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带我过来,该不会是想让我从这位刺客嘴里问出什么吧?”程少商问他,“我制的那些毒,用来捉弄人的话,效果应该很好;要是用来报复谁么,倒也勉强够用。可要是当成审讯工具,那就不够瞧了。”
“无论是远徵弟弟的毒,又或是这里的各种刑具,皆没有让她开口。”宫尚角说着,漆黑的双眸中浮现嗜血,不过转瞬即逝,“所以,我们应该换种方式。”
“她的亲人可能是为了自保,又或者投诚,才将她送入无锋。”她看向依旧没什么反应的郑南衣,“她又怎么会在意亲手将自己送入火坑的亲人呢?”
“那日,她的暴露未免太及时了。”宫尚角细细回想那日情形,条理清晰的道出其中的可疑之处,“先是驿站的侍卫假死得到有名无锋刺客混入宫门新娘之中,随后,她便如前任少主所预测的那般,莽撞暴露身份。”
“纵使当时远徵弟弟对她们用了毒,但按她这些时日的反应看来,她并不至于怕远徵弟弟的毒怕到主动暴露身份。无锋的人也不至于蠢到血洗驿站时忘了补刀,并当场抖露消息,这才让假死躲过一劫的人能给宫门传递出无锋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宫门内除了隐藏数年的那位刺客之外,还有未被发现的刺客。”至此,程少商才明白,宫尚角带她来地牢的真实意图。
他要她做出选择。
“是。”宫尚角在回她时,不忘挑选放置在一旁的刑具。
郑南衣虽并未因这些酷刑松口,但并不代表她不对这些刑具害怕,在宫尚角选好、并将刑具转交给程少商那刻,她在恐惧的同时,也觉得宫尚角疯了。
“我做不到。”程少商并未伸手接过刑具,只是眉头紧锁的看向他。
“我同样做不到放任有可能损害宫门利益、危及宫门安全的意外发生。”宫尚角面色严峻。
“好。”在二人对峙片刻后,程少商主动开口放弃,“那日我要亲自出去迎接。”
“什么?”宫尚角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没想过她会这么果断的放弃自己的计划。原本他所设想的是二人各退一步,他出手帮忙,让她想要的结果在宫门外出现。
她并没有试图让他干预,但偏偏又主动退让。
“这是我的选择。”程少商看向他。
“好。”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宫尚角选择尊重她的选择,“谢谢。”
“如果你要谢谢我的退让,那我也得补一句对你尊重了我的选择的道谢。”程少商又重展笑颜,言语里也多了些揶揄的意味。
宫尚角笑了笑,随后去取存放在隔壁的东西。
直到宫尚角离开,原本低垂着头的郑南衣才抬头看向她,“他是真的在意你。”
“又是为情所困。”程少商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大概是因为我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你的勇气和运气。”郑南衣扯了扯嘴角,因为扯到脸上的伤,痛到眼神有些涣散,当她这涣散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接触到挂满刑具的墙壁时,她的视线才因为要刻意避开墙壁,重新聚集,“以及我猜到,今日或许就是我的死期,我想在死前留下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的推测皆是现实。”说出这种可能,程少商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只不过,她的幸运之处在于,程家并不在江湖之中,葛氏与程老太太再怎么折磨她,也不能直接对她下死手——比如直接将她送进满是鲜血的无锋。尽管如此,她还是差点病死在乡下宅院。
只能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跟我这种快死的人计较什么。”郑南衣自嘲道。
不等她再说什么,宫尚角已然回来。
“这是什么?”程少商好奇的看向宫尚角手中捧着的盒子。
“看过大概是要做噩梦的。”宫尚角并不阻拦程少商的跃跃欲试,但还是特意提醒她。
因为他的话,她突然回忆起在前往骅县遭遇匪患时,曾偷偷看到的霍不疑一行人处决那些负隅顽抗的叛乱者的景象。
随后,程少商回了句“你这是小瞧我了”。
当她打开那个盒子,发现里面存放着一根戴着华贵宝石戒指的手指时,她的目光几乎在瞬间就移至宫尚角的脸上,“这是?”
“来自这位郑小姐的父亲。”宫尚角含笑看向郑南衣,随即将盒中的完整景象展现给郑南衣看。
盒子的暗层,还存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球。
“这是来自宫门的诚意,不知能否让郑小姐满意。”
“我的母亲和妹妹,可安然无恙?”郑南衣问。
“就在昨日,二人皆被接回宫门,并已安置妥当。”听到宫尚角的回复,郑南衣要求在临死前,与妹妹见上一面。
宫尚角答应了,但条件是,她需要交代所有真相。
郑南衣却因此,犹豫了。
“这会暴露你心上人的爱慕之人,是吗。”宫尚角问。
“我会交代更为重要的消息。”郑南衣并未否认,“与宫远徵有关。”
“远徵弟弟可是负责宫门的毒和暗器。”察觉到宫尚角的为难,程少商适时提醒,“若是这两项出了问题……”
“可以。”宫尚角在给出回答时,看向了明明不知道执刃与长老们的存在,但却只因为看出了他的犹豫与明白他的心情,就出声为他解围的程少商。
心中只有对她的感动与愈渐炽热厚重的爱意。
而趁他出去那趟,已然从郑南衣那里得到的提示而猜出有人在暗中看着这里的程少商,心中却多了些考量。
与此同时,她也对宫尚角多了期待——在她与他离开这地牢之后。