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崔元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谁?”
张爷脸色凝重,半晌不语,白益出门查看,许久后才回来,点了点头表示天知地知。
张爷深吸气,一字一句道:
“当朝大监,掌管大量军权的曹,吉,祥。”
曹吉祥。
崔元亨和长短咽了一口吐沫,这个对当朝人而言耳熟能详的名字代表的东西太多,太深。
“曹......?”
一个一直沉寂的人忽然出声,百面优伶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便跪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颊。
给那小孩一点糖~吧~
用隋唐的和风曲调唱出的诡异曲子在脑海中响起,黑暗的视线里是一段段深埋在朱红色后面的记忆。
还~没~好~吗?
不......不......好恶心......
接近的黑影抓住白色,竹篮后藏着的是天真的贪婪招致的恶意。
给~咱~家~唱~一~曲~吧
我......我......
出恭的时候......好疼......
“他这是......”另外四人不知所措地看着百面优伶,此刻的他喃喃自语,双手后的那张脸究竟是怎样的神情,在众人眼里仿佛魑魅魍魉般不可接近,即使是有神佛,此刻也将被那哀淡的疯狂所吸引。
来~给咱家唱一曲吧~
痛......烫......好冷......好冷......好重......压在身上的......
恶心的舌头湿漉漉地舔着,透出富丽堂皇后的虚妄。
啊,进去了......
好~了~吗~
三天的茅房......
还~没~有~
今天是......谁?我......该是谁了?
秦琼~战~关公~
明~天是谁......
九~根~蜡~烛~
还~没~好~吗~
好~了~啊~
好疼......雪中带的~血,好像红杏满地......
掉了......掉~了......底下的那东西......
给~那~小~孩~一~点~糖~吧~
张开嘴,吃~进去......
掉了的,吃回去......
来~给咱家~唱一曲吧~
今天......我~是......
明天......
好~疼?
明~天......
我~是~谁?
“我~是~谁?”
惊悚的嗓音自优伶的喉咙钻入听者的耳朵,逗弄着他们的神经。
优伶猛然张开双手,用尽全力抓挠自己的脸颊,尖利的指甲留下一道道血痕,在白面皮上格外醒目......
宛若那天的红杏落雪。
“我是......我是......?”
百面优伶不停地折磨自己,这样下去很快整张脸都要变成烂肉。
长短一咬牙,走上前伸出双手,想要阻止优伶的自残。
逆着光线望去,优伶的眼中,黑影与当年的那个影子重叠了。
而那双手触碰到自己后会发生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
随着尖厉的惨叫,优伶骤然暴起,一个箭步后双手分别打在了长短的咽喉和小腹,后者脸色难看地瘪了口气,连退三步坐在地上。
优伶仍是意图进攻,崔元亨拦在长短身前一记推手,哪知优伶弃了他转向白益。刚走两步,白益虎爪抓向优伶时,他却又一个转身,右手骨节凸起,狠狠地打在了张爷膻中大穴。
张爷本就武艺一般,又被绑了许久,毫无抵抗之力,随着一声惨叫,便即没了声息。
“长短!”“混账!”
崔元亨冲过去扶起长短,只见他脸色发紫,显然是内血淤结,吐纳不畅。
白益刚想追击,百面优伶惨叫一声,推开房门冲入了无尽的夜色,正如当年的那次逃脱一样。
崔元亨顾不得追捕百面优伶,解开长短的衣裳,深吸气运功,开始替他推拿穴位。
半晌后,长短方才咳出一口淤血,擦了擦嘴角道:“不碍事了,贫僧自己调息就是。”另外二人这才舒了口气。“贫僧太大意了,多谢。”
崔元亨笑了笑,“客气什么?”
长短笑了一下,闭上眼调息。
“曹吉祥么......”
把长短扶到床上休息后,白益和崔元亨站在屋外的夜空里,白益沉吟。
一旁的崔元亨环抱双手,“听闻他本来只是一介宦官,但是凭借几次监军职务赢来的军功,逐渐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宦官。”
白益一挑眉,“那张爷不是说太监么?”崔元亨说道:“太监只能是大内服侍多年后才可能有的地位,曹吉祥虽然势力庞大,但京外居多,还配不上太监这个词。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山东发展......这该死的产业。”
崔元亨随即奇道:“馆主虽然潜心武艺授徒,此事也不该不知啊?”白益咽了口吐沫,尴尬地笑了笑,“白某一介粗人,哪里懂这许多?这就是在为难我了。”
崔元亨也是笑道:“小辈岂敢?”
白益叹了口气,“看来......百面优伶就是被那厮造就的了。”崔元亨沉默许久,方才道:“个中缘由很难知道......但,现今只有捣毁毒品生意方为上策。”
白益想起一节,问道:“那你说,优伶为什么要滥杀无辜?”崔元亨摇了摇头,“滥杀不假,无辜却不一定。在下追查中得知,死者大半是黑道,余下的仔细探究后也或多或少......您说,麻药毒品要想贩卖,岂能不过他们的眼?”
白益叹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说罢转身回房,准备熬过这疯狂的一夜。
崔元亨注视着他的背影,左手转动着腰间的玉佩,忽然间身子抖了一下,仿佛一个寒颤,又如同一次新生。
“说的一点不错......”
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