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很多时候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快。
当那天老约翰费了很大功夫终于潜入城堡之后,下半夜城堡外突然渐渐地变得火光冲天。
这还不是全部,不知从哪里来的大群衣衫褴褛者全都跟疯了一样四处乱冲,他们也不逃跑,而是看到守卫就全都不要命似得猛扑上去!丝毫不管自己是否手无寸铁!
他们每个人在疯狂中又似乎在寻找什么,找什么人或者找什么事,但又像没有任何目标,只是坚信肯定会有什么出现。哪怕没有任何发现,依然丝毫没有改变这些人的疯狂,因为三十年来或早或晚除了疯狂他们已什么也不剩,包括他们的性命。
没有让他们失望,凌晨时分,城堡那边同样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
这一晚的暴乱中死了很多人,山里死的的更多,只是今晚,不包括以前那些。
自从四十多年前起,斯普勒领就多了一条传说,某个以“纵火之魔”为名的家伙出现在了这里,他烧死了许多残酷压迫农奴们的家伙。
麻木的农奴们原本就算相信,对比也并不热衷。就算他们相信有这样一个人,但农奴们除了做农奴还能做什么?区别只是换个主人而已。
十年之后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这依然和农奴们没多大关系,当时仅剩的那帮老弱病残甚至没生出趁机暴乱的心思。然而火魔的传说却再次更深一层的得到确认。
而在群山的的较深处也有这样一帮人,他们以前是农奴,现在连农奴都不如,至少农奴还能按部就班的生存下去,而他们活着的意思似乎就是为了受尽折磨然后死去——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所以当又一批的新人被送了进来关于火魔的传说也在这里生根发芽,但不同于外面,这里的人更信仰也更疯狂,对于一帮近乎活死之人来说毁灭才是一切的解脱。
三十年过去,当初的群山中的那些人也许都死光了,就算没死也已经成了行尸走肉或者疯子。但关于火魔的一切传说并没有因为最初那批人的死去或者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相反一批批人的口口相传“火魔”的传说已经成了某种精神寄托或者信仰。
当某一天,最新一批人被秘密送入群山中之后,火魔已经降临的消息迅速传播到了修罗地狱中的每个人耳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面墙本身就有漏洞——群山里经常会发生意外,不仅是农奴们每天都有死亡,负责看守和押送的护卫们同样会死人,所以人手不足下偶尔也会有素质特殊的农奴被选中成为护卫,只是选中他们的那些人并不清楚这些人已经有了信仰,这一点非常关键。
简单的说,有坚定信仰的人很难被另一个需要信仰的存在所洗脑。
那之后的第二个月圆夜,押送者们如往常一样纷纷顺着不同的道路离开了群山进入群山四周不同的领地。然后群山里有人悄悄打开了奴隶们的枷锁,所有人都点燃了火把开始焚烧所能看到的一切,暴动开始了。
死人是肯定的,一帮不成人形的奴隶有的走路都困难何况战斗,但没有人在乎。
蔓延的大火肆虐了一切,最终只有小部分人逃出了群山,这些人或许来自不同的领地但都走向了同一个方向,斯普勒领。
——
城堡中的复仇比预料中的要简单,简单到让名副其实的老约翰也觉得有些不真实。
潜伏了半夜,当外面火光冲天时,趁着混乱他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恶狗”斯普勒,在他的卧室。想象中的恶战没有发生,不过想想也是,因为那家伙已经很老了,比他还大二十多岁,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外面的暴乱都没能将其惊醒。
当老约翰悄悄地推门而入时,听到动静,那家伙还半睡半醒的咕哝一句。
“赫尔特,出发的时间到了?农奴都准备好了没有?不要有任何疏忽而惹得吾主不悦,不然你知道后果!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恶狗”斯普勒的话语到此为止,因为下一刻老约翰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顿时后者几乎挤出眼眶的双眼中满是惊愕!
“不……不……吾主……救……”
短暂的挣扎之后这人再没了任何动静。只不过……
叮当一声,一枚奖牌状的黑色圆石片从死去的恶狗手中滑轮到地上,吸引力他的注意。
“这是?黑曜石?”捡起之后老约翰一眼就认出了材质,毕竟这是少数比黄金还要出名的东西,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也许会误认但不会想不到,就像看到金色金属第一想到的肯定是黄金。
黑曜石片上还镂空的雕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看不出是雕的什么,然而只是看了几眼就让老约翰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吓得他赶紧将其收了起来,丰富的见识让他明白这东西肯定不简单。当然,另一个原因是黑曜石确实很值钱。
离开之前老约翰按照习惯放了把火,他并没有对其他斯普勒姓氏的人出手,恶狗斯普勒虽然坏事做绝但老斯普勒还算仁慈,自己的仇恨不应该牵扯到更多无辜人身上。最主要之前他都打听到恶狗的子女们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第三代年轻人和第四代幼童暂时并没有什么劣迹。
离开时除了那块黑曜石片老约翰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哪怕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以前在商会时还有点积蓄,后来四处漂泊积蓄早就没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年这样的生活早已让他习惯。他没有结婚没有子女,只在早些年收养过几个孤儿,等成年后让他们各自谋生去了。现在心愿已了接下来似乎也没太多地方可去,能想到的也只有那里了,而到了那里身上就算带着再多金币也无处可用。
离开斯普勒领之前老约翰四处转了转,他是想看看外面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他意外的碰到一个从没想到的熟人。
“帕克?你还活着!”老约翰惊讶的望着眼前之人,好一会他才认出来,若不是对方手里拿着的熟悉的骨质匕首,他恐怕完全想不到对方身上。
事实上并不是他意外碰上的对方,而是对方主动找过来的。和记忆中相比对方身上已经基本找不出当年的影子,岁月的流逝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对方身上那股时刻散发的令人极度厌恶的气息。不是人厌恶,令人厌恶的仅是那股令人很难受的气息。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对方的声音很嘶哑,也很迟钝,像是很久都没有正常说过话。
“这些年……你还好吧?”老约翰问的有些迟疑,因为对方的气息和装扮让他不确定对方的的来意。
不过对方很直接。
“你要离开了是吗?带她走,她叫帕米。”帕克掀开了身上城堡护卫的黑色斗篷,露出了一个正探头探脑想着他的小女孩。小女孩还很小,似乎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讲话。
帕米,意思是“飞在空中的蚂蚱”,也是一只自由的蚂蚱。
小家伙一点都不怕生,好奇的打量着老约翰。
而这时候老约翰才发现,帕米和普通小女孩长相上似乎稍微有些差异,皮肤更黑,耳朵更尖,有点像故事传说里的月夜精灵。
“她……是你的后人?”老约翰看了看双方有些惊奇的问道。
“是也不是。”帕克,或者说老帕克,掀起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的脸。
见到帕克的脸老约翰一惊,只见那满是沟壑的苍老脸上布满诡异的花纹,暗红色的瞳孔死灰色的眼白,皮肤竟如同一层厚厚的角质,颚腮下本是胡须的地方满是细密的角刺,这根本不是一张人类该有的脸!
“你这是……究竟……不对!这些花纹……我见过!巡山人对你做了什么?!”老约翰忍不住惊问道。类似的花纹他见过,那还是在很多年之前,从某个强壮的女人脸上。虽然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印象很深刻。
只是……随后老约翰就生出了疑惑。因为当初那个女人脸并不是像帕克这样的,那是一张正常的脸。真要说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正常,皮肤更暗,样貌也有不小的差异。
“巡山人……他们的这种花纹很有用,帮我压制住了另一个疯狂意志……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带着帕米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记住!永远都别回来!这里……”话没有说完帕克就进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放下帕米就这样离开。
交到老约翰手里的小女孩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老帕克离去,没有哭没有闹,直到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这才沉闷的缩进了老约翰怀里,就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样。
带着帕米老约翰离开了,踏上了流放之路,将近一个月后到达了流民之地。
直到几个月后,刻意留意下他才从同样的斯普勒流亡者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那时候首先认出他的就是帕克,帕克就是农奴押送人员之一,他做这个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不过暗地里他还有另一层身份,所以他把“纵火之魔”的消息带回了群山之中。一个月后的月圆夜前一天等押送人员离开群山中就发生了暴动,之后才有了斯普勒领发生的一切。
但消息不止于此,老约翰还听到了另一个另他难以置信的消息——恶狗斯普勒竟然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