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道:“公子前来,在下……”
未开口即被打断,花如瘦抓起她那一只未握伞的左手去瞧。
一时间震落了伞上的雨珠,滴落衣上,她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些荼家族印,正中间印着一个“柒”字。
花如瘦放开他的手也撩开自己左手的袖口,和他一样的族印,只是中间印的是一个“玖”字,一时间明了却有模糊。
“荼七?”花如瘦喃喃道。
“荼九?”男子同时开口。
男子目中豁然开朗,眉眼含笑,喜悦道:“我是荼七,沈念深啊,阿九你不记得我了?”
他似乎是认出花如瘦的女子身份,目露惊喜,又见她微皱眉头,又道:“今天是姨娘忌日,所以族长特地派我过来祭拜,我可不是外人哪。”
花如瘦心间明白,她确实记得自己娘亲荼雪枝与沈念深母亲同一辈分,倒是十分亲和。
虽不是亲表姐妹,但也胜似姐妹,不过她对沈念深倒无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小时候欺负过他,他现在不似以前那样白净,却也是英俊的,身形魁梧,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戾色。
花如瘦只淡淡道:“有劳族长挂念我娘亲了。你回去时代我向他道谢一声,不久后我会回荼家一趟的,让他不必忧忡。”
沈念深挠头笑道:“我怕是一时间无法回去,这次我可是特地过来的。阿九你如此说,我与你那时候一同回荼家好了,我许久未出来,与你到江湖上走走也是族长叮嘱我的任务,望你不要在意。”
听到他要留下来,花如瘦也没有什么要反驳的只道:“随意,你同我们一起吧,过了这趟,我们就去杭州走走。”
一旁的纪源衣冷冷地瞥了一眼沈念深,仿佛是狼在看自己的敌人。
沈念深冲纪源衣温温一笑,不作他言。
雨下个不停,似珠子重重地敲打心门,雨幕重重,烟雨霏霏。
花如瘦依礼祭拜,行常人礼,她拿出竹酒浇洒,插柳延花,现在墓前撑伞无语,目光深重却又穿透经年的时光,对话当年人。
纪源衣与沈念深先回客栈,留花如瘦一人独立。
她将心声倾诉出来:“娘,我不是来报喜也不是来报忧的。每次来我都会来告诉您我一年来发生的事,或喜或忧,我相信您会听到的。我说过一定会为您报仇,当我愈来愈接近自己的目标时,我就会更加迷惘,有时甚至不知是对是错,你若知道应该是不希望我报仇的。”
花如瘦轻笑道:“呵呵,你大概不敢相信天机庄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原来也不知道,终究有秘密泄露出来了,廖晙给我的信我准备留着对付万花门,在——萧师兄的婚礼上,揭露。萧皓庭,我这个师兄虽能得我一些心意,但他性格软弱,易受父制,可能是我与他终究没有缘分,便让它尘埃落定。”
“你的情途坎坷,竟也延续到我的身上,或许是老天爷对我这一番执念的惩戒。我的心高气傲也错过了一段又一段情缘,既已错过,无法回头,更当放下。十二年前的今日雨一滴也无,而今日雨如悲泣,想是深埋此处的人长诉长泣,我仍旧记得那凄惨的喊叫,除我之外所有人,那些妇孺老幼死于他们之手,他们泉下有知,也是希望我如此做的,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你知道我背负了多少,压在心中多年的积怨,难以抚平。你好好安歇。若有明年,我还会来看你的。”
她转身离开走出雨中。
夜间,客栈,外头雨停,夜色雨露深凉,里头灯亮,三人合坐一桌,原本纪源衣不想参与,见沈念深拉着花如瘦去喝酒,他也只好参与,不落单。
三人都已换过干净衣裳。
温茶饮酒是平生一大乐事,纪源衣和沈念深互换名字也渐渐有了话题聊,沈念深也是一个爱剑之人,碰上纪源衣这一个剑道的绝顶高手,更是长话悠悠,衷肠不尽。
他们以指代剑、以筷代剑,略做比试,沈念深虽然每次都输,但也酣畅淋漓,解了初相逢的尴尬。
花如瘦替他们温酒,自然少不了她爱的竹酒,她也用了客栈的厨房做了几道菜,叫上老昆和几个店中伙计用餐,再交与一些银两作结,让他们好好经营此处。
“你倒是有几分计较,事事巨细,这么点小事也清楚得很。”纪源衣走过来道。
花如瘦:“我虽久居九伏,却也开辟了个小庄在外,有些账目自然得清楚。若是以后我回了荼家被邀作了族长,事情一定比现在更忙,可我又不大愿意。沈念深呢?”
“喏,被我灌醉了,不胜酒力,还不如你的酒量。”他转过头指着醉倒在桌子上的沈念深。
“你的酒量也不错,咱们两个来拼个酒呗!”
“好啊,我很乐意奉陪。”
花如瘦让人把沈念深扶回房间,纪源衣和花如瘦摆了不少酒在桌子上准备要拼酒时,纪源衣手摸在酒坛子边,咧嘴道:“光喝酒太没一丝了,不如我们玩点赌点什么?”他细细笑着。
“你露出这种表情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光喝酒确实没什么意思,我们定个赌局,我们压一个心愿在赌局上,谁输了就得替对方做一件事,虽然有点老套,但也好过那些银钱财物,如何?”花如瘦斜眼笑着,明媚生辉。
“可行,那——开始吧!”
双方豪气灌酒,仰头大口喝酒,有些吓到店中伙计,不过付了酒钱,也没什么人管。
男女对决,惊世骇俗。
酒过半,酒意甚浓,花如瘦双眼微醺,纪源衣倒一派清明。
最后花如瘦醉倒在桌子上,嘴里喃着:“你赢了……”
夜已深,纪源衣提抱着花如瘦的身子送她回房间,将她平放在床上,只解开她衣前的扣子,给她盖上被子。
碰到她的脸颊,他一时冰,一时热,她醉美的样子别有风情,难得一见,他不由得靠近欣赏,修长的手抚过她秀美的脸,唇贴在她脸颊时猛然睁眼缩退,心间乱颤,好像是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纪源衣深深吸一口气,掖了掖她的被子就退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纪源衣一时间无法入睡,只想着她脸颊的温热与柔香,后来也渐渐入睡。
第二日,晴光初媚,雨露似珠,风叶摇摆,一时间小舟客栈陷在一股微妙的风中,美景似画,大抵如此,站在船上的三人想。
他们匆忙至也匆匆去,不带去风与尘彩。
顺江而上,准备去往杭州,中午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个酒肆用膳,在这里却发生了一件小事。
不想陶练也在酒肆中,他面前跪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少女,模样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娉娉袅袅,身量未成。
她道:“桑柔知自己父亲为那‘无痕刀法’所杀,世人皆传是被桃李山庄所害,到我不信,桃李本是一家,陶家又怎会害我们,望世叔念在我小小年纪不要计较那些流言蜚语,我母亲早死、如今父亲也没了,一个人孤苦伶仃,此番来投奔世叔,希望世叔不要嫌弃!”
她说得十分凄苦,让人无不动容。
陶练道:“我已知事情本原,又怎么会怪你,先起来吧!”
他俯下身欲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李桑柔,只是那一时,李桑柔猛地抬头,袖中刀突然抽出,便要往陶练胸口刺去,一时间他也无法闪避,完全惊愕。
见此情形,一道白影快如闪电瞬移而来,一柄白扇横来轻巧地挡在李桑柔的刀前,一挥少女便被打退,她手中的刀也被弹落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直直插在其上。
惊然一刻,生死一瞬,陶练也往后踉跄退了一步,才看清眼前来人,是个俊朗清美的白衣公子,出手奇快,在一瞬便救下了他。
李桑柔即要逃走,进来的纪源衣和沈念深阻住了她的出路,跳窗的念头也被白衣公子截住了。
李桑柔忿忿地看着他们,紧紧咬着嘴唇,泪痕犹在:“一帮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羞不羞耻!”
花如瘦冷眼一扫,反驳她:“我看是你出手在前,怎么说的你有理似的?你世叔好心好意,你反手一刀,真让人寒心!”
李桑柔仍旧理直气壮说着:“若不是他家的那什么刀法,我爹怎么会死?我怎么会失去我唯一的亲人?我找不到仇人,他就得替罪!”
花如瘦皱眉,心想她眼前站着的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哪。
“你怎的如此歪理?把事全揽到他一人身上,想出如此毒的法子来杀人,你如今还只不过十三四岁,长大之后还不更加毒辣?你杀死人之后还不又要有人来杀你,找你索命,你可曾考虑过自己?”纪源衣看了一眼花如瘦,对李桑柔如是道,竟把她又说哭了。
陶练走上前,温良不改,玉树临风,嘴角犹带笑意:“算了,桑柔你走吧。你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桃李终究一家,这件事我不怪你,也不会向官府报案的,离开这里找个存活的地方好好活下来吧,你孤身一人,这点盘缠请你手下吧。”
他把一个鼓鼓的钱袋放到李桑柔手中,李桑柔眼泪汪汪朝他跪了下来,道:“是桑柔一时鬼迷心窍,只想着报仇了,世叔不计前嫌,放我一马,请受桑柔一拜,算作我的尝歉!”
李桑柔在陶练面前一拜,才在众目睽睽下离开,快快跑掉。
花如瘦看着她离开,低低一叹。
给读者的话:
继续冲进,纪源衣渐渐发觉自己对花如瘦的感情,却不敢轻易诉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喜欢《花如瘦》的朋友点击收藏,为我投上一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