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的混沌天地,扯开了地底下的这处荒漠,前路是阴森哭嚎的妖兽丛林,后面是成群军队所拥护的四殿堂。
光亮迟迟没有褪去,于眼前训练有序的一方接着一方的魔力涌凑,汇聚成了不尽相同的虚幻形态,撕咬着荒凉一片的黄土之地。在兽林与荒漠相隔的中间,有一道由四殿魔将亲自布下的魔阵,坚不可摧的化成金黄的光芒,衬印在了无形的外栏上,若隐若现。
这道保护层除了用来阻隔平日里的各别妖兽,也是为了防止其他殿的人,随意进入这一方领地。
毕竟五殿之中,也并不是和好如表面那般平和。
只是这片想象之中会维持很久的安宁,在下一刻,突然就被轻易打破。
每个人都投向了目光。于那层碎裂出底下一个身影的洞口,挥着血红的双袖。
手里的光亮纷纷在一刻泯灭在了掌心,包括正领着新入的魔人修炼真身的主将,也带着眼里短暂的惊愕,和面前这群不知所以然的新兵。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个突然闯进领地的人,面熟得很。
想起来的个别人也依次发出了讶异的声音。三殿的魔将,血红的炼狱之气。
他手里提着的两具如尸体般不动的身躯,仅抓住袖口的空隙,在自己慢步的痕印之外,还落下长长的两道印子,分别是手里两个死人刮开黄沙的间隔。
他拖拽着尸体,眼里盛满的是刀剑般锋利的怒意,由内到外。
每踏一步,黄沙深陷多一分。
主将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军不自觉已经散退到了两旁,如身在炼狱中那般,被赤红的威压逼得不敢接近。
出于维护殿堂的责任,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停在散退出来的路中间,四殿堂之下。
众人相继屏住了呼吸。
只是三殿的脚步似乎没有一点想停下的意思,主将的心眼提到了嗓子处,于眼前这个蓄势待发一般的猛兽眼瞳前。荒漠里的大风卡着入喉的难咽,新来的人还在原地抬头望着这一幕。
跟所想的不同,三殿在离主将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只是手里拖拽的两具被黄土染得脏乱不堪的尸体,也一同被丢向了沙地,展露在众人眼里的那一刻,包括主将,眼眸都在瞬间,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恐慌。
这是四殿的两个副将!
刀刃纷纷斥进了空气中一并流动的声音,银光披露于剑气之上,杀意在眨眼间压过了一开始的心生畏缩。
两股威压以势头为矛,在顷刻间。以一敌万。
“三殿大人,我想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主将的盔甲早被卸下,此时的身姿受风凌飞着长袍,声音空灵一般压制住将要涌出的怒意。
遍地的黄沙都开始颤动一般,从无知无觉到明显感觉到脚下在晃动,剑拔弩张的气息不断拉扯在这道最后的防线上。
三殿的红袖如绽着鲜血般刺眼,在这黄沙之上扬起的瞬间,一股烫着热浪的熔岩从地表冲了上来,如泉涌般形成一道烧着火焰的熔柱,在自己的身后。
方寸之地,皆形灭。
“你这般扰乱我四殿人心,恐有失你身份吧。”如钟灵敲响之时,传音般蔓延至耳端,官威之姿的四殿魔将从殿堂大门前踏出时,众将士也纷纷松了口气。
鬼魅的身影仅一个远方的照面,眨眼就烁到了眼前,带着划过的黑影。
“我倒也想问问你,清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肮脏事。”顺着声音展露的眼眸,无比狰狞,这个面容,其他人从来没见过出现在三殿的脸上。他言罢也没等回应,指间挥出了一道弧度,最后引过的方向,便是躺在地上已然死去的两个副将。
熔柱不断滴落的火星子也燃起了四周的黄沙,随着三殿手指方向,如发了疯一般的从冲天的火光扭动了回来,顶端涌着即便是肉眼所看都足以焚烧自己的热量。尽数刺了过去。
只是火光喷涌着的璀璨红焰,在快要触及到副将时,被另一股黄土般的狂沙扬起扑灭,大风随之呼啸,相碰的两股魔力顿时引来了天雷的鸣响。
乌云如缠着线的乌丝,一道接引了天地两端。雷鸣化成闪电劈至黄沙时,冲天的巨响炸裂在不远的方寸之外。
受到波及的少数人在顷刻间都被天雷炸得飞远,荒漠之上的凝重,在之后彻底陷入了备战的状态,刀光夹杂着些许魔力的涌现,瞬间将此时的三殿围了起来,禁锢一般的凌厉剑影,和众将往前踏步引来的大地震啸。
“魔界千百年来的条约你这般无视,杀我副将,闯我营地,你真把自己当成这魔军地域统治之人吗?”
“这天底下都该知道,牧尘千是我三殿要的人,你们却在他体内动这么低贱的手脚,让他成狂魔忠诚于你们?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所谓的条约,赶紧把那道蛊毒的解法交出来,否则我定烧了你们这一方领土。”紧接不暇的是第二道,第三道流着血红火光的熔柱穿破了黄沙地层,绽开了半边天凝在一起的乌云。
赤红的霞光一般,在天空上下照一副如火烧的美景。
“你又是为何呢,因为区区一个人类都要发这般火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所以我两名副将你都这般血刃了?传出去我四殿日后的颜面在哪里。”他已经先一步走到了两具面容已被烧得分不清五官的尸体前,手里轻洒的一道黄光盛起时,眼下的肉身如尘灰般碎裂开来,一阵大风扬起,纸屑模样飘散到了远方,直到肉眼也再看不见。
身后众人倒吸了口凉气,却不敢因此发声。
在此间没人能看见四殿的表情,只是尸体消散时,他抬起的眸子已然走了多半一开始的怒颜,以狡诈著称的他,很难让人猜透心里所想。
“可惜了哎。”四殿突然收起的锋芒,如刀挥出了银光却眨眼入鞘,无比自然。
“假如第一天的试炼我有去就好了,不然真舍不得把这孩子让给你。”
“别废话了,你们大荒所做的蛊毒,赶紧把解药给我。”三殿并没有领四殿退让面上的情,仍旧一步步咄咄逼人。
“解法我自然可以给你,只不过解药的关键还需你自己去取。”
“什么意思。”三殿身后的火光一瞬绽出了焚灭空气般的滚烫。
“别激动,我这两个副将的命,抵了我的过错也不为过吧。剩下的你自己去寻便是了,解药在你身后的兽林之中,兽王的丹心,方可化解那孩子的狂暴之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主将和其他的老兵也纷纷读懂了殿主的意思。
妖兽之林,放眼望去除了北域荒兽和南域乱妖难以睥睨之外,其他地域再不及此地。西域魔军整片领土大多的魔兽,妖兽都盘踞在其中,越深陷所遇到的都会更难缠,别说兽王了,假若能见到兽王,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它所住的混沌引地里,据说方圆皆是魔人无处堆放的尸首,从始至终进去的都没能再出来过。就算是魔将,也没有这个先例。
四殿的意思自然是让三殿去送死,假如他真会为了那个莫名的人类进去的话。
三殿的眸子里如水镜般已经平澈下来,没人知道此时他心里所想,只是短暂的犹豫也会让大多数人觉得,高高在上的魔将,也会有惧怕的时候。
但其实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情,只是潜藏于心的时候,你忘记拿出来了,所以你总会以为自己其实天不怕地不怕。
“怎么了,三殿这是怕了吗,假若怕了就把那孩子交给我吧,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四殿的嘴角抬起时,脸上讪笑的姿态一览无遗。
他没得选择,三殿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是为了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结果。
“你也别太得意了,如果此番我回不来,三殿大军也会和你们撕破脸皮,你也该知道,为什么我们被奉为三殿,而你只是四殿。”
四殿的不满在一瞬间撞上心头,只是强忍着没再发作,讪笑僵硬的勉强维系在面容上。
火焰随着声息也落得散去,那几处被钻出的黄沙地表上,留下了无论怎么覆盖都再填不满的洞穴。底下是万深巨渊的地狱,烧着烈火。
他转身,仅留下一个身影。
主将等人一下簇拥至了四殿身旁,还有些许受伤的也相继被帮扶过来。他们都在看着,眼前这道黑暗笼罩下的黄暗身影,朝着那处禁地内,越走越远。
你说,他真能走到最深处吗。
不知道,毕竟他可是三殿,那个在传闻里的地方住了那么久的人。
小声嘟囔的个别还是没能逃过四殿耳朵,他随即怒颜涌上脸,呵斥着群人。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练!”
声音在荒漠之上传得越来越远,直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