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因习惯一切而麻木,心境像光无法进入的下水道,阴湿、黑暗、粘连着像苔藓一般恶心细菌。每天的祷告语是对世界所有人的无差别的诅咒,生活的主旋律是单曲循环着的压抑的哀乐。
我仇视着对我施加恶的人,在被他们施加恶的同时会臆想自己将恶施加于他们身上的场景,有这种想法的我也是恶人,所以我也仇视自己。
我厌恶高高在上的伪善者,表面交好背后却互相诋毁的行为让人觉得不适,背地里有这种想法的我也是伪善者,所以我也厌恶自己。
这么一看,身边的人都是我所仇视和厌恶的,身边的人都如此,想必世界所有人都如此,所以我诅咒全世界。
我不再相信童话中救助灾民的公主和单纯美好的天使,她们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去做善事来博取美名。世界上没有美好,即使有,也是恶粉饰出来的,所以我诅咒全世界。
当然,恶不会因为我单方面的诅咒而消失,我自身还在被恶左右,我本身也是恶。
然而,或许是我多年的诅咒起了作用,上天给了我摆脱身边恶的力量。
对方是至亲之人,但确是恶的集合。
她是恶人,被比她强的人施恶后,对比她弱的人施弱,我比她弱小,所以成了她发泄的主要对象。
我也是恶人,我现在有了强于她的力量,可以将她像踩死青蛙一样踩死,所以我将她变成了青蛙。
欲踩下去时,意识到这不过是恶的循环,是没有意义的。
踩下去,就代表我从受害者的区域遁出,变成了施暴者。
我是恶人,体验过受害者的滋味,所以不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受害者。
所以,我逃走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复仇,想要的是不再被把持着力量的施暴者迫害。
可我发现我并不想要复仇,那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我在想复仇之前的时间段中,想要什么呢。徘徊世间许久,竟忘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身体被夜晚幽幽的风吹的发凉,一人无的地游荡在广阔的天空觉得很寂寞。
不及遐思地,那和空气一样冷的泪水从泪腺涌出,那如阴冷下水道的心境似乎流过了一条条污水汇聚的细流。
那是意识到了自己所要之物后的寂寥悲切。
我原来是想从这自己认为完全没有美好事物的世界中,寻求到爱啊…
遥遥望着不可及的温暖,任由希望填充心室,那希望转化为进取的热情点燃了希望之火,却又在冷漠中变成了没有余温的焦炭。
我因为与常人不同而被视作异类,注定无法体验普通人的生活。血缘至亲推卸抚养我的责任,也就更不会温柔地陪伴在我身边,同龄人不会与麻烦的人扯上关系,所以我基本没有朋友,我只能一个人忍受着眼前令人不安的局面,合上发抖的双手向黑压压的天空祈祷着晴天的降临。
我羡慕身边的人,我羡慕过上普通生活的人,我做出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努力企图让身边人接纳,想感受温暖,哪怕仅仅只有如烟火绽放的一瞬间。
然而一个小孩子的力量不可能动摇现实,纯真的诉求只能换得人类丑恶贪婪的狞笑。
那冷漠、孤独、冰冷、贪婪成为盖灭生命热情的最后一把沙土,我逐渐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身边人无时不再向我灌输的价值观--我不能过上温暖的生活。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想活下去必须主动将心中的灯火熄灭。
接受现实,就像驯服一只象。让它从小佩戴枷锁,再被镣铐磨得伤痕累累后,不再尝试去挣脱一样。
我每天都尝试满足至亲与日俱增的欲望,直到他们彻底堕入欲望的深渊,一去不复返。
我逃离了,借着挥洒下来的月光遮掩住眼泪,忘掉了一切。心中已然被烙上了不会幸福的钢印。泯灭压抑心中残留的希望,随时准备堕入压抑和麻木构成的冰冷牢狱,却被一双双温柔的手轻轻揽住,他们--那真切想将我从冰冷的奈落拉到温暖的暖炉旁的人们,眼睛中没有歧视和冷漠,臂弯结实而温暖。
他们给心无归所的我找了新的归宿。
我有了新的家人,也不仅仅是新的家人。
我注意到他们眼神中的同情和温柔,犹如废墟瓦砾中盛开的花朵,那便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