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彻底成为帝都新年期间的谈资。
荣烺都在听许多诰命夫人或笑或嘲的提及,因为陈家新族长放出话,所有陈家外嫁女,若有在夫家受苦的,只管告诉娘家人,新族长要替大家讨回公道。
这些年,陈家因名声问题,家中子弟婚嫁困难,女孩儿姻缘也受影响。故而,陈家教导女孩儿都是往柔顺里教,就怕家中孩子不好嫁。
要知道,陈家已经抢回一个出嫁的姑娘,在刑部跟男方打官司哪。
如今又有这般举动,简直惊掉半城人眼球。
当然,新族长也不只一径蛮横。新族长也说了,凡陈家出嫁的姑奶奶所出子女,以后都可与陈家子弟一道入族学,学费伙食费全免,还有进士老师,若能考上官学,族中出学费。
而且,新族长还大公无私的拿出一千亩地归入族产,专用于族学。
陈家忽地成为帝都热门,这让礼部有些犯难,给各有爵人家的春祭赏银,这笔银子是要在年前赐下的。
陈家先时是公爵府,前陈驸马与长公主和离,已有御史上表言陈驸马失德,不堪为公爵位。不过,也有御史认为,驸马纵有失德,也并非削爵大罪。
如今前陈国公在家待罪,爵位的事还没说定。
既涉及春祭赏银,齐尚书少不得请教荣晟帝的意思。荣晟帝与母亲商量,“如今陈家乱糟糟的,又有御史弹劾新族长标新立异,乱礼胡来,这些都小事,新族长的爵位得定下来了。”
郑太后问,“皇帝的意思呢?”荣晟帝道,“我看这位新族长倒有些年轻人的朝气,听说人也年轻,刚二十出头,难得他能担这一族之长。只是内阁也还没议到此事,不妨暂且搁置。”
给陈老夫人的年下赏赐也较往年有所削减。
这些事,荣烺只过了一耳朵,她还得带小伙伴们一道往寺观为国祈福哪。
这次嘉平大长公主在帝都,荣烺邀请大长公主一道去,用荣烺的话说,“这是咱们公主为国家的祈福。”
经顺柔长公主提议,这次还增加了宗室女的数目。
而且,增加的方式很有趣。除了荣烺认识的,顺柔长公主熟悉的,顺柔长公主在自己的公主府举行了一次考试。
考试内容不是什么琴棋书画,而是顺柔长公主自《论语》中选的章句,她出上半句,女孩子补下半句。要不就是默写某段内容。
要说最郁闷的就是郢世子,荣玥是每年都去的,这都不用考,就是考,荣玥读好几年书,也能考过。
让郢世子郁闷的是,二房两个侄女都入选了,他的庶女,一个都没选上。
倒不是长公主有意为难,题目出的难。皆因他那姨娘孙氏,一向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孙姨娘倒也识字,只是她在娘家识的有限,到婆家这里,郢王妃平生最厌恶就是满腹诗书的妯娌郑太后,郢王妃宗旨是,“女孩子家,认几个字罢了,主要是明事理。”
不过,堂堂王府,也是有女先生的。
郢王妃很绝,女先生是自娘家请来的。
郑氏是个软糯性子,荣玥小时候也不大爱念书,郑氏也不勉强女儿,随便教了荣玥几本启蒙读物。荣玥命好,荣烺选伴读,就有荣玥的一个位置。
老话说的好,鸟伴鸾凤飞翔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荣玥从此开启人生新篇章。
郢世子胞弟之妻也姓孙,一样是郢王妃娘家侄女。这位孙氏与郢王妃南辕北辙的俩人,孙氏看不上娘家女先生,自己花大价钱给闺女请的女先生。
孙姨娘跟郢王妃比较志同道合,她的两个闺女则跟着娘家女先生认字。
所以郢王府女孩子虽不多,却是两个女先生各自教。
郢世子跟郑氏抱怨,“倒不一定非得叫孩子们去祈福,可这没考上就叫人难受。”
郑氏放下手里的《新贞烈传》,她不紧不慢的叹了口气,“当初二弟妹请女先生,还问了孙姨娘,要不要让孩子们一起学。孙姨娘不叫二姑娘四姑娘去学,母妃也说二弟妹瞎折腾。要不再给二姑娘四姑娘请个女先生,书上说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三姑娘是二房,郑世子弟弟家长女,姐妹间排行行三。
郢世子叹气,“她们都多大了,现在学也晚了。二姑娘的亲事,我想明年给她定下来。”
“世子看中哪家了?”郑氏问。
郢世子道,“孙姨娘夸了几遭孙公府的嫡长孙。”
郑氏想了想,“那孩子我见过几次,瞧着挺懂礼数,长的也好。孙姨娘既相中了,再不能错的。不过城里还有一家,我瞧着不错,二姑娘也叫我一声母亲,我就多嘴跟世子提一句。”
郢世子颇信任郑氏的交际圈,连忙道,“你是嫡母,自然该你做主。你说说看,是哪家?”
“陈家。”
郢世子的眉心皱了起来,“他家近来事儿可是不少。”
郑氏斜倚引枕,“要说以前,他家名声就不成。今非昔比,我听闻他家新族规,族中男子不到四十不准纳小。按理贤良人不该想这些正侧之事,咱家二姑娘自然也不介意这个。我听大嫂说这次选的新族长是个有能为的年轻人,世子何不去打听一二。”
一听郑氏提的是陈家新族长,郢世子来了兴致,又有些担忧,“听说今年宫里停了陈家春祭赏银,我看陈家爵位够呛。”
郑氏好笑,“世子,咱们给二姑娘寻婆家,看得是小伙子人品。只要人品端方,自己上进,以后必有好前程,有无爵位有甚要紧。”
郢世子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不咱夫妻俩说话么。若那孩子着实好,我也愿意的。”
郑氏一听这话,就猜到他的意思。孙家长孙是能袭爵的,陈家族长无爵可袭。郢世子问,“现在那孩子任几品官?”
“在南军任八品司库。”
“我给阿玥寻婆家时,也思量过许多门第相当的人家,十全十美的难有。陈家这新族长也有难处,陈家经与长公主和离之事,必然是不及从前的。且这新族长兴利革弊,做他的太太,必然也要为族务忙碌。”
“是啊,我也虑至此处,咱们二姑娘秉性柔弱,陈家又是生处,只怕她挑不起这担子。”郢世子还是更愿意孙家嫡长孙,好歹有爵可袭。
郑氏并不因丈夫拒绝自己举荐的人选而恼怒不悦,她一惯的温柔若水,“的确。当年太祖皇帝开恩,以显德皇后著《贞烈传》之功,特旨令孙家承恩公爵世袭。孙家又是二姑娘的外家,以后嫁过去处处熟悉,娘舅也必然照顾。这是孙家的好处。”
郢世子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他也知郑氏的情,与郑氏道,“你也是一心为二姑娘考虑。那新族长,我瞧着也是个能干的人。”
郑氏很实诚,“我也这样看。新族长有杀伐气,我父亲常说,为将必要有杀伐气。”
郢世子附和两句,转头说起盏中茶,没再提这事。
倒是二房两位姑娘头一遭有跟随公主殿下祈福的荣幸,颇有点小紧张,还特意过来跟堂姐荣玥打听祈福的规矩,包括那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荣玥性情温柔,很会照顾妹妹,三姐妹约定好穿一样衣裳戴一样首饰,待到祈福那日,姐妹三个乘一辆车去宫里集合,荣玥还把妹妹们介绍给荣烺认识。
荣烺说,“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们以后闲了,只管跟阿玥姐进宫来玩儿。”
俩人都带着小激动的应了。
待一路乘车经朱雀大街到三清观,再至天祈寺,在庄重的雅乐下,大家在神佛面前为国祈福,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的女孩子都激动不已。
起码郢王府三姑娘就跟母亲说,“能参加这一回,死也值了。”
孙氏(郢世子弟弟娶妻孙氏)笑道,“你这话说的忒玄。以后好好念书,明年还能去。”
“这我还是有把握的。”三姑娘道,“我跟妹妹四书五经都学了。”
郢世子弟弟荣二见俩闺女神采弈弈的模样,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骄傲,与孙氏道,“还是你当年说的对,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
孙氏笑弯了眼,“那是!我就盼着以后年年如此,咱们孩子也能多长些见识。”
三姑娘立刻说,“母亲,我问大姐姐了,大姐姐说明年定也去的。”
四姑娘接着道,“是啊。之前大姐姐也去过好几年,以后必然也一样的。”
孙氏双手合什,“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因长公主提议增加宗室女孩子人数,此举彻底赢得宗室女子之心。以往大家都只能徒有羡鱼情,现在只要读书好就能参加,一时间,皆踊跃起来。
长公主在宫里与荣烺道,“我们这样的盛事,没有自己在帝都独乐的理。我想写诗成文,仿照朝廷邸报,送给各藩王郡主,一家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