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47)
足足用了半月之久, 桐桐才将咸阳宫宫人换了一遍。
此次,留下之人极少,便是可信之人, 也尽数换去。对这些人她也有安排, 他们作为宦官可掌管事务, 监视其动向。暂留宫外, 而后若有缺, 另行调拨。
若无阉人,那便不用阉人。
非用阉人不可么?
前朝与后宫本就是隔开的, 男子不入后宫,后宫一律用婢女, 各司其职即可。甚至于护卫, 尽皆简拔壮女。
至于职位,乃从宦官之列。
执掌之人姓王,名王娥。黑壮高大的长相, 丧夫无子女, 因无子女,其夫所留功勋田归其宗族。她若坐产招夫, 新夫随前夫姓, 所生子女皆随前夫姓,便能继承夫产。
可这般肯入赘该姓也不能立军功得功勋田的男子,又如何入眼?
干脆自己服役, 入行伍。
她本是屠户出身, 随母屠宰谋生。而后嫁夫,亦是以屠宰为业。力气刚猛,处事勇毅,乃是随桐桐一行往邯郸时被桐桐发现的。
沿途指点过几次涉猎, 竟是十发九中。
所率百人,在邯郸使馆与赵国莺莺燕燕中进退有度,未失国体,桐桐印象深刻。
等内宫清理完,桐桐就想到了这些人,便从中简拔三百,尽皆交给王娥。内宫巡查、护卫,用她们即可。
至于粗活重活,女子从百业,种地的多妇人,行商多妇人,妇人尽皆有私产,只要俸禄给的足,粗使仆妇从来不缺。
而后宫掌管调度之人,更是得换。
她选了半面有黑胎记的妇人,三十了,此女乃赢姓远宗女,在隐宫时有一面之缘。她嫁五夫皆以和离而告终。
第六任为富商之子,娶她以高耀门楣,却敢背着她与人苟合。她怒而杀夫,而后归家再未嫁人。
《秦律》中规定了:禁止淫佚,男女契诚。夫为寄猳,杀之无罪。
意思是,成婚之后,男女皆当忠贞守节,若丈夫出轨,妻子可以杀了丈夫。
于是,她就杀了她的丈夫。
按照族中辈分,此人该与嬴子楚同辈,算是其族妹!其生母姓姜,因此,桐桐称呼她为赢姜。
换上此人,带着去见夏太后。
夏太后安心养老,甚少管事,只赏赐一二金银便罢了。
桐桐又带着去见赵姬,赵姬一见人,马上背过身去,偷偷招手叫桐桐:“你来!你来。”
“怎么了?”桐桐过去,挨着她:“此人精明能干……”在隐宫掌管女囚事务,重规矩又不严苛,如赵高之母这般之人,并未被磋磨。
面冷,但并非酷吏。
赵姬低声道:“此人面目狰狞,如同鬼魅……”
不至于!就是出生脸上长了胎记。其父母未因其不吉扼杀于她,养大嫁女,婚嫁随心。她六嫁未得一子半女,盖因不得丈夫所喜。
夫家因其鬼面,怕她生养女子皆为鬼面,未有一人盼她生子,只想过继族中子嗣以抬高身价。
而今,已再无婚嫁之念,一心求存而已。这样的人,管内宫事再合适不过了。
桐桐就说她:“您可不见她,有事请人传话。若必须的见,隔着帘子便是了。”
赵姬:“……秦人千千万,何以非她不可?”
“确实乃不二人选。”桐桐看她:“六国皆敌,莫给人可乘之机。一个疏忽,丢的便可能是命。您是否喜她,不重要!她是否可靠,是否能明察秋毫,才最重要。因而,您可不见她,但不可不用她。”
赵姬:“……”她嘟囔了一句:“终是容貌和才能不可皆得!你是,她亦是。”
桐桐:“……”她指了指那麻将:“继续玩吧!您只要处处合律法宫规,她事务极多,不会来叨扰您的。”
成吧!那就这样,带着她赶紧离开。
桐桐便笑,起身告退了。
赢姜跟在桐桐身后:“女君,我有一问。”
“但问无妨。”
“内宫之内,该从谁之命?大王、太子亦或是女君?”
桐桐站住脚,看着她:“我提携你,是因为你合适。我奉命清理内宫,这是大王的差事。用你,是大王首肯。你,自然是听从大王之命。待我交托差事之后,你我再无从属关系。你大可不必为此忧虑!”
赢姜应了一声‘诺’,便沉默的跟在这位王女之后。
调整之后,果然处处井井有条。
嬴子楚看着来交付差事的女儿:“善!我儿之才干,令多少男儿汗颜。”说着就问:“丞相明日便能入城,我儿可要去迎?”
“太子去便是了!”桐桐不想去凑热闹:“明日容儿懒怠一日吧。”
嬴子楚并不强求,而是来了密信来:“你看看。”
桐桐接过来,原来是楚国的密报:黄歇在归楚路上,被李园派人截杀,黄歇当场毙命。黄歇家失火,全家老少仆从数百人,尽皆死于火灾。楚国太子熊悍宫宴后暴毙而亡,被指认乃是嗣子负刍所谋害。负刍以谋害太子罪被贬为庶人,发配戍边。
嬴子楚就道:“正如你所料,楚国大乱。屈、景、昭三家在储君之事上各持意见,夺储之争已显现!”
桐桐默默的将密报合上:到底是改变了很多!黄歇比历史上早死了好些年,原本一家该被李园所害,剿杀干净,而今算是换了一种死法。原本熊悍能继承王位,虽然早亡,但终究是做了楚国之王了。他死之后,熊犹才即位,虽然只做了两个月的王。
可以说,而今这位楚王熊完这一系到这里算是断绝了。
继承熊完之位的,很可能是他的兄弟。而今看着,楚国这境况是不好。但是,新换上来的楚王若是比熊悍厉害呢?
所以,利弊相辅相成!为了嬴政的名誉,她选择拉楚国来挡枪。可代价却是历史走向的变动,这会给楚国换一位王。
此变动会给未来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
因此,她一时倒是真不知道,此为好亦或者不好。
这一夜,她裹着衾被躺在床榻之上,外面肆意的风呼号着。
帐幔外新换的婢女守在外面,呼吸声极小。可饶是如此,她也睡不踏实。
桐桐干脆坐起来,披着衾被出来了。
打头的婢女是桐桐亲选的,她乃蜀女,其祖上便被俘虏来了。其父性情残暴,为奴之后更是如此。她的亲生母亲被其父所杀,她是她母亲在棺木中要下葬时所生。
若不是在隐宫,有人管着,她这般不吉的出身,这条命早不保了。
桐桐便选了她来,她本叫丧生,桐桐给改名叫蜀生。
披着衾被一出去,蜀生便站起来:“女君?”
“留两人值夜即可,勿需这许多人。”
蜀生看了其他人,而后低声道:“不若留二人于外间,奴在您帐幔外歇着便是。”
“不用……”
蜀生不退:“内宫有规矩,不可破。”
桐桐:“……”不留主子一人,是怕夜半有个需要或是疾病,身边无人侍奉。多留几人服侍,因怕有人趁着主子睡着起歹心。
每一步安排都有用意!
桐桐转身退回去继续躺着去了,心道:就这种规矩和执行规矩的人,赵姬想干嘛都不方便吧。
真就是有个万一,吕不韦有什么理由往内宫见赵姬?
太后便是想涉朝政,那会开衙设署,这是在外朝。办公之地,并不私密。你俩能有啥呀?
压根就没这个土壤!
第二天早起还跟往常一样,陪嬴政练剑。
他今儿要出城迎接吕不韦,桐桐并不跟随。练完了,桐桐摆摆手就要走人:“近几日甚是忙碌,想歇着了。”
嬴政看着阿姊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出口。
城外,除了嬴政与朝臣,四爷也出城来迎接了。
两人站在前面,嬴政朝后看了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四爷跟了过去。
在亭子里落座了,嬴政才道:“流言之事……乃阿姊事先安排。”用黄歇与楚国太子挡在了自己和母后的身前。
四爷愣了一下:“太子……为何提起此事?”
嬴政抚摸着剑柄:“而今……坊间亦有流言!”
“太子在意此事?”
嬴政笑了一下,看着远处:“非我在意,而是世人在意。阿姊若不是知道世人皆在意,为何会提前布局,以解政之困。政,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政,恐因出身之流言蜚语,坏了秦国大事。”
四爷摇头,“殿下,千秋功业,累世宏愿,功成只在明朝。秦国历代先王为殿下打下了牢不可破的根基,而今的秦国傲视六国,非一代之功。殿下之幸,生于而今。数代秦王,造就而今局势。而今局势必能造就千古第一英雄。
殿下站在大变当口,风起时,何等流言蜚语都将烟消云散。您敢站于风口之上,任凭何等流言毒箭也休想伤您分毫。殿下,机遇难得!此等机遇之下,您注定是天选之子。承万千难,过万千关,成就不朽伟业。
您不会坏了秦国大事!您所受历练,正是成就秦国大事必不可少的一步。不经千锤百炼,何以百毒不侵?殿下,休要彷徨,秉承秦人之志者,非您莫属。”
嬴政摩挲着剑柄,良久之后才笑了:“吕子唇舌之能,果然了得!听君一席话,甚是受用。”说着,他站起身来,“吕子今年……年十七?”
“正是!”
“吕相大功还朝,必是要入宫赴宴。家姊年十四,自来体弱。最近宫中事繁杂,劳阿姊甚多。父王离不得阿姊……此意吕子传于丞相知晓!就说……便是大功在身,也勿要在宫宴时难为大王,还请体谅大王爱女之心。婚事不急!”
四爷:“……”跟我饶了这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嬴政抬脚走他的:吕不韦那等人,心里几多算计,以为谁人不知?邀功请赏,急于定下婚事?
呵!嗤!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