮。
流星漠然的神情有些微的動容,卻只是捉住了薰的手,低聲說道:「雨已經停了,妳要去外面走走嗎?」
「耶?」薰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不想出去看看嗎?」
流星輕輕的放開了薰的手,打從心裡希望這女孩會拒絕他,但薰又怎麼拒絕得了流星?
「想去、我当然想去了。」她興奮地笑問:「去哪裡好呢?」
流星垂著雙眼,有些困難地張口回答:「這附近有個公園好像有蒲公英花,我们去看看吧。」
「有蒲公英花,走」
薰順手拿起自己的素描本,一副準備就緒的模樣,倒是流星默默地走到沙發椅邊。
撿起了一件粉紅色的毛線外套给她披上。
「穿著吧,外頭有點風。」
今天的流星好溫柔喔。
為什麼?
薰對著流星受寵若驚的笑了。
她笑的那樣甜蜜,流星得克制著自己才能忍住放棄行動的衝動。
是他心愛的玫瑰花,他卻要親手把她放在怪物的嘴邊了嗎?
這樣做,到底是正確的嗎?
薰……
跟伍路说了一下就出门了。
「那個公園,還要很遠嗎?」隨著流星一路散步在前往公園的路上,薰邊走邊問。
她有點喘息,雖然流星已經特意放慢腳步了,但她還是跟得有些累。
不過她並不在乎,她願意珍惜能夠和鋼牙在一起的時間。
說起來,這好像是流星第一次主動要帶她出來散步呢?
「熏,累了嗎?」流星還是發現了薰略蒼白的臉色。
「不是很累。」
「笨蛋。」
知道薰如今體力有限,流星環顧了了下四周圍的狀況,說道:「坐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是一棵年近百年的大銀杏樹,秋黃的落葉繽紛;樹下層積的落葉裡,有一張木頭的公園椅正對著一幢白色的教堂。
流星扶著薰坐進長椅裡,說道:「我一直很喜歡這片風景,可以幫我畫張畫嗎?」
「你喜歡這片風景啊?」依著流星所指的方向,薰笑望著教堂的屋頂;那裡有一個白色的十字架掩映在重重交錯的樹葉之間。
「果然很漂亮啊。」她轉頭朝流星欣喜地說了:「这里还可」
流星的神情愈加陰沉。
為什麼……要這麼笨?
「妳坐在這裡畫,我先到那邊走走。」
「你要去哪裡?」薰立即感覺到一陣驚恐,抓著流星的衣襬問道:「你不跟我一塊兒嗎?」
流星很快地伸出手,安撫似地撥了撥她前額過長的瀏海。
「我只是不想打擾妳。別擔心,我就在教堂那邊,隨時都看得見妳。」
「喔,是嗎?」既然流星都這樣說了,薰只得忍住心裡的恐慌。
她大概是真的有病吧?現在什麼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能夠嚇住她。
但是,不想讓流星討厭。
「好、好吧,但你得答應我不要走遠的喔。」
吶,說好了,要一直保護我──
「嗯。」
流星別過臉,強烈的罪惡感讓他無法直視薰全然信任的大眼睛,他只能抽身快步離開。
就往前走,他不敢回头怕她看出来什么,那样他会忍不住回去找她。
「札魯巴。」
「嗯?」
望著前方獨自一個人低頭構思的女孩,咬牙說道:「別想再有下一次。」
札魯巴不置可否地低哼了聲。
「好吧,但你不能否認這招真的挺有效。」
找了个地方埋伏起来,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夕阳西下。
这时,一個帶著漁夫帽的男人正慢慢的走近薰。
札鲁巴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不是人类的,是从骇魔身上气息的味道发出来的。
就提醒道:「就是這個傢伙!」
流星見狀立即就要衝上前,是札魯巴阻止了他:「慢著,還有些太早了,需要一點時間在多做觀察,何況我們需要他帶路找到駭魔的藏身之處。」
「嘖。」
流星只得沉住氣,藏回幾乎出鞘的牙狼劍。
薰……
這女孩作畫作得有些昏昏欲睡。
今天多走了一些路,再加上情緒特別亢奮的關係,一下子就累了。
因為疲倦,薰感覺身子有些發冷,不自覺地拉攏原本只是隨意披在身上的毛線外套。
「幸好,流星讓我穿了外套才出來。」
是純羊毛的高級織品,質料與設計都屬上乘。
薰並不記得自己有這樣昂貴的衣裳。
近來她的身體與精神狀況都相當糟糕,許多換季的衣物都是伍路先生讓人替她添置的。
伍路先生說過,喜歡她穿得漂漂亮亮像個公主一樣,所以買給她的衣裳永遠是粉色系各式各樣的蕾絲裙裝。
薰忍不住嗤地笑了一聲。
真的是把她當作小孩子一樣照顧呢,伍路先生。
薰慢慢地扣上了外套的珠貝鈕扣,覺得暖和許多。
嗯,有陽光的味道。
陽光啊……
她與流星兩人相遇的季節,不正是日光晴美的夏天嗎?
「如果,那時候不是遇見了鋼牙,現在的我……究竟會怎麼樣呢?」
如今季節轉換入秋,短短橫跨不到百日的時間,她的際遇與性格竟出現了如此巨大的轉變,這難道不是命運嗎?
命運。
薰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
秋雨才停,天空還是暗的,空氣裡依然含著很重的濕意,原本已經開始凋零的樹木,也因為濕氣的浸蝕而沉沉地垂著。
薰這裡那裡的觀看,發現公園裡始終不見一個人影,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嗎?還是因為黃昏的緣故?
雨停了以後,飽和的水氣逐漸形成了灰藍色的、冷的霧氣,在暮色裡擴散,慢慢地朝著薰聚攏過來。
寂寞的感覺來了。
流星……還沒有要回來嗎?
薰張望著流星離去的方向。
她沒有注意到,有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在悄悄地靠近她。
男人站在薰的身後觀察許久,冷不防說道:「你畫得真好」
「嚇?」薰一听猛然的回頭。
「噢,我嚇到妳了嗎?真抱歉。」
「唔……沒、沒關係。」
男人的神情溫和,並且舉止斯文有禮,讓薰多少降低了戒心。
「這位小姐,我看你的画法妳難道是一位畫家嗎?我真的覺得妳畫得很好。」
「謝謝。」因為人家稱讚她的作品,薰有些羞澀地抓著自己的絨布長裙,「不過,我還稱不上是一位畫家呢。」
「但是我喜歡妳的畫。」男人考慮地說道:「小姐,我有一隻非常疼愛的寵物,我很想請妳幫牠畫一張肖像。」
「欸?可是……」
「酬勞的部分,妳可以隨意估個價給我。」
「但是我沒有自信可以勝任啊,先生。」
「請妳別推辭好嗎?我真的喜歡妳的畫。」
男人一反先前溫和的態度,言辭之間帶有很強烈的脅迫意味,他甚至動手拉住了薰的胳臂。
「美女,我家就在這附近而已。」
被他这么一抓薰驚慌了起來,就赶紧解释有些挣扎「不行啊,我得再想一下,你先放開我。」
流星?在哪裡?
「走吧,請往這邊走。」
流星始終沒有出現。
薰是極不情願隨這個男人去的,但雙腳卻有些癱軟,使不上勁,她只能讓男人攙扶著往前走。
流星其實正遠遠地跟在兩個人的身後,一臉陰沉。
前所未有的不安正襲擊著他,那是以往跟任何一頭駭魔戰鬥都不曾有過的、狂暴的感覺。
漁夫帽的男人帶著薰轉進一條暗巷裡,流星緊跟上前。
他以為自己可以攔得住他們,他沒料到會有其他阻撓的危機。
染血之人在百日末期的氣味是強烈的,再低階的駭魔都能夠輕易地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暗沉沉的巷子裡,幾頭原型的黑色駭魔就蹲踞在一支拔高的電線桿上,伺機而動。
就在,流星快步趕上前方的兩人以前,被飢餓的慾望所驅策的駭魔,就像發狂似地朝薰飛撲而去。
群魔爭食,那景象幾乎是駭人的。
連一秒鐘思考的時間都沒有,流星如疾電般拔劍上前,與駭魔纏鬥了起來。
他眼睜睜看著薰被男人強拉進黑巷盡頭唯一的屋子裡去。
手指上的魔导轮札魯巴說:「糟糕,沒想到會聚集這麼多駭魔,這個誘餌也太有效了。」
「可惡!」流星甩不開駭魔,幾乎要瘋了。
老天哪,他竟親手把他的女孩交在敵人的手裡了。
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